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驭鬼术驱使的从昶格外听话,殷将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殷将阑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不远处墙边下面有三处翻新过的地方,从昶正仔细地将树叶放置在上面,以免有人看出端倪。
院子里安静得很,除了殷将阑自己的呼吸声与风声再无其他,他不是受不了安静的人,只是此刻的安静叫他有些心烦意乱。
恰有一片落叶落于他的头发上,殷将阑正准备抬手去摘,还没碰到,头上的落叶便被闪身而来的从昶摘下,殷将阑顺着拿着落叶的手抬头往上看去,从昶依旧是那副被控制无神的样子,只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头微微往他这边偏过来。
刚刚的烦躁因为从昶的小动作一扫而空,殷将阑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坐下,陪我。”
从昶不等殷将阑说完话便乖乖地坐在殷将阑身边,殷将阑换了个姿势,单手托腮,空出一只手抓着从昶的手掌研究起来。
从昶虽然是鬼,但身体还是生前最后一刻的状态,所以他平时训练的痕迹还残存于这幅躯体之上。
指腹不轻不重地抚过从昶掌心上的茧子,鬼能感知的感觉很少,被驭鬼术操控的鬼更是没有自己的自主意识,按理来说,从昶不会因为殷将阑的动作有任何反应。
但殷将阑还是感觉到了,从昶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栗。
殷将阑坏心大气,故意在从昶掌心画着圈圈,从昶刚刚的颤栗似乎是殷将阑臆想出来的,接下来无论殷将阑如何作怪,从昶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刚刚生出的几分兴趣,荡然无存。
殷将阑觉得没意思,便收回了手,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刚才还如石头一般的从昶主动抓住了殷将阑的手腕,并强硬地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鬼没有温度,从昶的手很凉。
殷将阑却觉得这凉意胜过春风、山溪、游云,令人心旷神怡。
“做了鬼要诚实,口是心非的话,是会被抛弃的。”
从昶自从被驭鬼术驱使后,便没有开口说过话,此刻他听到殷将阑的话也只是微微歪着头,似乎没听懂殷将阑是什么意思。
殷将阑也不生气,嘴边反而噙着一抹笑意,“把衣服脱了。”
目的明确,动作清晰,从昶没怎么思考就按照殷将阑的话做了,繁复的红色衣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扯开,扔到一边去。
殷将阑双手后靠撑在台阶上,翘起的脚尖轻轻晃着,他心情颇好地哼着歌,身后的马尾随着他摇晃的身体也一摆一摆地打着节拍。
随着一首小调结束,从昶结实健硕的身体也出现在殷将阑面前,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从昶这鬼没脱裤子。
殷将阑对着从昶招了招手,从昶走到他跟前,殷将阑手指在空中绕了个圈,“转过去。”
这次从昶没有刚刚那么听话,平静呆滞的脸上出现了情绪波动,平缓的眉心渐渐拢起了一个小小的山丘。
殷将阑哼笑着伸出手指尖抵在从昶拢起的眉心处,“从昶,你要违抗我吗?”
从昶睁着一双迷茫的眸子看着殷将阑,殷将阑能看见从昶眼神中的挣扎,他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心甘情愿地进入陷阱之中。
他知道,从昶会心甘情愿地进去。
不出一会儿,从昶脸上的挣扎便消失不见,他顺从地转过身去,只是在转身之前,他用额角处蹭了蹭殷将阑的指腹,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撒娇。
殷将阑唇边笑意更深,“你这家伙。”
不过在看到从昶后背的伤口后,殷将阑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从昶的后背上,十几道刀疤纵横交错着,最长的一道从肩胛骨一直划到了尾椎处。
指腹刚刚触碰到刀疤上,从昶的身体便剧烈地抖动起来,殷将阑努力稳住心神,他能感觉到从昶在试图冲破驭鬼术。
从昶的反抗越来越强烈,无奈之下,殷将阑从后背抱住了从昶,他像是个孩子一样对着没有神志的从昶撒娇道:“只是看一看,我只是想看一看,不会疼的,好不好?”
