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嗣,你可知道昔日本官为何偏偏选中了你?”孙淼迈步逼近。
安广嗣咽了一口口水摇头,“小人不知。但大人于小人的恩情小人没齿难忘。”他噗通跪地,“大人于小人而言便如再生爹娘,小人此生甘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他双拳紧攥,后背已汗湿大片,“大人放心,小人明白该如何做。”
孙淼满意地将其扶起,“好,甚好。广嗣啊,你从未让本官失望,但愿此番你亦能如你所言般将这事处理妥当。”他欣慰地拍拍安广嗣的肩,“你且放心,一切皆有主子。待此事了去,本官便为你与秋儿定下婚事。”
安广嗣双眼一亮忙俯身,“小人定不负大人所望。”
直到目送孙淼离开,安广嗣方松开紧攥的拳。他在原地踌躇了半刻后再次回到屋内。彼时被折磨得不成样的渔夫时下仍旧瘫倒在墙角,浑浊的血迹从他的掌心漫延至小臂。
安广嗣隔着帕子提起渔夫的手腕。疼痛将渔夫惊得瞬时瞪大的眸,他看清眼前人后再次恳求,“求公子饶小人一命,饶小人一命吧!小人愿为公子马首是瞻。”
安广嗣丢开他的手将帕子甩给他。渔夫颤巍巍地捡起帕子包在自己的掌心。
“我若是未记错,你该是在谢二公子手下效力?”安广嗣起身俯视着他。
渔夫不知安广嗣意欲何为,但依旧如实道,“回公子,小人此前确为二公子效力。”
“甚好。”安广嗣唇角勾笑,他跨步坐回椅上,“你既求我饶你一命,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按我的吩咐将事情办好,那今日你在我赌坊欠下的银两便可一笔勾销,除此之外我再给你一百两,如何?”
渔夫欣喜若狂,他朝安广嗣连连磕头,“公子但且吩咐?”
安广嗣朝他挥挥手,渔夫碾膝跪近,侧耳倾听。话落,渔夫瞬而双眸圆瞪,他错愕地望着安广嗣,“公、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安广嗣究竟是如何知晓谢长丰贩卖私盐之事的?渔夫百思不得其解。
“这便不该你问。”安广嗣冷眸睨着他。
渔夫心跳如雷,安广嗣此言无疑说明此前一直藏于暗处驱使谢长丰之人如今要舍弃掉谢长丰与谢府了!渔夫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他垂眸,“小人尽听公子吩咐。”
卯时,天彻底放亮。
晨间的清风拂过珠帘,屋内檀香缭绕,季湘与楚景宁静坐桌旁。
门外传来敲门声,来人是客栈小二,他身后领着一女子。女子正是谢书晴。门被拉开时谢书晴正局促不安地环顾着周遭。
见及屋内人,谢书晴瞬间站定,“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湘与楚景宁闻声对视一眼,对于谢书晴的到访她们似早有预料。季湘颔首,屋门被拉上,谢书晴旋即跪地,“民女谢书晴拜见三殿下。”
季湘示意谢书晴起来说话。
谢书晴微怔,“三殿下似乎对书晴的造访并不意外?”
“就那日所见,谢大小姐与孙姑娘甚是交好。孙姑娘受命调查乌莲村山神娶亲案,想必多少对我等身份已有了猜忌,因而谢大小姐何日造访亦算不得意外。”
季湘反问,“谢大小姐今日可是为谢二公子之事而来?”
“是。”谢书晴垂眸攥紧衣袖,“书晴深知家弟罪不可赦,但请三殿下看在家父年事已高且对此事全然不知的份上能对谢府一众从轻发落。”她匍匐在地,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季湘眸光深邃,她尚不能确定谢书晴口中之事是否与颍州失踪案有关,但无疑,她今日能来已说明谢长丰当真包藏祸心。季湘问,“既是罪不可赦,谢姑娘又凭何以为本殿下会对谢府一众从轻发落?更莫说自古:子不教父之过。”
谢书晴惶然道,“三殿下良善,若非三殿下,彼时的乌莲村不知还要枉送多少无辜少女的性命。”
季湘不置可否,她自认非良善之辈。她拾杯抿茶。
谢书晴眼神躲闪,“贩卖私盐之事千不该万不该皆由家弟一人而起。家弟自知罪孽深重,于两日前已是投案自首。书晴今日贸然前来,惟求三殿下能放我谢府无辜之辈一条生路。”
季湘眼睑轻颤,贩卖私盐可大可小,轻则满门流放,重则死罪。她望向楚景宁。后者秀眉微蹙,她示意季湘先莫作声,继而问谢书晴,“谢姑娘今日前来可还有旁人知晓?”
