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般插曲很快终了,二人双双回神。
杜岁好退后两步,想要逃,可歹徒却没打算给他机会,他率先一步弯腰拾剑,但还不待他执剑向杜岁好杀去,他就被来人踢翻在一边。
来人对着他的腰被重踹一脚,他好似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来不及呼痛,就挣扎地打算起身,可来人却提剑向他心口一刺,鲜血涌出,他的呼吸也就此停滞······
林启昭全身疼的发热发颤,在处决完最后一人,他抬起眼,猩红的眼底瞬时映上杜岁好苍白的脸庞。
杜岁好看着歹徒断气,而歹徒的鲜血也或多或少溅到她的脸上。
还是热的·····
杜岁好青白了脸。
她是第一次被人追杀,同时,她也是第一次目睹他人行凶。
她看着林启昭的眼睛,大气不敢喘,好似深怕他会动手杀了她。
她握紧斧头,胆怯与提防全写在脸上,而林启昭单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难道他要杀一个被吓傻的人吗?
林启昭收起剑,冷着脸,迈步从杜岁好身边走过。
而在林启昭经过杜岁好身侧时,杜岁好的腿就不争气的软了下来,她整个人脱力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后的无力感向她席卷。
杜岁好深呼吸,努力平复,可倏地,她感到地面在强烈的震动,耳边也传来一声打过一声的响动。
这像是有千军万马向此处冲杀而来。
杜岁好心弦猛地一断,她回头朝林启昭看去,暗道:这不会还是向着他来的吧?
“别走!”
她死死抓住林启昭的腿,大声道:“我腿软了,走不了。你带我走吧,别把我丢在这!我救过你的命,只要你带我走,就算你还恩了······”
杜岁好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可林启昭压根没想理她。
她是从哪点看出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的?
“你耍我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见挟恩图报已然无用,杜岁好只能最后再大声道一句。
她已经愿意跟他冰释前嫌,恩怨两消了,可他还是无动于衷,眼见兵马声愈来愈近,她只能无望闭眼,但手还死死拽着男子的腿不放。
反正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不知,到底是她的哪句话打动了林启昭,竟能让他停下脚步,弯腰将她抗到了肩上。
身子腾空,杜岁好似沙袋一般被人拦腰抗在肩上,一整头晕目眩过后,她则万分识相地抓紧了林启昭的衣裳,她确信,要是自己不慎摔下去了,林启昭绝对不会再理她。
杜岁好使了耕田的劲,死命揪住林启昭的衣裳不让自己掉下去,她甚至还不知自己已经掐到林启昭的肉了。
但庆幸的是,因为林启昭浑身都刺痛生疼的缘故,杜岁好所引起的疼痛,已经自然而然的被他忽略掉了。
将杜岁好丢到一个隐蔽的树后,林启昭也跟着蹲下身。
树身不大,很难彻底遮挡两个人,但这已经是附近为数不多的藏身点了。
林启昭的身躯向杜岁好压去,他伸手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其后移开眼,往小路上的追兵看去······
追兵来的不少,太子一系看来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林启昭轻笑,没兴致再细看,身子一懒,扭头就朝向杜岁好那侧。
她竟还吓着······
他看着杜岁好一动不动地靠在树边,眼睛睁的老大,魂好似吓飘了。
皱眉松了松,林启昭好整以暇地静观她片刻,直到她缓过劲来,他才直起身,不再拢压着她。
“他们走了吗?”