其实这句话听来没什么安慰的成分在,但从昶还是被安抚到了,挣扎的身体渐渐趋于平静。
殷将阑这才起身仔细观察起从昶后背的伤痕。
从昶是怎么死的,殷将阑知道,只不过他一直不太明白,从昶这么好的身手,就算人质让他放松了警惕偷袭成功,从昶也不会束手就擒,从昶的死太奇怪了。
如今看到从昶背后的伤疤,殷将阑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最长的这一刀,看疤痕割得很深很直。
如果从昶还活着,根本不可能有这么笔直的刀路,除非那时候从昶就已经死了。
不过他看过从昶的尸检报告,所有伤口都有生命反应痕迹,这意味着那些人质在动每一刀的时候,从昶都是活着的。
从昶说过,他是地府内定的鬼差。
殷将阑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用指尖敲打物品,这次敲打的东西有点不一样,刚刚好是从昶最为敏感的那条疤痕。
两人关系的对调几乎是瞬间发生的,殷将阑根本就感受到从昶对桎梏的反抗,下一秒他已经被从昶抱起来抛在了屋子里的床上。
从昶欺身压下,殷将阑试图坐起来,双手不知何时被从昶脱下来的喜袍腰带缠住,微抬起的身体给了从昶趁虚而入的最佳机会,冰凉的鬼臂紧贴着殷将阑的后腰处,殷将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两人额心对着额心。
“你从哪里学来的?”
殷将阑虽然处于被动,但嘴巴硬得很,他看了眼两人如今的姿势位置,“我应该问你,你从哪里学来的?”
“你知道我问得是什么。”
殷将阑当然知道,但他就是要答非所问。
他不甘示弱地扬了扬眉,脚踩在从昶的小腿上,“那你知道我问得是什么吗?”
“殷将阑!”从昶神情越发严肃,自从两人确定了‘心意’之后,他便没有如此吼过、看过殷将阑了。
“从昶,你的死有蹊跷,我不信你会乖乖就范,我不信你就这么死了。”殷将阑一改刚刚的吊儿郎当,他直勾勾地看着从昶,刚刚推拒从昶的手摊开,环住从昶的后背,指腹再次碰上那道禁忌的伤疤。
从昶身子一抖。
殷将阑:“很疼吗?”
“我是鬼。”
从昶渐渐平静下来,他从殷将阑身上翻身躺在一边,两人并肩躺着,一人穿着端正,一人赤/裸半身。
殷将阑手上落了空,索性便屈肘当做枕头枕着。
“我问得是你生前,咱俩这关系了,不聊聊往事,合适吗?”
“不聊就不结婚了?”
殷将阑再次因为从昶的直率笑了出来,他眼睛完成一道月亮,“人家结婚都要婚前体检的,我们没这项目,还不能有个替代项目?”
“那聊吧。”
殷将阑:“从什么时候开始聊?”
“第一次见面。”
殷将阑想过从昶可能会转移话题不提他死前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人一杆子直接指到那么远的过往去。
说实话,他其实不太记得第一次与从昶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甚至在他的记忆里,他与从昶是怎么熟络起来的,他也记得不清楚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你开始了。”殷将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从昶一耳朵就听出来殷将阑的不对劲,他看着床上白色的床幔,语气平静,“殷将阑,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们说得第一句话了?”
“……”
殷将阑有些心虚,这一刻他有些感慨,有个太熟悉自己的人也不太好。
“殷将阑,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趴在我耳边说的,你说,你哥死了,我害得,故意的。”
殷将阑听到从昶的话,他震惊地看着从昶望过来的眼神,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中他看见了狼狈又惊骇的自己。
“怎……”
“殷将阑,是我故意缠上你的,我曾经有机会可以溺死你,可是后来我放弃了,那时候我想,我要成为一个警察,而不是一个杀人犯。”
“从昶,你到底在说什么?”宕机的大脑渐渐重启,殷将阑起身去晃从昶的肩膀却被他的手按住,强制地移到他自己的心口处。
那里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什么都没有。
冷得很,静得很。
“我在黄泉彼岸待得一晚上,想得不是你骗没骗我,而是在想,我是否真的有勇气说出这一切。”
“不喜欢的人,拒绝是不需要思考的。”
“殷将阑,我跟你想象中得一点都不一样。”
殷将阑听完从昶的话,感觉喉间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不上不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其实不是殷将阑吗?”殷将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说着接下来的话,“我想活着,我想活着,所以,我要竭尽我全力地活着,无论挡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我都要活下去。”
“对不起,从昶。”
“或许,我对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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