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漫展后，林见清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满电，连带着看剧组的目光都平和了许多。
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能原谅全世界的慈祥佛光。
她再不是死气沉沉的颓废穿搭，而是偶尔搭配一些低调又时髦的ootd，其他工作人员都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林澜事业心也到达了顶峰，拿着相机的手都更有干劲了。
在沈肆右手动不了的时候，她还在旁边看似无意地拿着相机当哑铃锻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肆脸上的完美笑容都有些凝固。
沈肆的伤势恢复良好，已经可以拆掉大部分固定，只保留手臂护具进行日常活动。
他回归剧组的时间也明显增多，开始参与一些动作要求不高的文戏和镜头补拍。
再次在片场见到他时，林见清的心态已然不同。
她不再试图去剖析那温和表象下的暗流，只是将他视为一个合作对象，一个需要被镜头记录的演员。
而沈肆，也似乎恢复了他一贯无可挑剔的公众形象。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步履从容，见到每一位工作人员都会微微颔首，露出那如同三月春风般儒雅的标志笑容。
他会耐心地与群演讲戏，会体贴地给工作人员递水，会在导演喊“卡”后，真诚地向对手演员和幕后团队道谢。
就如一块温润的美玉，散发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光泽。
片场不少年轻女孩，包括一些工作人员，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倾慕。
她们私下里议论的，不再是他的绯闻八卦，而是“肆哥真的好温柔好有礼貌”。
只有极少数人，比如林见清，比如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阿修，才能偶尔从那完美的笑容背后，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疏离。
或者在他独自一人走向休息区时，背影里透出的那点微不可察的疲惫。
林见清的工作变得顺畅起来。
只要她不越界，不试图捕捉那些可能暴露他“非工作状态”的瞬间，阿修便不再像防贼一样盯着她。
她甚至拍到了不少他与人互动时，看起来格外真诚动人的画面。比如沈肆俯身听一个小演员说话时专注的侧脸，他和苏蔓对戏时眼中流露出的欣赏与默契。
这些照片交到宣传组，无一例外地获得了高度评价，统统打包去筛选做网宣海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然而，平静之下，插曲依旧存在。
这天拍摄一场户外集市戏，需要大量群众演员，现场管理难度增大。
林见清正在抓拍一些群众演员的反应镜头，忽然听到人群外围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正激动地试图突破安保的阻拦，朝主演休息区的方向挤，手里还举着手机。
“肆哥！看看我们！我们是从海市飞过来的！”
“肆哥你好帅！我们好喜欢你！”
声音带着粉丝特有的狂热。
安保人员努力维持着秩序，但女孩们不依不挠，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林见清下意识地将镜头转向那边，但很快又移开了。这不是她该记录的内容。
就在这时，沈肆似乎听到了动静，从休息椅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对身边的阿修低声交代了几句。
阿修点点头，快步走向骚动源头。
而沈肆本人，则朝着另一个方向，对着那些因为他起身而看过来的的群演和工作人员们，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微微鞠躬示意。
他的处理方式得体而周到，既没有亲自上前激化矛盾，也照顾到了现场其他人的情绪。
那两名狂热粉丝最终被安保人员礼貌又坚决地请离了现场。
骚动平息，拍摄继续。
林见清看着沈肆重新坐回休息椅，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与旁边的导演低声交谈，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她注意到，在他垂下眼帘，看向自己手中剧本的瞬间，那抹惯常的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从眼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几乎难以察觉的厌倦。
那眼神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当他抬起眼回应导演时，礼貌与温柔又瞬间回归。
林见清的心微微一动。
她忽然想起周沫的话，想起漫展上那些coser们毫无保留的热情。
同样是被人喜爱和追逐，性质却如此天差地别。
好复杂啊，人类。
林见清似乎又走入了思想的漩涡，把沈肆和他身边一切不寻常的东西，都放进脑袋中的洗衣机按下搅拌键。
沈肆所维持的完美形象，或许并非全然虚伪，但一定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看来那不仅仅是职业素养，更是一种在无数窥探骚扰中，被迫修炼出来的生存技能。
收工后，林见清在回工作间的路上，听到几个工作人员在闲聊。
“今天那俩私生也太疯狂了，直接往里冲。”
“还好肆哥脾气好，都没计较，还让我们别为难她们。”
“是啊，换别的艺人早发火了。肆哥真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顶流了。”
