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忙捂住耳朵，似生怕铜板再钻到自己耳朵里去。秋菊瞧小丫头这懵懂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她耳尖微动，院中传来脚步声。她逗起小丫头，“小五，秋菊姐姐厉不厉害？”
“厉害！秋菊姐姐好生厉害！”小丫头拍手叫好。
“那小五还想不想看更厉害的？”
“更厉害的？”
“嗯。小五信不信秋菊姐姐不仅能变铜板还能将小五的阿姐亦变出来？”
贸笠未忍住噗嗤笑出声，小丫头不明所以的回头看着他。秋菊睨了贸笠一眼，贸笠清咳一声表示自己会闭嘴。
“信！小五相信！秋菊姐姐快将小五的阿姐变出来吧！秋菊姐姐最厉害了~”小丫头抱住秋菊臂膀撒娇。她知这招最是管用，往日她在季湘跟前便未少用，季湘每每皆会顺着她。
秋菊自亦不例外，她心满意足，“那小五再看看耳朵里有没有小五阿姐？”
小丫头被吓得从石凳上弹起，她摸着耳朵原地转了一圈，熟悉的声音从拱门外传来，“小五——”
小丫头应声抬眸，视线在对上季湘的那瞬乍喜。她匆匆绕过石桌跨下石阶朝季湘奔去，直到近了季湘方将她抱起。小丫头面上红红，不知是适才奔的还是被秋菊唬的，她时下小心脏砰砰直跳，“阿姐变出来了！秋菊姐姐真的将阿姐变出来了！”
季湘被小丫头这话弄得满头雾水，“小五在说什么呢？”
小丫头担心季湘伤势，不敢多让季湘抱着，扭扭身子便落地。她抱着季湘的腰肢仰望着她，“阿姐去了这么久都未回来，小五以为阿姐将小五给忘了。秋菊姐姐能将铜板从小五耳朵里变出来，还说能将阿姐给小五亦变出来，小五遂央秋菊姐姐快些变，然后阿姐就真的变出来了。”
几人闻言皆失笑。迈步而来的秋菊朝季湘吐了吐舌头缩回楚景宁身后轻拽了拽夏莹袖口。
季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宠溺地牵着小丫头的手，耐心询问，“小五可还记得阿姐同你说过什么吗？”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望向楚景宁，她点点头松开季湘后退几步俯身，“小五给皇姑母请安。”
楚景宁心中泛起涟漪，她揉揉小五脑袋示意她免礼。
小丫头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又是一个面生的姐姐。许是连日奔波的缘故，加上着了素衣，刘盻之面上显得有些憔悴。季湘朝小丫头招招手，小丫头往前迈了几步。
“小五，这是你盻之阿姐。”
阿姐？
小丫头不太明白的发问，“亦同阿姐一般吗？”
季湘颔首，“是，亦同阿姐一般。”她半蹲而下，“小五记着，你盻之阿姐是你阿娘兄长之女，是小五可以信赖之人。”她抿了抿唇，眸光轻晃，“她此来是特意接小五的，小五日后乖乖跟在盻之阿姐身旁好不好？”
小丫头闻言脑袋耷拉下来。
季湘朝刘盻之颔首，后者会意，撑膝俯身追寻小丫头的视线，“小五放心，日后我会与阿爹一同保护小五。”她伸手，“小五愿意相信我吗？”
小丫头攥紧衣摆，水灵的眸中满是无助。她鼻尖酸涩，咬唇怔愣许久方点着小脑袋握住刘盻之的手。
少女紧提的心落定。
皇后驾崩，举国哀悼，百日禁娱。皇帝辍朝五日，这期间在都官员每日须入宫哭临，晨暮各一次，刘盻之抵达郢都是在丧期的最后一日。
离别总是来得措不及防，起码对而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从安排的小五而言是这般。月上枝头，看着缓缓止于长信宫外的马车，小丫头从未如此刻般觉得光阴似箭。
“夜深露重，殿下、三殿下留步。”刘盻之俯身一拜。
季湘牵着小丫头的手半蹲而下与其平视，“小五要好生吃饭，要照顾好自己，要懂礼敬长，要听你舅父与盻之阿姐的话，莫要调皮，功课亦莫要落下知道吗？”
“嗯……”小丫头闷声松开季湘的手，倔强地退了几步，转身牵着刘盻之。季湘眼圈发红，她凝望着小丫头被少女抱起，心中似有什么堵着般让她难受。前路漫漫，季湘不知下次与小五再见会是何时。
更不知再见之时这小丫头可还会记得自己，可还会如往昔般与她亲近。
一路沉默无言的小丫头直到小脚落在了马车上方再亦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小腿一蹬从马车上跃下朝季湘奔去，将那人扑了个满怀。
她紧紧环住季湘脖颈抽噎着，“阿姐，小五会好生吃饭，会照顾好自己，会快快长大，会知书达理，会听舅父与盻之阿姐的话，亦会日日想念阿姐，绝对不会将阿姐给忘了的。阿姐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亦莫要将小五忘了。小五不想同阿姐分开，真的真的不想同阿姐分开。”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让季湘心疼。
