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被敲响,楚景宁回神。她揉揉眉心方惊觉自己出神许久,季湘离开后她这心中便觉得空落落的,辗转半柱香亦未能入睡,她本是想着看会儿书助眠,意识却不知何时深陷余超之事。她想起季湘离开前自己答应她之话未曾做到,不免叹了一口气。
夏莹迈步开门。
“殿下,太极殿传来消息。宫人于皇后口中发现了此物。”秋菊俯身将手中垫着一块方帕的珍珠送到楚景宁眼前。
阵雨落幕,刘盻之与小丫头所坐的马车在刘劲舟及刘家军的护送下迎着破晓的曦光驶出了密林。与此同时,东宫内却是狼狈而归,跪地请罪的两名刺客。
闻此消息,坐于正位上的何牧怒不可遏,他一掌拍碎案牍站起,咬牙切齿尽是“刘劲舟”三字。侧位席地而坐的楚臻惶恐不已,他硬着头皮开口,“外翁息怒。”
何牧横了他一眼,他瞬而垂下脑袋再不敢言。
楚臻眸光阴鸷,面色铁青,紧咬后槽牙,那双藏于宽袖中的手不断紧攥。好不容易从何牧这处告退已是一刻钟后,楚臻斜视着屋中那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首便觉恶寒。
何牧手中长剑掷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楚臻躬身退去。他立于屋檐下,唤来宫人入屋清理血迹,继而望向那灰蒙蒙的天。
暗卫疾步近身跪地请示,“太子殿下,陈氏此女要如何处置?”
楚臻轻哼,“余超已死,留着她亦是无用,将她放了吧,切记莫要惹人注意。”他烦躁地挥挥手。暗卫应声而起,然他尚未转身便又听得楚臻道,“且慢。”他眸中杀意闪过,心道绝不能给自己与外翁留下任何祸患。
他深知楚辰的死,楚景宁与刘劲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暗卫掌心猛地一颤。
楚臻嗤笑,“这余超亦算是个痴情种,孤怎能不成全他二人?生时未曾得到的,那便留作死后吧!”他轻抬下巴,陈氏的命运已不言而喻。
卯时末,西院。老妇的啜泣声彻夜未断,静守屋外的人五见及楚臻俯身见礼。
耳畔的声音愈发聒噪,楚臻心情烦躁,他放眼屋中,未见何霜莲身影便揪住了人五的衣领,他低声逼问,“莲儿去了何处?”
人五领会他唇语,双手比划着不知在说什么。
楚臻看不明白遂推开他,转而斥道,“废物。”他一甩衣袖愤然离开,踏入长廊后便迎面对上了手端盆舆走来的何霜莲。
少女神情淡漠,对他熟视无睹。
楚臻眸光锐利,他伫立原地,视线牢牢锁定何霜莲。二人擦肩而过,楚臻再亦压不住心中怒火,他一把拽住何霜莲手腕将人往亭下拖。
木质的盆舆坠地,温水浇了二人满裤腿。楚臻置若罔闻。人六惊然上前作势要阻拦,何霜莲视线看去后他方不再动作。
“太子表兄可能放开莲儿了?”何霜莲强忍着手腕处火辣辣的疼望着楚臻。
楚臻未有要撒开的意思,他怒火中烧,面容狰狞地瞪着何霜莲,“莲儿,孤待你还算不得好吗?从小到大,但凡有好事,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待孤的!”
“好?太子表兄若真心待莲儿好又何必装聋作哑至今?莲儿从来都不稀罕那太子妃之位,更不想走皇祖母与皇姑母的老路。莲儿究竟想要什么,太子表兄一直都心知肚明的不是吗?”
楚臻无法反驳,他收紧掌心力道,“是楚栎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他双眸微眯欠身凑近何霜莲耳畔,“他可是同你说季湘尚活着?”
何霜莲闻言面色煞白。
楚臻嗤笑一声,“这真心错付的感觉莲儿觉得如何?孤劝莲儿莫要痴心妄想了,季湘是女子,她便是尚活着你二人亦绝无可能。更莫说她是季晴菀之女,只要外翁与孤尚在,她的死便是注定!此番她能从吃人疯手中逃脱确是她命大,下一次,孤定要她的命!”
“放开!”何霜莲冷着脸抽回手。
楚臻退开半步背手而立,“是了,孤差点忘了还有一事。莲儿难道不好奇彼时季湘是如何会遇上那吃人疯的吗?”
何霜莲怔然抬眸。
“去问问楚栎吧!她的好阿兄。若是没有他,吃人疯还不定能那般轻而易举的将她擒住。”
一瞬间,何霜莲只觉耳畔风吹枝叶的声音截然而至,唯余一阵耳鸣。
楚臻仍在喋喋不休,“楚栎那个废物到底允了你怎般的好处?值得你背弃孤与外翁。还是说莲儿你将他视作了季湘的替代品?呵,莲儿啊莲儿,你可真是可悲!你莫要忘了,你这身上流着的是何氏的血!你想做那栎王妃,孤偏生不如你愿!你给孤记住了,便是母后不在了,你亦只能是孤的太子妃!”
