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揉揉他的脑袋,“辰儿乖,皇姐时下要去见父皇,辰儿且先虽公公与嬷嬷回殿好不好?”
楚辰望向身后的二人乖巧地点头,“辰儿听皇姐的,只要皇姐不讨厌辰儿,辰儿跟公公与嬷嬷回碧霄殿。”
俩宫人见势忙上前将楚辰拉走。
季湘望着楚辰一步三回头的小身影眸光愈发深沉。何如萱此招实在阴狠,季湘咬牙迈步朝金銮殿去。待抵达已是半刻钟后,殿外候着的宫人见来者是季湘忙迎了上去,“奴才给三殿下请安。”
他还未跪下便被季湘绕过,他大惊失色,忙起身拦住她,“哎哟三殿下您不能进,时下陛下正与长公主殿下在内议事,您……”
他话未尽殿门便从内被推开,早一步回到郢都听闻此事的楚景宁时下立于季湘面前。楚景宁的脸色不算好,显然适才在殿内已与皇帝起了争执。季湘不用猜都知楚景宁会是为何事而来。
季湘敛去怒气立在了原地,“盈儿给皇姑母请安。”
内监闻声跪地。
楚景宁万般无奈地侧身示意季湘入殿。内监不再阻拦,他抹了一把汗退远。季湘甫一踏入殿门,一盏热茶便凌空砸来,碎在了季湘腿前。楚景宁眸光转冷。
季湘跨过碎瓷片朝楚弘而去,“盈儿给父皇请安。”
楚弘黑着脸怒拍桌案,“盈儿来得正好,朕想问问盈儿可知你母妃都做了甚!”
“母妃做了甚盈儿不知,盈儿只知父皇将母妃打入了冷宫。”季湘直言不讳,话落楚弘已是横眉倒竖,他抓起桌上砚台便要朝季湘头上掷去。
楚景宁忙将季湘拉开。
足斤重的砚台砸在了地上,凹出一个坑。
楚景宁心有余悸地看向楚弘,“陛下难道就是这般待功臣的吗?盈儿此去颍州九死一生,她便是无功劳亦有苦劳,更莫说她还唤你一声父皇!”
季湘望着滚远的砚台眼睑颤了颤。
提及这事,楚弘心中的怒气渐自平复,他不悦地坐回椅上揉着太阳穴,“盈儿此来若同你皇姑母一样是为韶妃之事那便无需再说。颍州一案,安广嗣尽管被劫,但盈儿缉拿案犯,解救失踪百姓有功。朕非赏罚不分之人,盈儿想讨何赏直言便是,朕绝无二话,但除了韶妃一事。”
他眸光狠厉,直视季湘。
季湘心中冷嗤,她上前一步跪地道,“盈儿不求什么,此番颍州一案盈儿能为父皇分忧一二已是最好。母妃之事上是盈儿一时心急冲撞了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罢了。”楚弘的面色彻底缓和下来,他正襟危坐,“盈儿此去舟车劳顿,若无旁的事便回殿歇着吧。”他摆摆手示意季湘退下。
“是。”季湘俯身退去。
楚景宁亦欲请辞,楚弘却道,“皇姐留步。”
待殿门再次阖上,楚弘方开口,“朕听闻,盈儿近来与皇姐走得甚近,这孩子过去可不似这般亲人。皇姐对她似乎亦过分关注了些……”
“本宫不知陛下此话是何意,又是从何人口中得知。”楚景宁面色如常道,“陛下若是想问本宫此去颍州是为何不若直言。”
楚弘被戳破心思,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缄默无言。楚景宁此去匆忙,少见的连他这处都未知会一声,若非楚栎私下告知,他恐怕至今还以为楚景宁重病缠身,在府休养。这段时日来少了楚景宁在旁与何氏党羽周旋,楚弘只觉身心俱疲。
皇帝的身份让他难免对楚景宁心生埋怨。
楚景宁静视着他,“本宫前段时日收到时谷主与柳夫人遇险的消息,不管怎么说她二人待晴菀皆有养育之恩,更莫说彼时湘儿亦是得二人庇护方从何氏手中幸存。而今她二人有难,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当年季晴菀之死与何如萱称后接连而至,这让时柳二人与楚弘彻底闹僵。楚弘深知自己对不起季晴菀,亦未能做到彼时向时柳二人承诺的那般。这些年季湘能得时柳二人庇护皆是楚景宁从中操持,而今她们有难,如楚景宁所言,于情于理她都该施以援手。
楚弘自惭形秽,“若是这般,皇姐亦大可不必避着朕。是朕对不起菀儿在先,未能护住湘儿在后。朕若知晓时谷主与柳夫人有难必当竭尽全力相助。”
二人相视无言。得到答复,楚弘便没了再留人的理由。
那处离开金銮殿的季湘不知这二人还要话多久,她心中思忖着安慕青的事,领着仇翎与贸笠便朝冷宫去。甬长的宫道上慢慢空无一人,季湘驻足望着那扇紧锁的大门只觉压抑。她上前几步将门推开一条缝。
“母妃。”季湘视线放远,四下荒芜,院中是成堆的枯枝烂叶,目之所及没有一处完好的屋门。疾风顺着门缝钻入了院,刮得屋门咯吱作响。
闻见声音的石芳从屋内奔了出来,她双眸红肿,见着季湘便跪,“奴婢给三殿下请安。殿下说三殿下已归都,这是真的,真的。”她不断抽泣。
姑姑来过。
季湘怔了一息旋即道,“石芳,母妃如何了?”