季湘双眸含泪，轻柔地拍抚着小丫头的背，“小五不哭，阿姐答应小五绝对绝对不会将小五忘了的。阿姐亦不想与小五分开，但眼下阿姐无法保护小五，阿姐不想让小五受伤，所以小五能不能等等阿姐？”
小丫头乖巧地点着脑袋松开季湘，“小五等，等阿姐来接小五。阿姐一定一定要来接小五，绝对绝对不可以将小五忘了。”
“阿姐保证。”季湘郑重伸出右手，“拉钩。”
小丫头抹去泪水勾住季湘小指。
月光倾泻而下，季湘眸中泛起涟漪，她起身亲自将小丫头抱到马车上。几多不舍终要离别。少女躬身拜别二人跨步钻入马车。车轱辘声渐行渐远，甬长宫道内烛火摇曳，照亮马车前行的路。
深秋的残叶随风而起，擦过飞舞的车窗帘落地，被车轱辘碾过。疾风乍起，再次将它卷至漆黑长空。离开郢都的路格外通畅，小丫头面庞的泪已干，她缩在少女怀中。少女拾手轻轻撩起她眼前碎发。
“小五害怕吗？”
小丫头不是很明白，她揽紧少女腰肢，“有盻之阿姐在，小五不怕。”
少女抚发的手微顿，她心软成一片，眸光愈发坚定，“此程尚远，小五若是倦了便眯会儿吧，阿姐会守着小五的。”
小丫头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该是适才哭过，情绪起伏过大的缘故，她眼下只觉疲倦，马车摇摇晃晃下很快眼皮亦打起架。
小雨淅沥，木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马蹄踏入水洼溅起泥点。车夫一路未敢停歇，颠簸的马车驶出了郢都城门，驶入了密林，数名刘家军策马紧随其后。扬鞭声惊飞了雅雀，耳畔乍然风声鹤唳，数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握长剑的刺客于马车数尺开外挡住了去路。
车夫猛然拉缰，马儿扬蹄，车帘晃动，斜雨钻入车内。少女挥袖挡雨，马儿的嘶鸣声惊醒了小丫头。
少女温柔的眉眼裹上一层寒霜。
车夫冷眼凝视着不断逼近之人，继而抽出长剑脚踩马背迎面刺去。雨势渐大，金戈铁马声贯耳，雨水混合着血水渗入泥土。少女捂住小丫头的双耳，后者心中惶恐，紧闭双眸攥住少女衣摆。
暗卫接二连三从马车之后跃出，山脊两侧密箭袭来。众刺客应接不暇，眨眼间战况逆转。为首刺客抬眸仰望山脊，惊雷照亮长空，他于其间窥见刘劲舟面容后怔然。他心知事败，高举长剑疾呼，“撤！快撤——”
刘劲舟杀意不减，他翻身上马，紧夹马腹，马儿应声朝下奔去。他目光冷厉，拉弓直击为首刺客胸膛。其人痛苦倒地，众刺客见势收剑对视，犹疑间又是两名刺客倒地。
胜负已分，重伤刺客转身逃离。众军欲意追杀，刘劲舟沉声一呵，“穷寇莫追！”众人俯首称是。缠斗之声停歇，少女紧握小丫头的手将其护在身后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阿爹。”
父女二人隔雨相望，刘劲舟的视线顺着少女的面庞落在了小丫头身上，他狠戾的眸渐自变柔，他朝刘盻之轻轻颔首。少女会意，再次落下车帘。
暗卫止步望着再次启程驶远的马车，直到再看不见身影后方转身。
屋外细雨绵绵，屋内烛火摇曳，季湘与楚景宁静坐椅上，二人眼前是单膝跪地的暗卫。
“禀殿下，属下等搜遍了甘府上下仍未能寻到余超之母踪迹。甘府之众异口同声只道从未闻见余超提及过其母。除此之外属下还从甘府家丁口中得知余超此人生前已于甘大人手下任泥作多年。”
泥作，又称圬者，即负责修补、粉刷墙壁的工匠。暗卫此话无一不在说明余超绝无可能会有视物色异之症。
季楚二人双双缄默。
余超的心思不言而喻，他此番大费周章不惜搭上性命看似只为将甘之戎拉下马。可让她们费解的是，余超究竟为何要这般做？若非因其母，那他真正所要袒护，又被拿捏着的是什么？
漆黑的夜亮了一瞬，季湘掌心下意识收紧，楚景宁的视线望向了她。
夏莹冒雨入屋，她跪地禀道，“殿下，甘大人之妻吕氏夜闯晴华宫，此事喧嚣甚大，时下已是闹到了陛下处。”
季湘正襟危坐，忙问，“父皇如何说？”
“陛下龙颜大怒，令敬事房依宫规对吕氏处以杖刑。”
季湘追问，“丽妃娘娘那处呢？”
夏莹摇摇头。
这个月让我三观尽毁、重构，剩下的只有“无奈”两个字，沉淀下来后我会慢慢回归，十月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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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 153 章：月色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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