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识没说话。
时荧生并不觉得自己的判断出错,只当他是在加载,因此很耐心地夹了筷菜送进嘴里。
幸识被训练出了肌肉记忆,又喝了口酒,皱起眉:“为什么这么耳熟……”
时荧生提醒道:“你微博小号。”
“小号?我的?”幸识终于放下了酒,转而拿起手机,只是眼前太花,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时时幸幸”:“……我没有这个小号呀。”
时荧生并不意外,那个账号既然能忽然从他的手机上消失,在幸识手机上未必不会如此。他本来也没打算找到账号存在的证据。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清醒时他觉得幸识不一定会说实话,酒后人的各项反应力都有所下降,就算他再撒谎、是演员,他也能看出些端倪。
幸识大脑有些宕机,既然前辈说了那就是真的。他继续找,只是真的找不到,于是抬起头看向时荧生:“前辈,我好像不认识字了,您帮我看看吧。”
时荧生并不想看他的手机,但幸识执拗不过,他只好妥协地接过。他随便地扫了一眼,看到他id,随口问道:“现在是你的小号?怎么叫生生向荣?”
幸识停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希望有个人能过得越来越好。”
时荧生顿住了,不由得看向他:“……谁?”
“……不能说。”
怎么这时候还守口如瓶起来了?时荧生又问:“那个人是不是时荧生?”
“……”
幸识看着有些尴尬,只是看他这状态,似乎还没有想起来点破暗恋这件事的就是另一个当事人。他由衷为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感到不好意思:“我明明什么也没说。”
可是你太明显了。
时荧生摇摇头,继续吃菜。幸识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吃起来。他是右撇子,吃了一会儿见自己的动作和时荧生的镜像了,思考了一会儿,换了一只手。
时荧生默默见他扒拉半天碗里的饭菜,眼睛不自觉弯了弯,随后帮他把动作纠正过来。
幸识这才安静下来。
时荧生先一步吃完,随后便去厨房泡了点蜂蜜水,端了一杯到幸识面前:“吃完饭把这个喝掉吧。”
幸识乖乖地点点头。
本来他对时荧生就是百般顺从,如今醉了酒更是听话得不行。他把蜂蜜水喝完,时荧生见他似乎有些困倦,便把他赶进了他的客房。
幸识安静地躺在床上,自己盖好被子,随后侧头看向站在房门口准备走人的时荧生。时荧生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关门的动作停住了:“怎么了?要和我说什么?”
幸识头还晕着,说出来的话格外没逻辑:“前辈您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
时荧生想起他的眼神,又想起他以为自己睡着时在自己身侧的低语……关于暗恋,他有太多太多的证据。因为“时时幸幸”的存在,他甚至能确定,这份喜欢在身份互换之前就已经萌芽。
他轻轻垂下眼,回答:“你自己告诉我的。”
幸识全然忘记了面前的人就是时荧生:“那请问,您可以替我保密吗?”
“我当然可以。”时荧生好奇地问道,“你之前喝醉过吗?醒来会断片吗?”
幸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好吧。”时荧生倒是挺希望他记不住今晚的事的,他脸皮厚无所谓,幸识说不准会尴尬地从楼上跳下去。他不想身上背条人命,却也没什么办法,叹了口气,随后帮幸识关上了灯。
他回屋洗澡洗漱,随后惯例开始思考身份互换的事,只是这次才理到一半,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响起了电话铃声。
这么晚,会是谁?
他拿起手机,讶然地发现是应该已经睡着的幸识。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对面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时荧生不知道他在干嘛,但很有耐心地等着,也没出声催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幸识才轻声道:“……前辈,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秘密?”
时荧生不以为意:“是什么?”
幸识这才道:“我喜欢你。”
时荧生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的手停住了。
心跳的频率似乎快了点。时荧生为此无措的同时,还从这段对话里察觉到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之前,自己和幸识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这辈子短暂又清晰,那就只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时荧生觉得他潜意识里知道得比自己多,于是仗着他似乎还没醒酒,问道:“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
“我……”幸识被问得有点迷茫,但还是懵懂地回答道,“因为好像再不说,我就没机会了。”
没什么机会?表白?尽管没有记忆,时荧生也很确定自己上辈子不曾和任何人在一起过。他实在不是容易动心的人。
那又是什么,会让他觉得没机会呢?
他自己全然没有身份互换前的记忆,比起向不知是鬼是神的东西许愿的附加条件,他更倾向于自己在这其中是被动的那一个。于是他问道:“我是不是死了?”