“三殿下放心,娘娘早些时候在殿下的安抚下已能入食,时下在屋中歇着,萍萍在旁守着。”
季湘望着院内,心中万分难受。
石芳抹去泪水,“三殿下此来可是想问小祥子之事?”
季湘颔首,“石芳,你可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祥子又何故会投井?”
“奴、奴婢亦不尽数全知。”石芳将事情的缘由与她所见的道与季湘。那夜她被小卓子一行宫人带去锦阳宫后便单独关了起来,直到天放亮才让宫人放出来。“奴婢离开锦阳宫时未瞧见小祥子,遂在宫外候了许久。后来还是福公公告诉奴婢,说小祥子早些时候便得皇后娘娘宽恕离去。”
石芳闻言松了一口气,她马不停蹄地往钟粹宫奔。然而行至半路却闻见宫人们谈及早间有人投井之事。她顺耳听了一句,无意中听得他们说是钟粹宫的内监。石芳大骇,拽着那群宫人便问是那口枯井。
宫人们摸不着头脑,草草给她指了个方向。待石芳循着沿路议论的宫人们到达那口枯井时只瞧见悲痛欲绝的安慕青怀抱着早已咽了气的安紫溪。石芳从未在任何一个主子面上瞧见过这般撕心裂肺的神情,还是对着一个奴才。
闻讯赶来的何如萱遣退了一众宫人,令人将安紫溪的尸首带走,痛心疾首的安慕青昏死当场,这场喧嚣最终得以平息。待安慕青再睁眼之时已是身在钟粹宫,眼前是近在咫尺垂眸削着苹果皮的何如萱。
屋中只她二人。
安慕青已记不清自己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她轻而易举地夺过那把刀刺向了何如萱。这一切就好似早有预料般,何如萱如愿将其送入了冷宫。
石芳所言并不全面,季湘依旧未能知晓何如萱到底是对安紫溪说了什么方致其投井,又或者,她的死从来不是什么为证清白,只是何如萱派人下的手。
待季湘三人离开冷宫已是月上枝头,此来她未能见到安慕青的面,不过就算是见到了她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安紫溪已死,她只觉现下不论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季湘叹了一口气望向弯月,她深知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生死相离更让人无法释然的了。
夜风吹过,树叶婆娑。
季湘按照石芳给的路线寻到那口枯井。月色朦胧,三人尚未走近便闻见一阵悲凄的歌声。贸笠瞬时冒出一身鸡皮疙瘩,他面色煞白,伸手拉住了季湘,“湘儿,这歌声与那晚我与阿荨听见的一般无二。”
那是魏荨初达郢都的那段时日,因好奇,她曾与贸笠夜闯皇宫探寻太医院所在。二人彼时便是被这歌声耽搁迷了路。
季湘想起她那日傍晚在假山后偷听到曾萍萍与石芳的对话,后来亦是听到了这歌声。她秀眉微蹙,朝二人点头示意,是鬼是人今夜便一见分晓。
三人绕过拱墙,歌声愈发清晰。
枯井旁,一个鬼祟的人影正蹲在地上双手刨土,不知在寻些什么。季湘迈步走近,那人未曾察觉,直到三人止步,月光将影子拉长,那人方惊然回头。
歌声戛然而止。
那人一席素衣拖地,蓬头垢面,黑暗中除了一双明亮的眸外再辨不清容貌。
季湘打量着她,口中询问之话尚未出眼前便是一黑,待反应过来时那人已是将她扑退了数步,她紧紧抱住季湘,眸中尽是欣喜,“太子妃!太子妃!是太子妃!太子妃来看本宫了,太子妃许久未曾来看本宫了,本宫还以为太子妃将本宫忘了。”
季湘双眸轻颤,她被仇翎二人扶住后堪堪站稳。
那自称“本宫”的女子拉起季湘的手神情恍惚,“太子妃不记得本宫了吗?太子妃定是许久未来看本宫方将本宫忘了。”她自说自话,“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榕妃娘娘啊!太子妃不记得了吗?彼时太子妃与本宫可是最为交好。”
她说着又要去抱季湘。
仇翎与贸笠二人同时伸手挡住了她。她们瞧这女子言词疯癫,着实难信这人的说词。哪宫娘娘会似她这般有失仪容,还半夜在一口方死过人不久的枯井旁刨土?
仇翎审视着榕妃,“三殿下,奴婢觉得这人不太对劲。”
贸笠附和,“奴才亦觉得,三殿下,要不我等还是早些回殿吧?”
安慕青的事已经够让她们烦心的了,他可不想再被这深宫里的什么疯子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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