“我一定全力以赴！公主殿下果然善良又热心！”阿尔弥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不愧是她立志巴结的大人物。
炎韶微微颔首，“不过，有句话我必须提醒你。九炎的水元素力远不如塞拉充沛，并不利于水系修炼，你真的想好了吗？”珀霆拼命给她使眼色，炎韶只当没有看见，像是一个尽责的前辈一般，郑重地嘱咐她，“回到塞拉，选择一所适合你的学院，对你来说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
阿尔弥洛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袍的前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眸中仿佛有暗潮翻涌，“您说得对，回塞拉或许会更轻松。”
她会被塞拉王子亲自引荐，免试进入王室学院，虽然无缘天梯大赛，但作为王子的御用辅助，在旁人眼里可谓是风光无限，平步青云。
但同时，也是大陆的罪人。
“我想清醒地活着，为自己做一次选择，”她抬起头直视着炎韶，目光恳切而真诚，“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的声音里透着经年累月的苦涩，却也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发丝掠过她微微泛红的眼尾，如同第一批勇敢的海鸟，掠过北境初融、仍浮着碎冰的河面，带着孤注一掷的生机。
廊外，夜绽的火槿在月色下慵懒地半阖着花瓣，幽香浮动。辉光穿过繁复的雕花石窗，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悠长。炎韶的目光转向始终静立一旁的珀霆，他惯常把玩的鎏金折扇静垂在绀青衣袖间，总是噙着笑意的嘴唇微微抿起，眼中的戏谑被微妙的认同代替。
“很好。”这个词滚过喉间时，炎韶自己都有些讶异其中蕴藏的温软。她看见阿尔弥洛猛然抬头，澄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穿过花窗的菱形光斑，仿佛整片星海骤然点亮。
“期待你加入万象学院。”
一股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防地冲上眼眶，阿尔弥洛慌忙垂下眼睑，掩饰瞬间模糊的视线。在深渊踽踽独行的流浪者，没想过会突然撞见一扇耀眼到不可思议的门扉，门后不是施舍的温暖，而是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站立的地方。
“时候不早了，你先在这里休息，明天我再跟你讲讲具体的安排。”炎韶换来侍从吩咐道，“带她去西殿，把临水的那间收拾出来。”
“哎呀呀，”珀霆叹了口气，一脸羡慕地看着阿尔弥洛，“小海螺，你这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这韶华宫我眼馋了多久，求了公主殿下多少次，她可都没舍得让我留宿一晚呢。”
炎韶显然对他这副模样司空见惯，斜眼看着他说，“珀老爷若是肯把自家仓库搬到国库去，别说韶华宫了，我让人给您重新盖一座更大更气派的宫殿怎么样？”
珀霆夸张地摆了摆手，状似谦虚道，“不敢劳烦，您就把韶华宫分我一半就可以了。”
“这有何难？”炎韶手一挥，大气地吩咐道，“宏远，去把马厩打开，恭迎珀老爷入座！”
这明显是句玩笑话，站在廊下的近侍却十分积极地应下，转身就往马厩的方向跑。珀霆连忙叫住他，“哎等等！你还真去啊！”他转向炎韶，故作委屈地眨眨眼，“你们公主是在说笑呢，怎么可能舍得让我住马厩呢？”
“你看我舍不舍得，”炎韶哼了一声，朝停下脚步的宏远抬了抬下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别耽误了珀老爷休息。”
宏远站在原地，看看炎韶又看看珀霆，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珀霆见使唤不动他，立刻掉转马头向炎韶求饶，“公主，给我留点面子呗。我要是真住马厩，明天全城都会传言说韶华宫穷得连间客房都腾不出来了……”
“正好，”炎韶挑眉，“让那些整天想往我这里塞人的大臣们消停消停。”
塞人？塞什么人？阿尔弥洛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别啊——”珀霆撒娇似的拖长了语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要是睡不好，明天一大早谁帮您去应付户部那个老狐狸？他可是点名要和我核对今年商税的……”
一直默默观察的阿尔弥洛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日后要做驸马的男人，软饭吃得真香。
炎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仍板着脸对宏远挥挥手：“罢了，去给珀老爷准备一间客房吧。”
“这才对嘛！”珀霆立刻眉开眼笑，还不忘朝阿尔弥洛挤挤眼，“你看，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真本事......”
