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门敲响的一瞬间,季闪蔷身边的人立即就像蒸汽一样蒸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只能出现一次,所以会抓紧机会把想说的说出来,把能给的全都给你们,因为他们从此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了。
季闪蔷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颗朱红色的宝石,就像一滴血,鲜红夺目,浓缩着原主人的记忆,承载着她仅有一面之缘生父的一生。
“咚咚!”门又响了。
她当然知道门外站的是谁,或者说,就因为知道门外站的是谁,所以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季闪蔷打开了门,季寻的脸出现在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过去半个月,季闪蔷不想知道自己得检举揭发有没有给他带来麻烦,既然这人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就已经证明她做的是无用功。
“药喝了吗?”季寻问。
“喝了。”
“伤好了吗?”
“还没。”季闪蔷大开门扉,主动放弃通过狭小门缝交流的方式。
季寻的脸色不好看,她懒得去管原因,之所以打开门,是因为她不想再维持这种诡异的现状了。
“我不是你的女儿,对吧?”季闪蔷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星乙的女儿,你是个伪装成星乙的骗子!”
季寻平静的面具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但语气还算平缓,他疑惑的发问:“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推敲出来的结论?”
他或许能一直装傻下去,但当季寻看到季闪蔷摊开的手心里躺着的是什么东西后,他提前调整好的,用来求和的表情一下子阴沉起来,甚至可以说慌乱,这更加深了季闪蔷的决心。
“给我。”季寻阴着脸说。
她说:“这是我父亲的记忆,是他亲自交给我的。”
“亲自交给你的?”季寻蹙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她一脸坚信不疑的模样惹的季寻在心底发笑,但也觉得苦涩,尤其是当他看到女孩亲手把那颗红色的珠子放进嘴里的一瞬间,想要上前强迫她吐出来的动作只能停留在想象中。
轻举妄动,季闪蔷一定会吞下去。
可如果不出手阻止,事情也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季寻做最后的挣扎般警告她:“吞吃掉一个人的记忆,你将全程像他的眼睛里的虫子一样存在,就像再梦里和这个人一起度过了一生,你会拥有另一个人的记忆,但当你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孩子的身躯,是有很大概率引发精神污染的。”
季闪蔷暂时还没有吞咽的动作,她沉默的抬起眼睛看着男人,示意他继续说。
“在他的记忆中,你会一直不间断的陪伴着他的人生,现实中不过十几分钟,但你却要真真正正的过完几十年,你确定你受得了吗?”
季闪蔷笑了一下。
她不在乎,季寻懂了,也被她气到了,咬牙:“看着他从孩子长大到少年,最后死去,你确实会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但这是一种你单方面建立的超亲密关系,我问你,你能接受他的死亡吗?”
“他的记忆不是什么好东西,星乙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必要……”
“他能比你还烂吗?”季闪蔷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父亲?”
你不喜欢我,星乙喜欢我,你把我当作累赘,星乙一直守在我身边只为了和我见最后一面,你为星乙报仇不惜把我当筹码,星乙却说杀了你也可以。
现实已经这样了,我怎么能不相信!
季寻无奈又恼怒:“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你能比我更了解他吗?”
“我谁都不了解!”季闪蔷冷声道:“我不知道甲方的名字,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不知道你和乐摹和那个白头发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你们说不相信兰可,但只有兰可在意乐摹的意愿,你们还说黛温无恶不作,可她让我睡床她窝在沙发上,她们说你是我父亲你会保护我,可我身上的衣服是乐摹送的、是黛温给我洗的,你又做了什么?”
