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详的预感不似之前遇见过的那些个糟粕之事,对面那位的眼神过于一言难尽,这就像平时正儿八经的一个人,将一肚子坏水一次性泄洪,继而“轰”地一下,全都朝钱潮一个人涌来。
江天晚上前朝着那个比他稍微矮一点的185走了两步,上手摸了摸他的脖子,钱潮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江天晚的手跟着往那边一动,待到触碰到他脖子上的肌肤时,他感受到了脉搏的深浅悦动。
“江教授,班长那边有事找……”
陈尚推门直接进去,边推边大嗓门喊,身子刚进去一半,就差点没把眼睛给戳瞎,就这么个画面,究竟演的是哪一出?
江天晚眯着眼回了他一句知道了,手顺着脖子往下滑,移动到手臂处,猛地捏了一下,一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感觉袭满他的手心,他满意地扯扯嘴角,又开口道:“告诉班长,我马上过去。”
陈尚吓得撒腿就跑,他瞎了,他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
钱潮只是一开始的敏感,待江天晚的手划到他的小臂上,他已经适应了那位不怀好意的节奏,江天晚的试探止于手腕处,他粗略地揣摩了一下刚刚的那种触觉,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位公子哥的皮相与身材,确实勾人。
“你这身段,唱戏也正好,太瘦没有贵妃的丰腴,太胖又缺了点美感。”江天晚满意地啧了啧,“穿上戏服,扮相不必裴文峰差。”
对面那人的眉头微挑,两人现在的角色,就像百年前,戏班子老板挑选苗子的场景。
偏偏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机:
[陈峰,帮我弄个媳妇,贵妃醉酒那种,马上。]
[?]
[哦,打错了,戏服]
[好的。]
庄良于凌晨到达学校,阴涔涔的样子把保安给吓了一跳,保安拿着他的学生证跟他对了半天,瞅着照片上还算青春的青年,再看看眼前那个像鬼一样的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你吗?”
庄良行尸走肉般地呼出一口气,晦涩的双眼更加黯淡了一个度。
保安:……
“行吧,进去吧。”
庄良空身一人走的,没带什么行李,只带了个手机和证件,手机还是关机状态,他机械地走到礼堂前,礼堂的封条比昨天大了一圈,多出来的那块,是张君彦的死亡地点。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獠牙,嘴里喃喃道:“好戏,好戏。”
旁边树上挂着的一束昏黄的灯,忽然恰到好处的“腾”地亮了起来,灯下站了个人,穿着戏服,乍一看还以为是棺材里爬出来的诈尸了。
那个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黛,眼睛细长,唇间的留红色像是呕出来的血,他凄惨的笑了笑,活像一个吊死鬼受了奇冤一般,幽幽颤声开口:
“爱恨就在一瞬间……”
有些颤抖的京剧戏腔,配上冬天特有的那种闹鬼一般的妖风,瘆人的闹鬼感立刻拉满,就差有群众演员,旁边给这位烧点纸钱了。
然而庄良的反应出奇的不正常,他丝毫没有一种活见鬼的惶恐,相反,他特别淡定,甚至还带着一副鬼上身的迷瞪,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人,像是看到了极乐一般,嘴里不自觉反问道:“章予……?”
躲在不远处的江天晚心里一怔,怎么会是章予?不是裴文峰吗?
钱潮就蹲在江天晚旁边,他朝江的耳边吐着热气:“江教授,这大晚上的诈尸闹鬼,正常人,谁会往活人那边想?”
裴文峰好好的活着呢,谁能想到这鬼事是他?
但是,为什么会是章予呢?章予也唱过戏?
江天晚把钱潮往旁边挤了挤:“主要是他的身形跟裴文峰不像。”
人是钱潮找来的,钱潮瞥了江天晚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将他挤了回去:“江教授,人家正儿八经的京剧演员,大晚上配合你来这搞一出闹剧,已经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了,您要是不满意,要不先把他的工资报销了,自己再请一个去?”
江天晚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仍旧得出了原来那个结论:“我就觉得你最合适。”
钱潮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来回江天晚这句诨话,那边的庄良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章予!如你所愿!”
这一声来得过于突然,庄良的声音嘶哑,甚至还特意地用了戏腔,只是他的戏腔毫无美感,只让人觉得有种阴森的怪诞。
他朝着那个人跪着,似在呼应着什么。
京剧演员唱戏的嗓子稍微抖了抖,眼神中贵妃的柔情减少,眼睛不自觉往江天晚那边瞟。
当时他们请他的时候,也只说是大半夜去唱个戏,谁能想到,是精神病面前唱戏!