幸识的呼吸似乎急促起来,没一会儿,他便听见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可能还有“砰”地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他心下觉得疑惑,站起身出门去看,就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冲出了大门,只让他看清一片衣角。
时荧生转头在看,发现客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而里面,空空如也:“?”
他有些凌乱地想,果然是自己死了,随后穿着睡衣也匆忙跑了出去。
他意识到得太慢,等追出去,已经不见了幸识的人影。
他口中喊着幸识的名字,但喊了一声便觉得这样挺扰民的,只好寄希望于他还带着手机,自己则在电话这一侧问:“你在哪?”
对面没有回应。
时荧生叹口气,随便挑一条路走了一会儿,感觉这边没人,就又折回去,想换条路。等要经过家门口了,他才发现草丛里摔了个人。
他走近了些,果然是幸识。
那一片灌木被他压断,似乎还划伤了他的脸。时荧生费力地将他拉起来,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比起乱跑然后出意外,只是受些擦伤明显让人容易接受得多。时荧生松了口气,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半扶半扛地,拖着人往家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过去。
幸识的头垂下,头发偶尔会擦过他的脸,带来一阵痒感。时荧生在夜间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看他一眼,却发现他脸上两道未干的泪痕,心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地握了握他的手。
他把幸识又送回了客房,这次对方倒是安睡到天明。
虽然折腾了有一会儿,第二天时荧生还是很早就醒了。头疼的症状好得差不多,他便起床去厨房做早饭。等到十点多,幸识才终于走出房门。
时荧生听见动静,往楼梯上看了一眼。
幸识身上换了一套衣服,发尾还染着潮湿的水气,应该是刚洗过澡。看见时荧生,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前辈,我昨晚喝醉了,应该没有给您惹麻烦吧……?”
时荧生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情,没发现他撒谎的痕迹,于是当下初步判断他断片了。他像以前那样温柔地笑笑,随后摇摇头:“没有。”
“真的吗……?”幸识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怀疑。
时荧生觉得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脏兮兮的袜子——他昨天发酒疯跑出去时没来得及穿鞋——于是气定神闲地道:“真的没有,我家客厅有监控,你要看看吗?”
“这就不必了。”幸识拒绝,时荧生便笑起来:“厨房给你温了些粥,要去喝吗?还是等会儿早午饭一起吃?”
幸识纠结片刻,往厨房走去:“谢谢前辈,我先垫垫肚子吧。”
时荧生窝在沙发上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看剧本。
他不是爱说话的性格,很多时候都很沉默。幸识虽然比他活泼很多,但对这种安静的氛围适应良好,见他忙,也不去找一些话题缓和气氛——或者这种时刻,对他来说就已经弥足珍贵。
和一个暗恋自己的人共处一室,时荧生没觉得半分尴尬。两人和睦地又相处了一天,幸识才收拾东西准备告别:“前辈要是病好了些,那我就回去了?”
“好,辛苦你这些天的照顾了,路上注意安全。”时荧生撑着脑袋看他,“工资已经打给你了,过几天见。”
再过一段时间,剧组就要开机了。身为其中的主要角色,不止他,幸识也是一定要到场的。
幸识来得急,没带多少东西,一个背包就可以装下所有行李。大抵是这几天的相处让他在苦闷的暗恋里看到一点希望,又或者他本能地贪恋在时荧生身边的时光,他站在门口,似乎有些踟蹰:“前辈……”
“怎么了?”时荧生仍旧安静地看着他,只是纤长的睫毛下,眼中似乎有些闪烁。
幸识笑了笑,终究没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摆摆手:“没事,祝前辈您身体健康。开机见啦。”
时荧生目送他离开,见大门关上,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瞬的空茫。
他转头看向客厅的阳台,他直觉再过一会儿,幸识就会经过阳台正对着的大路,却没起身,而是维持着扭头的姿势,静静地等待着。
从外面应该看不到客厅。时荧生在客厅,也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幸识个子很高,尽管如此,还是有半颗头露在外面。时荧生看见他转过头,朝自己的方向投来复杂一眼。他浑然不知这一眼被心上人尽收眼底,很快又离去。时荧生又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走到阳台边,看着那个在灯光下格外细小和模糊的黑色人影。
幸识似乎又回过了头。
时荧生看着他。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在时荧生的视角里,他似乎高高地朝自己挥了挥手。
时荧生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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