何霜莲面如死灰,她呼吸紊乱,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尚未消化楚栎谋和楚臻借吃人疯对季湘下手之事还是被楚臻戳中心思的缘故。她深吸一口气渐渐寻回思绪,“这般,太子表兄可万万要保住那太子之位了,毕竟而今这坐在那龙椅上的还不是太子表兄。”
她话落步履不稳地推开楚臻跨步走远。
楚臻气得眼皮抽搐不止,他一甩衣袖领着两名宫人便奔向了广阳殿。
驻守广阳殿外的宫人挡住了楚臻的路。楚臻一脚踹向为首一人,他呵斥,“混账!连孤的路的都敢拦,孤看你等是不要命了!”
“太子殿下息怒。”宫人们见势不仅未让开还纷纷跪伏在地,一副势要将楚臻拦在殿外的架势。
楚臻无处撒气,慢慢冷静下来后方正视起跪地之众。他心知楚栎断然没那个胆子阻拦他,毕竟他手中尚有他的把柄。那么这些人就只可能是受命于楚景宁了。
思及此他心中不免发怵。楚景宁可非他轻易可对付的,他唯恐此番出了差错,让人将事情捅到楚景宁与何牧那去了。届时被何牧责罚事小,若引得楚景宁注意,坏了计划那便事大。
他沉眸将为首那宫人从地上拉起,“母后驾崩,四皇弟亦殁了去,孤近来彻夜难眠,心浮气躁下情绪一时失控还望公公担待。孤此来只是想见见大皇兄,同他说说话。辰儿在时最是与孤及大皇兄亲近,辰儿这一去想必大皇兄心中亦是不好受。”
“奴才不敢。”宫人躬身一拜,“大殿下近来卧病在榻,奴才等亦是奉命行事,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稍待,奴才这便让人去禀大殿下。”他转头示意宫人通禀。
楚臻未再刁难,他转身静立檐下候了一阵儿便听得宫人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待见到楚栎已是半刻钟后。他面色并不好,宫人推着轮椅将他从内殿送出。直到车轮声停下,楚臻方搁下茶盏从椅上站起,他看了楚栎身后宫人一眼。
那人全然未觉,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楚栎抬眸,开口的话带着沙哑,“都出去。”
宫人应声退去,殿中只余楚栎与楚臻二人。楚臻眉眼间的戏谑再藏不住,他俯视着而今矮了他许多的楚栎。
楚栎攥紧了轮椅把手,“你今日来便是特意笑话本殿下的吗?”
“大皇兄怎能如此想孤?孤今日来自是特意来探望大皇兄的。大皇兄为救辰儿以身犯险,腿骨折断亦在所不惜,大皇兄对辰儿的情义着实让孤自愧不如。”
“楚臻!你莫要以为本殿下不知你在那马身上做了何手脚!”楚栎闻言愤然撑椅而起,然而腿骨无力,眨眼便又狼狈地跌坐了回去。“你谋害辰儿不够还欲致本殿下于死地,本殿下不会放过你的!本殿下定要你付出代价!”
代价?呵。
楚臻弯腰拍拍楚栎脸庞,“大皇兄啊大皇兄,你如今都成这副模样还大言不惭呢?好啊,孤等着大皇兄让孤付出代价。孤便要看看大皇兄还能如何?”他一把捏在楚栎右腿上。
“滚!”楚栎痛极,闷哼一声双手推向楚臻。
楚臻快步避开,他绕到楚栎身后握住轮椅后把手,欠身在他耳畔道,“大皇兄是聪明人,该知晓何话该说,何话不该说。辰儿坠马不过是场意外,父皇早已惩办涉事之人,与孤可万万没有关系。此事若是传到皇姑母或是旁人耳中,大皇兄这拼死搭救辰儿的义举可就白费了。”
楚栎死死瞪着他。尽管心中窝火,但楚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楚臻所拿捏。楚辰马儿脱缰那日他本意是没打算策马追去的,他当时便猜到此事离不开楚臻的促使。然而还未等他回神,他身下的马儿便不受控制的紧追楚辰而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只能将计就计。他心知楚景宁已对他起疑,他急于自证,更急于与何氏撇清干系。他想着此番若是能救下楚辰便能降低楚景宁对他的疑心,若是顺利他还能一举反咬楚臻及何氏。
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骑术,亦低估了身下马儿的烈性。
“本殿下想作何无需你指手画脚。”楚栎眸光阴冷,“是了,本殿下昨日听宫人议论太极殿臭闻数里,太子有闲情来本殿下这广阳殿,倒不如多花些心思遮去那异味,在母后梓宫前多跪跪,敬敬孝心。毕竟这一旦下了皇陵,日后可就见不到了。”
“住口!”楚臻闻言脸色急转直下,他羞恼地抬起轮椅后把手将楚栎掀翻在地,继而跨步揪住楚栎领口迫使他直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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