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钱实在难赚,本来是一场装神弄鬼,现在演变成直接见鬼,早知道这么吓人,给再多钱他都不来啊。
“不行了……”他终究是被吓得唱不下去了。
“钱我退给你,你找别人做吧……”
庄良被这演员的破功惊地猛地一抖。
戏已开场,哪有停下不唱的道理!
他不是章予!章予断不会这样!
他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怪叫,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之中,一种抓马的形象让旁边的江天晚愣是看不明白他在干啥。
京剧演员慌张失措,这举态配合着庄良不受控制,使得两人有点像索命的黑白无常。
钱潮终于起身:“江教授,要是再不拦着点庄良,估计他能把全校人吵醒。”
江天晚动作向来快。
在钱潮还没来得及说完的时候,江天晚便起身上前,在演员懵逼的眼神,和庄良模糊不清的行为中,“咔”的一声,将一只手铐戴在了庄良的手臂上。
“庄良,你绑架我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江天晚边说,边将手铐收紧了一点:“怎么的,一天不见,不认识我了?”
庄良的眼神从溃散回归现实,江天晚的出现无疑使他意想不到,他是他亲手关进箱子里的,今天来就是为了放他出来的,他怎么还提前出来了?
“你是怎么……”
“清醒了?”
庄良的反应远比江天晚想象中的快,就是那么一瞬间,他那夸张的眼神便恢复了正常,一见到江天晚,他便明白了,自己昨天对他的绑架暴露了。
为了撇清自己,他迅速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说什么?我绑架你?我没有,而且,我来这悼念亡友,有什么问题吗?”
这空洞的眼神,配上毫不知情的语气,一副我最无辜的腔调。
江天晚点点头,他这死不承认的态度在意料之中,刚刚的那一番发疯不知道是他的哪跟神经被刺激到,现在恢复了理智,果然嘴里就撬不出话了。
“悼念亡友?哪个亡友?被你搞死的章予?”江天晚提了嘴这个名字,抬眼给了他一个感觉没来由的冷笑,“你们话剧社还真是人人都是戏。”
江天晚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又是凌晨三点,他回头朝着还在暗处没动的钱潮道:“张警官今晚值班吗?”
“我已经联系他了,所以。”他从暗处里缓缓走出,周身的有种朦胧的清冷。
庄良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他自打见钱潮的第一眼起,就对他有种莫名的忌惮,仿佛他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里,可以看透他的一切龌龊。
他敢绑架江天晚,但他却不敢对钱潮动手。
他看见那个人搓了搓手,接着道:“章予跟张君彦是情侣关系,听说他们家乡那边,没结婚的人过世,需要配阴婚,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跟他们两家提一下他们生前的关系,如果他们两家都有这个意向的话,将他们葬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钱潮没什么感情地说着,说完抬眼看了江天晚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钱潮,唯物一点。”
“再唯物也阻止不了别人家里的风俗,章予不跟张君彦配,也会跟别人配的。”
庄良的手铐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卡啦”声。
没几分钟,张晓伟就来拉人了,庄良拒绝对“舞台”事件和张君彦的死开口,包括自己神经兮兮的大晚上跑礼堂去,也只一口咬定是悼念,对于江天晚的绑架,他更是不承认;张晓伟拿出了昨天他推箱子的监控,问他箱子里推的是什么,他消停了一会儿,来了句:“我有权保持沉默。”
钱潮最终给了那位京剧演员五倍工资,虽然演员早缓过来了。
大凌晨的,江天晚觉得自己没有一丝困意,回头对上那个同样精神的人,偏头三分正经又带点玩笑,说着今天那个没完没了的话题:“钱潮,你请的演员好像不太给力,我一直觉得你亲自去演更好一点。”
“我觉得他挺好的。”钱潮翻着那个剧本,在“杨虞姬”的名字上圈了一下,“文艺工作者,就应该认清作品与现实,入戏太深不叫敬业,叫神经,有的人聪明,在被逼成神经病之前,自己先退出了。”
江天晚看了看那个圈。
“所以,你的意思是,裴文峰……”
“是,裴文峰退社的理由很简单,他接受不了话剧社那种病态的‘投入式的表演’,所以他选择退社了,裴文峰清醒,但话剧社的那帮人依旧活在戏里,这出话剧能看出来,他们社的幻想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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