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楚景宁心中万般惆怅。
“湘儿就知姑姑生气了。”她期期艾艾的又坠起泪。
楚景宁无可奈何,她轻柔捧起季湘脸颊,踮脚欠身于她额头落下一吻。
稍纵即逝的吻再次乱了二人的心。
楚景宁侧身,面上羞窘,“这般湘儿可能信了?”
季湘多想说不够,可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了。今夜至此,一切的一切都远超她原本的期待。她不否认自己是早有预谋,在将喜儿与仇翎推出帐那刻她便做好了会被楚景宁“教训”一顿的准备。
那些让楚景宁屈尊代劳的话亦是她故意说的,她本以为楚景宁不会留下的,她就是想看看她能容忍自己放肆到哪个地步。结果足以让她心中窃喜,楚景宁待她亦是有情意的,这情意不再仅是将她视为亲子。
她想起吟烟话本里说的要欲情故纵,要循序渐进便面红耳赤。
季湘像是得了糖的孩童,时下雀跃的只恨不得原地跳起。她面颊轻贴楚景宁耳畔,“姑姑,湘儿好开心,好开心。”
浴斛内水流带起的花瓣从内壁滑落,平静的水面再次荡开圈圈涟漪……
寒鸦的叫声划破长夜,与深秋的寒蝉合奏着一首短促的乐曲。枝头的露珠滴落,打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倚靠矮榻的季湘孤枕难眠。她指尖碾磨着那截玉笛,眉眼,心尖,萦绕着的皆是一人。她拾起玉笛置于唇下。空灵悠扬的音符断断续续的跳出,季湘指尖颤抖,尽管已是极力控制,但依旧难以单凭一只手完成那首曲子。
她不甘心,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直到额间渗汗,直到一阵嘶哑刺耳的长音落下,玉笛从掌心滑落她方不得不停下。她倾身抓住那玉笛,耳畔却传来了熟悉悦耳的笛音,每一声皆是在邀她合奏。
她怔了一息,眸中泪花闪烁。她一鼓作气再次吹响玉笛。
今夜的郢都依旧夜色阑珊。冷冽的秋风席卷着满院的落叶,手执烛台的女子孤身推门,疾风将她宽衣吹得呼呼作响,月光下依稀可见她那骨瘦如柴的身躯。
烛火灭了。女子将其丢在了地上,她举目望月,满目疮痍,口中只轻喃着“溪儿”二字。
老树枝头颤了一下,一暗卫落地半跪,“夜已深,娘娘该早些歇息。”
“歇息……”她无比费力的开口,“是啊,本宫亦确实该歇息了。”
暗卫闻言双眸惊颤,她仰视安慕青,眸中尽是无措。她咬牙起身,“娘娘,属下送您回屋吧?”
安慕青摇摇欲坠,她攀住她的臂弯,“你唤什么?”
暗卫回眸,“属下名唤谭夕。”
溪……
安慕青如受重击般退了半步,她缓了许久方寻回呼吸。她攥紧谭夕手臂,近乎乞求,“谭夕,本宫想替溪儿报仇,你帮帮本宫,帮帮本宫好不好?”她双腿一软。
谭夕忙将其扶住,她心有不忍,“娘娘,景阳宫守卫森严,属下、属下实难帮上娘娘。”
她不是不敢,亦非怕死。只是无楚景宁的命令她不能贸然行事。她在此只为看护安慕青,若当真应了安慕青的请求,一旦暴露身份只会给楚景宁招来麻烦。
安慕青摇头,“本宫非要你去送死。”她从袖内取出半只翠玉镯子塞到谭夕手中,“本宫只求你将这镯子送到景阳宫去,你无需亲去,寻个面生的宫人代劳便可。本宫知你定有法子的。”
她唯恐谭夕再次拒绝似的补充道,“殿下那日将你留下,便是应了本宫可随意差遣你,你当知晓,你不可违背殿下之命。”
谭夕握住镯子,垂眸思忖良久终是俯身应是。
子时的钟声响彻宫闱,残翼的飞蛾煽动着翅膀落于宫墙之上,它奋力寻求攀附点。劲风贯耳,眼前是万家灯火,却无一盏是属于安慕青的。
身后脚步声近了,来人面色阴沉,掌心攥着半只镯子,她凝视着安慕青的背影。
“娘娘可曾后悔过?”终是安慕青先开了口,她转身,背着月光回视她。四目相对那瞬,安慕青形同枯槁的模样刺入何如萱心底,她双眸战栗,镯子于掌心划开一条口子。
她睥睨道,“本宫不知你所指为何,本宫是这大熵的皇后,无需为任何事后悔。”
安慕青平静的攀在宫墙处,她轻喃,“皇后……是啊,娘娘已是如愿做了这么多年大熵的皇后。”她扼住心口,泪流满面,“可慕青后悔啊,慕青后悔当年遇见了娘娘!”