见他一动,杜岁好便惊地抓紧他的衣袖,问道。
林启昭闻言身形一顿,没急着答,在看尽杜岁好脸上的担忧后,他才缓缓点头。
杜岁好松了口气,慢慢松开紧抓林启昭衣袖的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杜岁好这般安慰自己。
“你是要走了吗?”见林启昭站直身子,杜岁好缓过神后忙问。
他低头不应答,杜岁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人不会说话······
“你伤口裂开了,还是赶紧包扎一下吧。”她好心提醒着。
杜岁好说话算数,以前的恩怨,已在共患生死后,一笔勾销了。
在她还被他抗在肩上时,她就注意到他腰腹上那湿红的血迹了。
她为他擦过药,自然知道他那处本就受了很重的伤。
“你不坐下休息会吗?你再动的话,血会流的更快······”
杜岁好知晓他不能说话,便不等他答,自顾自地说:“荒宅里还有止血的草药,你要是跟我走的话,我兴许还能给你上些药······”
她一步接着一步,慢悠悠地跟在林启昭身后,小嘴喋喋不休,劝导林启昭要赶紧止血包扎。
而他步履不停,好像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他拧眉向前,路的尽头有若干人影晃动······
杜岁好久久未得到他的“回应”,便渐渐放慢了脚步。
劝不动就不劝了,反正无论他后面怎么样都与她无关了。
耸了耸肩,她默然转身离去······
小径复寂,天边隐约有了泛白的迹象,杜岁好半摸着黑走到荒宅前。
推开门,荒宅内的景象与前几日所见无二,荒草凄凄,藤蔓蜿蜒攀附,入目的一切,生荣与死枯各执一半。
杜岁好已不再唏嘘,匆匆入宅。
那人已走,昨日留在此处的药草没了用处,自当带走,弄乱的屋舍也该尽心打扫,还此处安宁······
而此时,昏暗的房内,一个白蓝的包袱置在地上,这与她昨日放下的位置一致,想来并无人碰过。
杜岁好慢慢走近,其后一个绸面的锦囊骤然映目,她的动作一顿。
她迟疑了半晌,最后才悠悠伸手拾起。
五锭金子一锭不少,它们就被弃在这。
杜岁好开始恍惚。
他这是忘记带走吗?还是说,他是故意留给她的?
她手捧着这一袋子金锭,沉甸甸的,她忽然开始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置它们。
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索性就没有发现屋内早已多了一人。
林启昭随意找了块地坐下,视线在扫过杜岁好手中的锦囊后,他偏头,倚在墙边,闭上了眼。
不知用了多久,杜岁好才终于发现坐在阴影下的男子。
她吓了一跳。
一路走下来,她从不知晓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而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悄悄走近,见男子蹙着眉沉沉睡去,她莫名先松了口气,其后她打开包袱,将伤药拿了出来。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结痂的裂开不说,昨夜又新添了几处。
杜岁好苦着小脸为他上药,她心间止不住纳闷道:他这是惹了多大的祸事啊,竟能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他的血染了她一手,杜岁好隐隐有些嫌弃,但除此之外,她也挑不出他其他错处了。
他好似睡的很沉,不呼痛也不乱动,静静地,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人偶。
杜岁好见状忽想到杜泽喜时辰抱在手中的布人偶。
那个布人偶是杜岁好在杜泽喜生辰那日给他做的,做的实在有碍观瞻,但杜泽喜没嫌弃,竟到现在还抱着,就在前几日,她见那布人偶破的已经不能看了,还说要给他缝补一下,但他却偏说这样就很好了······
杜岁好偏头看了看窝在墙角昏睡过去的林启昭,只觉得他现在破的不行。
脸脏脏的,全身上下都是伤,衣裳也皆是破洞。
但好在,他还同意被“缝补”······
*
林启昭苏醒时,天已经大亮。
他眯了眯眼,模糊地视线看见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晃动······
“你醒了?”
杜岁好听到动静,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小跑到他跟前,顺便伸手往他嘴里塞了片东西。
味甘,微苦。
林启昭沉了脸,动嘴嚼了嚼。
“含着,别嚼。”说着,杜岁好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片。
“这可是好东西!”杜岁好挑了挑眉,眼睛亮亮的。
这是杜成私藏多年的人参,而现在,它已经被她切的四分五裂了。
说完,她还从身后掏出一件衣裳,在林启昭眼前晃荡两下后,她道:“你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的不能再穿了,穿这件吧。”
这也是杜成的衣裳,但他的五短身材跟眼前这位相差太远,杜岁好用其他料子添长了许多,才勉强能让他穿。
“快穿吧。”
她将衣裳递给林启昭,还贴心地转过身,不去看他,可等了半晌,林启昭也没动静。
看着杜岁好递上来的衣裳,林启昭的思绪顿了好久,他强忍着没把这衣裳丢开,但也迟迟没换上。
最后,他阴沉着脸,拿起地上的碳条,伸手抓上杜岁好的手臂。
在其上留下两字。
“好丑。”
他说的是实话,这件衣裳确实很丑。
灰色的衣身拼接上蓝色的袖子,而黑色的粗布补钉,极为不和谐的遮着其上的破洞,这衣裳就跟被狗咬过一般,乱七八糟的拼作一团……
将它弃在路上,被路人看到都会觉得晦气的……
而林启昭没将衣裳丢开,他只是再次用手点了点写在杜岁好手臂上的两字。
“好丑。”
杜岁好皱皱鼻子,拿起林启昭手中的衣裳,左右细瞧一番,顿时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没事,你不想穿便算了。”
撂下这句,杜岁好将衣服丢在一边,复又起身,冲冲端来一碗蒸蛋。
嫩黄的蛋羹上漂着几小段葱花,黄绿相配,这竟与杜岁好今日的穿伴相近·······
杜岁好放下碗后,将被烫到的指腹放到耳垂温了温,同时她抬眼示意林启昭,道:“刚煮好的,你趁热吃。”
“······”
林启昭低头看看蒸蛋,又抬头看看杜岁好,意义有些不明,杜岁好当即会错了意。
“我吃过了,你吃吧。”
林启昭闻言,眉眼沉了沉,拉过她的手又写下一字。
“葱。”
葱?