“不过——”炎韶突然打断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既然珀老爷在官员中有如此威望，那以后和户部对账的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珀霆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珀老爷就请自便吧，毕竟您这么熟悉韶华宫，应该找得到去马厩的路。”炎韶的脸垮了下来，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身关上了殿门。
珀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阿尔弥洛摊手：“看见没？这就是得罪公主的下场。小海螺，你可要记住这个教训，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啊！”
阿尔弥洛忍俊不禁，在侍从的引领下离开时，还听见珀霆在后面一边拍着脑袋一边自言自语：“完了完了，又要被户部那写个老狐狸缠上了……”
韶华宫的西侧是一处临水的院落，院中并非普通的池塘，而是一方温泉池，池水呈现淡淡的乳白色，水面蒸腾着袅袅白雾，驱散了几分燥热。
在九炎皇朝，温泉并不罕见，尤其是火山地脉一带几乎遍布熔泉。整个皇宫乃至部分皇家园林所用的温泉，就引流于最活跃的热加火山，据说蕴含着全大陆最纯净的能量之核。
韶华宫地势极高，几乎与皇帝所在的金銮殿平行，正处于皇泉的上游位置，足见其地位。阿尔弥洛不止一次听说，陛下对这位公主几乎是百依百顺，从不敢说一个“不”字。
与想象中公主居所的奢华不同，这个院落陈设简洁，甚至显得有些空旷，但仔细观察每一处摆设，都设计得相当精妙，一看就是顶级的工匠锻造而成，处处透着皇室的威仪。
初来乍到的第一个夜晚，阿尔弥洛辗转反侧，始终静不下心来，她索性起床打坐修炼，引导着体内灵力缓缓流转，适应空气中过于浓郁的火属性能量。
若是寻常灵术师，不要说汲取灵气，就是维持灵力运转都十分耗费心力。炽烈的火属性能量会如附骨之疽般侵蚀经脉，令寒属性的海灵力如陷熔炉，轻则灵力滞涩，重则经脉灼伤。
但阿尔弥洛不同。
淡淡的月华漫过窗棂，她阖目凝神，沉入识海深处。在那片蔚蓝的灵力本源之下，另一道沉睡的力量被悄然唤醒——那是与生俱来、如呼吸般自然的温度法则。温度掌控的天赋权能，让她得以在炽热与酷寒间行走自如。
随着灵力外放，她海藻般的微卷长发竟无风自舞，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能量波动，如同一条条微小的符文。发丝在氤氲的空气中轻柔地漂浮着，透出一种水波般的莹莹光泽，协同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更奇妙的是，那发梢末端竟有点点滴滴的粉红光晕正在凝聚，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玫瑰色。这些光晕逐渐饱满，最终化作一个个透明的、折射着月华光辉的泡泡，轻盈地自发尾脱离，悄无声息地向上飘升。
每一个泡泡内部，都似乎封存着一丝精粹的水元灵力与一丝被驯服的温和火息，触及屋顶或彼此碰撞时，便“啵”地一声悄然破碎，化作更细微的光点，重新融入周遭的空气，反哺着这片空间。
经过调和的能量流入经脉，令她心神微震。那能量既不失火元素的蓬勃生机，又褪去了灼人的戾气，竟与她清柔的水灵力形成了微妙的对冲。灵力在经脉中奔涌的速度非但未减，反而因这阴阳相济的奇妙状态愈发流畅。
她这一坐就到了天亮。每日负责送餐的侍卫把食盒放在一旁，默默退下了。
炎韶常因修炼错过正餐，厨房便备着可反复加热的定食：小火慢煨的五谷蕴灵粥，以冰玉盏盛放的七窍通明藕羹，还有在温泉中烫熟的混沌初开蛋，蛋壳上天然生成阴阳道纹，剥开后香气自成漩涡。
这些日子里，炎韶与珀霆皆未露面，似乎是被要务牵绊住了。韶华宫中规矩素来清简，炎韶不喜欢前呼后拥，更厌恶奢靡铺张，整座宫殿前前后后，加上杂役也不过十人。韶华宫主殿的灯火，总要到深夜才亮起，又在黎明前熄灭。阿尔弥洛偶尔在练功间歇抬头，能看见那一线昏黄光影透出屋檐，像是提醒，又像是守候。
这份意外的清静，反而让习惯了警惕与孤独的阿尔弥洛感到一丝安心，能够全心投入到入门试炼的备战中。
前世西德蒙院长和德莫谛尔的考核都极其简单直接，只是测试了她的修炼境界，一切以可见的实力为准。但天星学院不同。这所承袭了万年底蕴的古老学府，看重的是一个人的综合潜力与成长上限，绝非简单的灵力高低所能概括。
为了弥补对九炎修炼体系的认知空白，阿尔弥洛在修炼之余，将所有空闲时间都投入了韶华宫的藏书阁。这里的规模虽不比国立图书馆，却收藏了许多外界难寻的孤本手札与基础理论典籍。
这几日她重点研读九炎帝国常见的火系特性与演变脉络。水系灵兽在火系面前天然处于劣势，唯有在理论深度与战术预判上做足准备，才可能弥补这一短板。
除了理论学习，她每日都会反复练习，在灵力消耗、作用范围与效果精度之间寻找着那个微妙的平衡点。蒸腾的水汽在一定程度上模拟了海洋的湿润环境，能让她更好地维持灵力的活性。
七个周天运转完毕，她缓缓睁眼，眼眸中似有冰火交织的流光一闪而逝，如极光掠过深海。体内的灵力之海卷起一层巨浪，那浪潮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带着既定的韵律层层推进，每一次涌动都将灵力淬炼得更加凝实，流转着水纹与火焰交织的道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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