谢书晴神色不自然道,“除锦秋姐姐外再无旁人知晓。”
楚景宁颔首,“三殿下的身份时下尚不宜为外人所知,还望谢姑娘能对此守口如瓶。至于谢姑娘所言之事……”她顿语看向季湘,后者会意,接道,“至于谢长丰所犯之事,本殿下自有定夺。”
谢书晴闻此再不好说什么,她应声退去。待阖上门后她方摊开掌心,其上已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指印,她鼻尖酸涩,泪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奋力抹去泪水在心中轻喃了一声:锦秋姐姐。
甫一踏出客栈,静候已久的孙段便迈步迎来,“如何了?三殿下那处如何说的?”他一时心急,下意识地攥着了谢书晴的手腕。
谢书晴厌恶的抽回手瞪着他,“具体如何处置三殿下尚且未说。”
客栈外行来两人,小桂子踉跄地揉着屁股拍响了季湘的屋门。孙段忙拽着她钻入了人群。
“三殿下,那处赌坊确实有问题。奴才与小栗子蹲守两日总算是看明白了,那帮家伙当真是在出千!”屋内,小桂子噗通跪地攀住季湘臂弯,“三殿下,奴才对不住您,奴才不仅输光了您给的银子还叫他们给丢了出来。”他凄凄唉唉,显得格外悲惨。
贸笠带上门抱臂看他表演,他伸腿朝小桂子鞋底踹了踹,“我若不拉着你,你时下只怕亦同他们一般没了影。”
小桂子嗫嚅道,“你若不拉着我,我时下只怕早已窥得那屋中玄机。”
季湘闻声一怔,“此话怎讲?”
贸笠正肃道,“那赌坊内有间屋子,据奴才与小桂子观察,只有债台高筑者方会被带进去。亦不知那些人是同赌坊主达成了何交易,待再出来之时各个皆面露喜色,怀抱金元宝。但正如小桂子所说,那帮家伙出千,势必不会让那些赌徒有赢钱的可能。如此两三次后,奴才便再未见其等从那屋内走出。”
他恐打草惊蛇,遂是在小桂子输光银子后当即将他拉了出来。
楚景宁拾壶斟茶,季湘握住茶杯。她今此下颍州受安慕青之托打听安氏二老的下落,尽管安氏二老曾强迫安慕青嫁于其子安广嗣,但不论怎么说他们对她都有救命与养育之恩。
何况他们还是安紫溪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那是在抵达淮安县的第二日,季湘令贸笠与小桂子暗中寻访安家。他们去时安家小院早已荒废无人。二人辗转从邻里口中方了解到近年来安氏二老与安广嗣的消息。
据闻,自安紫溪在那场大火中没了踪影后安氏二老便将安广嗣带到了谢府。他们跪求谢老爷子看在同为人父的份上大发慈悲帮帮安广嗣,他们发誓此生当牛做马皆会报答谢老爷子。可在安紫溪之事上安氏二老已无信在先,谢老爷子是商人,商人无利不往,又怎会允许他等空手套白狼?
恳求被驳,安氏二老气急攻心,安父更是当即在谢府大门外上演以死相逼的戏码。怎料正巧被送谢书晴回府的孙锦秋撞见,三人最终落得个牢狱之灾。这之后不久一家赌坊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淮安县,而这赌坊主却是谁都未料到的安广嗣。
赌坊日渐名声大噪,无人知晓安广嗣究竟是得了何人相助。
季湘收回思绪打算与楚景宁去那赌坊一探究竟。为引人耳目她今日特意扮作了楚景宁的丫鬟。偌大的赌坊内何时皆是人声鼎沸,来此之人似乎不知饥饿,不觉疲倦。季湘跟在楚景宁身后环视着那一桌接着一桌高堆而起的金银心中只余阵阵喟叹。
季湘想到了那日随小桂子在司礼监所见,时下相比只觉是大巫见小巫。
二人流转于赌桌之间,不过一个时辰身上银两便见了底。楚景宁望着掌心最后一锭银子佯作犯愁状。对面得意洋洋之人拢臂收着满桌的金银,他的视线顺着楚景宁转向了一旁低眉顺眼的季湘。
“我瞧公子甚是面生,可是今日头一次来?”那人抓耳挠腮色眯眯地打量着季湘。
楚景宁冷眸挡住那人的视线。
那人轻嗤一声分出自己身前五分之一的银两推到楚景宁跟前,“我今日手气甚好,公子可要与我做个交易?”他满脸自信的指指银子又指指季湘,“我瞧公子身旁这丫鬟生得倒是眉清目秀,正好公子掌中银子见底,我亦缺一个暖房的丫鬟。不知公子可有此意?”
楚景宁攥住季湘的手腕将最后一锭银子丢在了那被分出的小堆银两上。季湘的视线落在了身前人白皙纤长的指骨间,她嘴角不经意的噙起笑。
那人吃瘪,恶狠狠的再次拢回银两。
桌旁驻守的佣力见势朝二人逼近。季湘紧张地反握住了楚景宁的臂弯,极力扮演着胆小如鼠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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