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之前,两人的对话框也沉默下来。
时荧生猜测,他应该是看到了微博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热搜,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醉酒那夜被人拍了照片,虽然两人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相伴着进同一扇门就足够令人遐想。娱乐媒体偏好这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借着照片,直接造谣时荧生本人不仅是同性恋,还私生活混乱,喜欢“诱骗”一些年轻的小男生——当然,这篇稿子很快就被粉丝冲没了。
时年二十三岁、记忆里还没谈过恋爱的时荧生对此只有以下六点可说:“……”
这种绯闻对他影响不大,对在圈里糊得近乎查无此人的幸识也没什么影响,但架不住幸识还年轻,脸皮薄。他自己大号看着风平浪静,等时荧生用之前意外注册的乱码小号去看“生生向荣”这个号,却发现他尴尬得都想找个楼跳了——当然没跳。
时荧生边看边笑,席微见他难得不专心,也有些好奇:“时哥你刷到什么了?有这么好笑?”
时荧生自然不会如实相告。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继续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施为。
今天是开机的日子,尽管他今天不上场,也肯定少不了拍照。身为明星,时荧生需要确保自己在镜头下的状态是完美的。
关于开机的通稿很快就发出去,席微本来在帮他看网上的风向,见底下大都是原著粉,也不敢再往下翻了。时荧生虽然过去没怎么被这样关注着,如今在她们的审视下却也接受良好,用小号刷微博刷得起劲,好像没什么能够影响到他的心情似的。
每个主演都逃不过粉丝挑剔的目光,几个出镜的演员都被嘴了一遍,再加上没试镜上的一些演员的粉丝在里面浑水摸鱼,通稿下面的评论很快便叠了几层高楼。时荧生没心思看她们吵架,又刷了一会儿便收起了手机,专心地看人演戏。
他如今虽然是个演员,却怕之前太糊了,业务不熟练,上场即NG,不仅拖累进度,还让粉丝失望,于是找了个角落认真地学习着。
幸识作为主角团的一员,此时也在场上,吊着威亚在屋顶上跳来跳去,和女主你来我往地过着招。看他动作,似乎还挺熟练。
时荧生眯起眼。
如果他没猜错,幸识上辈子也是饰演的孟珏琦一角,所以如今看来才挺如鱼得水——毕竟演过一次了。而他虽然对试镜的几个片段颇为熟悉,对完整的剧本却没什么很深刻的印象,说明上辈子他应该是试镜失败了,这个角色被别人拿走了。他走了会儿神,为何自己这辈子能成功呢?原来扮演褚红思的演员又是谁?
他有心想向幸识套话,却也知道这些并不怎么重要,现在也不是时机。
他在片场临时抱佛脚了一天,第二天虽然面上一如既往地冷静,心里却也有些将要考试的紧张感。所幸他发挥得不错,这场戏也没有很复杂,成功被他混了过去。
除了他,没人知道原来的位置换了一个人。女主角和过去的“幸识”合作过,时荧生刚开始还觉得她可能会看出些端倪,相处几天过后发现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为什么只有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劲?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同吗?
他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剧组虽然资金充裕,却也不容他拖拖拉拉地浪费时间。他整日在剧组和酒店之间游走,虽然忙碌,却也从这份工作中,感觉到了一点归属感。
他是喜欢演戏的,尽管上辈子可能糊得查无此人。
幸识过了那段尴尬期,和他的关系也渐渐缓和——虽然时荧生从来没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这一切纯粹是他自己在闹别扭。
屈姐做主,偶尔会给剧组的工作人员都点上一杯奶茶。没戏的时候,时荧生便会抱着奶茶,蹲在导演身边学习,幸识没事也会过来。两人在剧组里良好的表现让导演好感倍增,他本来就导演过很多剧本,如今年纪渐长,对于好学的年轻艺人,更是不吝啬开小灶,于是一段时间下来,两人都学到很多。
“我有预感,等剧播出啊,你们两个就红起来了。小时不必说啊,本来粉丝就很多,小幸你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要翻身了……欸,小幸你今年几岁来着?”
幸识就道:“二十一生日刚过。”
导演“嘶”了一声:“那你出道很早了,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不过这些不重要啦,到时候火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幸识在这玩笑话下也弯起眼睛:“不会忘的,导演教了我这么多呢,一日为师。”
导演被他哄得哈哈大笑。
拍摄期间,一群人基本都在酒店和片场之间两点一线,除了当红的几个主演偶尔要赶什么通告,会请假离开一段时间。时荧生就是这群人之一,偶尔披着夜色和席微匆匆赶回来,还能得到来自幸识的一杯热牛奶——当然,席微也有份。
“在等我?”时荧生明知故问。
幸识神色有些困倦,因为时荧生请假,导演就把他的戏份安排在一起了,想来工作了一天也确实累了,时荧生还能在飞机上睡会儿呢:“嗯,前辈您辛苦了。”
时荧生眼底温柔下来:“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见。”
“前辈明天见。”
虽然时荧生房间里有准备卸妆水什么的,但席微还是挤进了房间,有些犹豫地道:“时哥,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席微房间并不在这,他咖位不小,拥有一间单独的酒店房间。为了方便和她说话,时荧生卸妆时并没有关门,在哗哗的水声中问。
“就是,我觉得幸识有点怪怪的。”
“这时候不叫人小识哥了?”时荧生调笑了一句,“他哪里怪了?你手上还捧着人给的牛奶呢,怎么人一走就跟我说起他的坏话来了?”