原来是不吃葱啊······
杜岁好笑容僵了僵。
她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吃呢······
杜岁好拿起勺子,动手将葱段撇了出来,再伸手递勺子,问:“现在可以吃了吧?”
林启昭沉默地看一眼蒸蛋,在确认葱段被处理干净后,他才伸手接过杜岁好递来的勺子。
“真难伺候。”
见林启昭终于张嘴吃东西了,杜岁好不由得在心底默道。
她静静地等着林启昭将蒸蛋吃完。
他身受重伤,又两日没好好吃过东西,现在肯定已经饥肠辘辘,杜岁好本以为会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但他的吃相却意外斯文,只见他端着碗,不急不缓地将蒸蛋送入口中,怎么看都不像是饿了许久的。
杜岁好撑起脑袋,歪头看着,忽一想到杜泽喜与杜若嘉两人饿虎扑食的模样,两相对比,这男子确实更像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
但蒸蛋被吃的一点不剩,想来,他确实是饿狠了的。
杜岁好笑了笑,没道破,只是好奇地说:“我初见你时,你身上就已负伤,再见你,你又被人追杀,你究竟是犯了什么大事,竟让人家对你下次死手?”
犯了什么大事?
争权夺位,弑父杀亲,这算犯了大事吗?
林启昭哑了嗓子不方便言说,他只是继续在杜岁好手臂上简单写道:“没犯事。”
他神色沉着,镇定端坐,看着不像是在说谎。
杜岁好信了他,点点头,道:“那他们应该是看重了你的钱财,要打劫你,所以才会对你穷追不舍!”
她下了论断,而林启昭没反驳,只是缓缓点头。
“我就说嘛。”
杜岁好暗道自己料事如神。
他可是随身能携带五锭金子的人,家世有多富贵就不消说了,幸好她没将他送到杜成跟前,不然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你放心,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不仅不会伤害你,我还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伤好为止······但,你是知道的,我照顾你吃穿,这肯定是要费银两的,可我手头没那么宽裕······”
杜岁好意有所指。
她这是想心安理得地将五锭金子私吞。
林启昭明了她的用意,但他确实懒地跟她计较。
他默了默,在她手上写上“随你”二字后便闭上眼小憩,好似不愿与她多言。
杜岁好见字心中一喜,顿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也没那么难伺候。
同时,她亦安定了许多。
有了这些银两,她完完全全可以带杜若嘉和杜泽喜走了。
杜成死性不改,视钱如命,他能不计亲情将杜岁好卖了,那他便能狠下心,故技重施,再把杜若嘉和杜泽喜卖了。
若不想他们步她的后尘,那她势必要带他们走。
反正去哪都比留在杜成身边好。
料想到杜泽喜与杜若嘉的前路不甚崎岖,杜岁好心下便欢愉许多。
她起身悄悄离开,没惊动屋内的一分一毫,就好似深怕打搅到林启昭的好梦,可当她的踪迹淡去那刻,林启昭便睁开了眼。
“殿下,若是嫌那女子烦扰的话,属下可以吩咐她只送吃食过来,绝不会让她再打搅殿下。”
林启昭喜静,且不愿与人多相处,这些喜恶,他的部下皆知。
但这次,林启昭却意外地没让他的部下赶人,他只是示意不用。
见昼领命照办。
他不会跟见夜一般多问殿下因何要留下那女子,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要能将殿下吩咐下来的事办好,他便心满意足了。
况且,殿下应该是视那女子为闲闷时解乏的物什。
她大抵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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