若她那年逃离安家未来到郢都,若她在垂死之际未倒在了那辆何府的马车前,她便不会遇见何如萱,不会沦为她趴上那后位的棋子。
“若无本宫,你又如何活到今日?”何如萱恼羞成怒,“本宫救了你,你这条命便皆是本宫的!”她疾步逼近攥住安慕青纤瘦的手腕,“本宫当年可救你,而今亦能要了你的命。安慕青,你莫要以为本宫待你有些不同便舍不得杀你!”
她欠身凑近安慕青耳畔,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以为本宫会同你一般?似你与那卑贱的宫女般与你交欢吗?”她眸中是戏谑,是轻蔑,更是无可压制的嫉妒。
安慕青面如死灰。曾经的她有多希冀何如萱的靠近,而今的她便有多厌恶。她奋力挣扎,妄图抽离何如萱的束缚,然终是徒劳。
“怎么?难道本宫说得不对吗?”何如萱怒视着她,倏而一笑,“你可想知那宫女为何会选择投井吗?因为你,皆是因为你啊!”她尤恐无法刺激到安慕青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本宫至今仍记得她苦苦哀求本宫愿一死换你周全的可怜儿样,那模样就跟你当年苦苦哀求本宫莫要将你送到陛下身前一模一样。”
她双眸猩红,不知为何言词愈发疯癫。她想她许早就与那疯妃无甚差别了,只不过那疯妃比她要自由许多。疯妃起码可大摇大摆无所顾忌的发疯,可她,连痛苦、愤怒、嫉妒都是不该有的。
她是皇后,皇后当母仪天下。
如此便够了!可如此真的就够了吗!
“而今那宫女死了,你可是痛不欲生?哈哈,哈哈哈……”
此刻的她似一头久居樊笼倏然得以喘息的野兽,痴狂的想靠欺辱安慕青寻回那微薄的自尊。
安慕青,她凭什么?凭什么敢在她何如萱的眼皮子低下与一个卑贱的宫女苟合!便是她不要的,任何人亦莫想要得到!
“你瞧瞧你而今这模样,简直比亲手杀了桉儿时都要凄惨。是了,楚桉,本宫若是不提,你可还记得起她?那可怜的孩子,甚至尚未出生便被她那狠心的阿娘毒死腹中。你说,究竟是你蛇蝎心肠亦是本宫?”
这些年来,为替楚臻清除劲敌,让其坐稳那太子之位,死于何如萱手中的皇嗣数不胜数。可楚桉却是个例外,她的存在自始至终于安慕青而言皆是耻辱。似乎只有将这本就不该降生的孩子扼死于腹方能让她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当一切发生,楚桉死去,片刻的安宁过后,带给安慕青的只有愧疚与崩溃。那之后的每一夜她都无法入眠,午夜梦回,充斥在她耳畔的是那孩子凄厉的哭声。是她,亲手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她的孩子,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心如死灰,做好了引咎自尽的准备,可安紫溪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她的出现让她濒死的心再次跳动,亦让她于这冰冷的深宫中再次看到了光,看到了希望。如今她的光与希望却被眼前这人带走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又一次带走她所珍视的一切。
安慕青怒不可遏。
何如萱不依不饶,她掐住安慕青的脖颈,面容狰狞,“那宫女究竟有何好!那卑贱的东西怎配将你折磨成如今这般?本宫昔日于何府待你的好你都忘了吗!她能给你什么?她给了你什么值得你为她寻死觅活,不惜,不惜拔刀刺向本宫!你,与她,到哪一步了?”
她掌心的力松了几分,锋利的指甲在安慕青唇瓣划出一条口子,鲜血渗出,她指尖碾摸,刺目的红似胭脂涂向安慕青惨白的双唇,一点一点将她侵蚀。何如萱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与阴鸷。一想到这二人在她眼前肆意交欢与缠绵,嫉妒便让她发狂,烦躁从脚底爬上脊髓。
凭什么,本宫凭什么比不上那卑贱的东西!你为何,为何连你亦要背弃本宫!
她心中咆哮,满心皆是对安慕青的指责。可她却忘了,最初背弃者是她啊!
她喉间滚动,□□要将她燃烧,她眸光一狠,倾身而下,凉薄的唇疯狂凌虐。她紧揽安慕青纤细的腰身,不容她有半分推拒。铁锈味随着滚烫的呼吸在二人唇齿间流窜,安慕青只觉呼吸不能。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彻底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安慕青颓力的攀住宫墙喘着气,她苍白许久的面上染了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何如萱侧眸怒视安慕青,她舌尖被这人咬破,吞咽间一如针扎般的疼。她胸口剧烈起伏,面庞青丝飞舞,一惯端庄的模样不再,她气急败坏,扬起手中半只镯子砸向宫墙,刹那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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