“这种事不方便当面说嘛,说错了多尴尬?”席微今天也累了,喝了口牛奶,“就是,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喜欢你呀?”
时荧生没说话。
“你看,他下戏就去找你,你不在就去导演那里,和其他人虽然有交流但是不多,当然可能也有他太糊人家不愿意搭理他的原因……”席微一手握着杯子,一手在那数数,“还有呀,他会等你请假回来,要是是晚上,还会给你热牛奶……他对其他人就不这样。”
时荧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沉默地往脸上泼了把水,头也不转道:“因为他是我粉丝吧。当初他加我你不是在旁边吗?”
“也是。”席微短暂地被他说服了,但还是提醒道,“反正你注点意吧,他要是和你表白了……屈姐好像也没有明令禁止你谈恋爱。算了,要是你们俩真处上了,记得和屈姐说,商量一下公关的事,她没那么不讲理。”
时荧生淡淡地“嗯”了一下。
幸识浑然不知自己的心思早已被又一个人火眼金睛地识破,仍旧对时荧生特别关注。有席微在一旁幽幽观察,时荧生和他说话时都觉得有点不自在,不过想了想,反正他们两个目前不会在一起,也就随她去了。
偶尔剧组开放粉丝探班,时荧生也会带着幸识露个脸,几次下来,粉丝都知道他在这个组里和这个卷毛关系最好,连带着幸识的粉丝也多了些,指望着能从这里捞一点时荧生的动态。
幸识从前糊,还老忘切小号,因此很快就被发现是时荧生的粉丝。幸识微博寥寥的“原住民”都知道,她们这些迁过来的也因此对他更多一些包容。两家粉丝一方随正主,一方糊惯了都佛系了,都是难得地温和,于是相处得还不错,偶尔谁家被骂了,还会跑上去帮忙吵架——
“时荧生耍啥大牌了?你看幸识那样像被迫的吗?”
“他倒贴得我个老粉都没法看,营销号你们造谣前能不能再看看?”
幸识:“……”
他一时心惊胆战,生怕时荧生会看出端倪,见他没什么表示,很是在小号上松了一口气——殊不知这一切亦被时荧生的乱码小号收进眼底。
时荧生默不作声。
孟珏琦的戏份结束得比较早,等导演宣布这条过了,幸识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导演给他包了个红包,和善地拍拍他的肩膀:“今晚我请客吃夜宵,庆祝你杀青怎么样?”
“导演破费了。”幸识没跟他过多客气,笑着道谢。
时荧生和席微白蹭来一份夜宵,虽然时荧生要保持身材,并不能多吃,还是在气氛里喝了两口酒。
幸识就坐在他旁边,帮他剥小龙虾。
时荧生无意和桌上其他人寒暄,于是撑着额头,看着幸识剥虾的手,给面子地吃了几个:“好了,不用管我,你吃吧。”
“能吃饱吗?”幸识问。
时荧生笑了笑:“夜宵是为了吃饱吗?你还记不记得我明天还有戏,今天杀青的是你?”
幸识神色有些尴尬。他把剥的虾吃了,时荧生的目光便转到了他的脖子上,在不算怎么明亮的灯光下,那里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有一道红痕,于是他问:“这个很难洗吗?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剧中,是褚红思杀了孟珏琦。幸识摸了摸那个地方,摇摇头:“不是,回头我就洗掉了。”
时荧生没问为什么刚才不洗干净,虽然喝了点酒,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幸识能给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此时并不合适。他点点头,就此揭过。
出了上一次的事,幸识有点不太敢碰酒了。时荧生酒量挺好,虽然看着有些上脸,思绪却依然清楚。
小型的男三号杀青宴结束后,幸识自告奋勇地要去送时荧生。
组里和他关系挺不错的工作人员调侃了几句“追星成功”,也没多管,席微虽然警惕他,席上和同住在一起的另一个主演的助理却双双喝醉,正被组里其他的女孩子连抱带拽地拖回去。
幸识架着时荧生的身体走在一边,晚风有点凉,却吹不去两人肌肤相接处缠绵在一起的发烫的热意。
大抵是看时荧生垂下头,有些困了,幸识扶着他,轻轻叫了叫他:“前辈?”
时荧生没回答。
他的沉默似乎给了幸识一点情难自已的勇气。时荧生感觉自己搭在幸识身上的手被另一只手执起,随后有什么,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时荧生没抬头,仍旧盯着两人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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