季寻无话可说,如鲠在喉,最后只能放下身段:“别这样,你会后悔的。”
季闪蔷的舌头卷着那块小宝石,季寻的服软让她眼底流过奇异的光彩,她嘲弄道:“只要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我父亲,我就把它吐出来。”
季寻沉默片刻,张了张嘴,像克服了很大的障碍,最后还是屈服了。
“我确实不是星乙。”
季寻不是她的父亲。听他亲口说出来,简直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欣喜若狂、悲愤交加、哭笑不得,这些都不够。
季寻紧张的把手伸到她下巴下,期望她能把那颗红色的小宝石吐出来。
好像自己知道了星乙的的过去他就会死一样。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季寻,没有遵守诺言,而是果断的咽下了这颗朱红。
来不及了。
季寻后退一步,居然十分惊恐,面对季闪蔷的凝视,几乎落荒而逃。
赈灾落下帷幕,兴许是右天王故意为之,伊骨美被强命令放置在“第五天”督工,兰可和黛温则带着此刻名扬天国的大功臣季寻回云宫论功行赏。
镜都,天国的第一天,五界的最高层。
兰可把季寻父女安顿在旅馆,自己跑到顶楼,看着脚下灯火阑珊的街景色,点燃了一支香烟。
蒸汽和机甲搭建的世界里,钢铁与齿轮交织成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巨大的蒸汽管道蜿蜒盘旋,喷吐着白色的烟雾,仿佛巨龙的吐息。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偶尔有几束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金属与玻璃构筑的城市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黑色的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兰可的面容冷峻,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指尖的金属手套发出清脆的声响,音节带出了她一丝惆怅,兰可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但身体微微紧绷,像是随时准备出击。
脚步声停在了她身旁,一个温和的男声随即响起:“兰可长官。”
兰可侧过头,目光冷冷地扫过身旁的男人。季寻的面容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个无害的绅士,然而,兰可却能看出他阴郁与冷漠,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滚。”她的声音冰冷而简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季寻站着不动。
两人并肩站在塔顶,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蒸汽机车在轨道上呼啸而过,巨大的齿轮在建筑间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兰可的目光扫过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变化真大。”季寻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变来变去,不还是这一片地方。”兰可冷笑一声,“表象而已,钢铁与蒸汽之下,藏着多少肮脏事,乐摹的例子还不够深刻吗?”
季寻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温和:“你心情不好吗?”
兰可没有接话,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座工厂上。巨大的烟囱喷吐着浓烟,仿佛要将整个天空染黑。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心情也不好。”季寻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你怎么总摆着这种表情,是不是就连天王来了也要看你的脸色?”
“脸色?”兰可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我对所有人都没好脸,你这种人渣我更懒得搭理。”
季寻轻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兰可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依旧冰冷而锐利。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压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交织。
良久,季寻再次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镜都啊?说真的,如果有人点火要把这些柱子管子都烧掉,你会拦着吗?”
兰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会赶紧灭火。”
季寻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恢复了温和的笑意:“那你还挺善良的。”
兰可侧过头,目光直视他的眼睛:“你呢?你会怎么做?”
季寻沉默了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郁:“我当然想亲手点火,但竞争应该蛮激烈的,如果轮不到我,我可能会提前自尽,避免灼烧的痛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转,却又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风从他们之间呼啸而过,带走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钢铁与齿轮的低沉轰鸣。
“你觉得乐摹会赢吗?”季寻率先点破了她的心思。
兰可收回目光,没搭理他,转身走向塔顶的出口,她的背影挺拔而冷漠,仿佛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把烟头砸在屋顶的水泥地上。
“你不应该帮他胡来!”
兰可一味离开。
“乐摹狠得下心吗?”季寻的声音还在说:“一旦他心软,就必死无疑了!你放任他一意孤行,承担得了后果吗?”
“他是个成年人,他自己可以承担后果。”兰可终于回过头:“你自己的日子都还过的一团乱麻,就别再插手云宫里的事儿了。”
“我早晚会去到云宫里。”
“是吗?你指望借这次的功劳在云宫里立足?别做梦了。”兰可嗤笑道:“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认的父亲,天国也不会认可你是同类的。”
“……”
季寻静静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怒意,眼底的阴郁愈发浓重。
鞋底碾过带着火星的烟头,季寻轻声自语:“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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