林见清默默走过，没有参与讨论。
她回到工作间，导出今天的照片。
屏幕上，是沈肆各种角度的温柔瞬间。
微笑的，专注的，体贴的。
每一张都无可挑剔，符合所有人对一位优质偶像的想象。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然后，她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表象」。
将这些符合人设的照片拖了进去。
她开始清晰地意识到，镜头所能捕捉到的，永远只是冰山……不，只是他愿意展示给外界的一面。
而水面之下那庞大而复杂的真实，或许，本就不该是她，或者任何外人，执着探寻的东西。
她关掉电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能走进他防备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是谁呢？
窗外，夜色渐浓。横店基地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忙碌的轮廓。
沈肆就像这夜色中的一盏灯，明亮，温暖，吸引着无数飞蛾。
却也必须用一层看不见的灯罩，保护着自己不被灼伤，也不让过于炽热的目光看清灯芯真正的模样。
而她，林见清，一个手持相机的旁观者，最好的位置，或许就是站在一个恰好的距离外，记录这盏灯所散发出的一些允许被看见的光晕。
至于灯芯是何种材质，燃烧时是何种状态……那不再是她的课题。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水，感觉自己的内心，在这一系列的观察与反思后，变得更加澄澈和坚定。
日子在剧组规律的拍摄中平稳流逝。
她的镜头里，文件夹日益充盈，每一张照片都符合宣传要求，甚至偶尔能得到阿修一个认可的眼神。
就连周沫打电话来，都啧啧称奇：“行啊林老师，听起来状态不错嘛，真把那座……呃，把那尊大佛当背景板了？”
林见清一边整理器材，一边得意回应：“当然，工作而已。”
她确实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工作。
除了剧组的侧拍，她那个“镜头之后”的账号也持续更新着。
那些聚焦幕后人员的温暖照片，吸引了不少真正对影视制作感兴趣的粉丝，评论区氛围友好，让她找到了另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创作天地。
这天下午，拍摄间隙，林见清坐在监视器后方不远处的折叠椅上，趁着空闲检查之前漫展拍摄的照片，准备挑选一些精修后发给那些coser。
阳光很好，她微微侧身，避开直射屏幕的光线，手指滑动着。
她看得专注，没留意到有人靠近。
沈肆刚结束一条拍摄，正走向休息区。
途径她身边时，许是地上电缆绊了一下，他脚步一个趔趄，身体微微失衡，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撑，正好按在了林见清随意放在腿边的手机屏幕上。
“抱歉。”他立刻稳住身形，收回手，语气带着一贯毫无破绽的礼貌歉意。
林见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
就在这一刹那，她清晰地看到，沈肆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笑意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极其明显的错愕。
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那张被她设置为屏保的，漫展上“杀生丸”coser在逆光中回眸的照片。
那眼神里的惊讶非常短暂，像是反应了一下是手机联网循环壁纸还是自己设置的。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没关系，沈老师。”林见清迅速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收回口袋，语气平静。
沈肆微微颔首，没再多言，继续走向他的休息区。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从容，但林见清却莫名觉得，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讶，并非因为差点摔倒，而是因为，她的屏保。
他大概，是以为会看到自己的照片吧？
毕竟，她是他的侧拍摄影师，圈内不少工作人员会用他的照片做屏保或背景，以示支持或别的什么。结果，却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银发尖耳的二次元角色。
这个认知让林见清心里泛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解气还是好笑的感觉。
看吧，沈老师，你的魅力也不是无远弗届的，至少在我的手机屏保上，败给了一个虚拟角色。
她耸了耸肩，被自己脑补的小剧场给笑到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忙碌的拍摄冲淡。然而，命运的巧合总是不期而至。
几天后，林见清正在影视城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利用休息时间拍摄一些空镜素材，为“镜头之后”积累库存。
忽然，听到几个熟悉又带着点兴奋的声音。
“清酒老师！真的是你！”
林见清回头，惊讶地看到几个穿着常服的年轻人正朝她挥手。
赫然是上次漫展上合作过的那几个，小乖和她男朋友，还有臭蛋。
“你们怎么来了？”林见清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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