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幼君孤身跪在昏暗幽深的正堂中,冰凉的青砖透过单薄的衣料,将寒意渗进骨髓。
纤弱的身姿,似乎一触即碎。
堂外,凄厉的呼喊声和板子击打声交织在一起,连绵不绝,在夜幕中回响,宛如恶鬼的呼唤,声声入耳,让人毛骨悚然。
每一声哀嚎,都是对她的警告。
她的反抗,在他们眼中如枯叶落池,连激起涟漪的资格都没有。
顾幼君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她早已麻木不仁,更毫不在乎因她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丧命。
她只恨,恨极了。
没能抓住机会,杀死戾帝!
顾幼君不知道跪了多久,从醒来的那一刻,从天明到黑暗,从屋外尖锐刺耳的求饶声到寂静无声。
上座的阴影里,阴氏支着手臂小憩。堂外的惨嚎,顾幼君的僵持,似乎都与她无关。
这时,一位青衣女子袅娜步入正堂。她快走到妇人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
阴氏缓缓睁开眼,她轻轻抬手,示意青衣女子退下。
女子转身时,目光落在顾幼君身上,忍不住停下脚步,眼底的愤恨毫不掩饰。
她居高临下地乜着地上的人,冷冷开口:“四娘子,你可知晓?东途族的百年筹谋,差点就被你一个人毁于一旦!”
无人敢想,顾幼君竟如此胆大,险些毁了他们的计划。
这般不知死活的东西,便是凌迟处死都算便宜了,可女君偏偏要留她一命,还要继续让她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去接近戾帝。
当真好命!
顾幼君将青衣女子的不甘尽收眼底。
百年筹谋?
真可笑。这些人自以为是的大业,不过是篡改历史、窃取顾幼宜命格的疯子。
一群躲在暗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窃鼠!
阴氏起身,缓步走到顾幼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烛光柔和地映照在顾幼君的面容上,为她苍白的脸庞增添了一抹虚假的暖色,可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却近乎冰霜,半点没被这暖意融化。
阴氏的指尖轻轻拂过顾幼君的发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感:“你可知错。”
顾幼君这本应该是他们塑造的最完美作品。无论星命天凤的身份、相貌、才识、手段,都是这世间最为配得上戾帝的。
只要她能顶替顾幼宜,获得戾帝的宠爱,他们的大业便已成功一半。
顾幼君不语,唇角紧绷,带着轻蔑。
“你以为毁了戾帝,就能逃开系统的操控,逃开我们的筹谋?”阴氏缓缓蹲下身,指尖捏住顾幼君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她的话精准刺穿顾幼君的伪装。
“别做白日梦了。”阴氏轻笑,拇指轻轻摩挲着顾幼君下唇的伤口,力道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你的命,从出生起就和戾帝绑在一起,他死,你也活不成。”
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算计。
阴氏何尝看不出顾幼君的恨意,却只觉得可笑。
“以乐,知道母亲为什么最满意你吗?因为你和我太像了。一样的野心,一样的贪求权势,一样的心狠,也一样的…怕死。”阴氏嗤笑,松开手。
顾幼君仰起头,眸中的冷意毫不遮掩。“女儿是母亲一手教出,自然是得其真传。”
阴氏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幼君苍白的脸,语气冰冷:“你若乖乖按我们的计划走,将来还能做你的皇后,享尽荣华……”
“我会听话。”顾幼君打断阴氏。
“但我有一个条件,把我脑中的系统删掉。”
阴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以乐,你该知道,你太不受控制了。只要你能真心爱上戾帝,母亲当然能相信你是真的听话。到时系统自然可以删掉。”
爱上戾帝?
顾幼君涌起一阵荒谬的可笑。他们把她改造成没有感情的傀儡,却偏偏要她学会爱。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讥讽与恨意,“好,我知道了。
……
顾幼君强撑着走出正堂,跪太久,双腿早已麻木,每迈一步都极为艰难,步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她强撑着挺直脊背,不愿让那紧逼的目光看见她的半分脆弱。
阴氏最后的那番话,还在她的脑海回响——史书记载,顾幼宜救下重伤的戾帝后,才知戾帝因重伤失忆。于是顾幼宜收留了戾帝,便是这段时日,戾帝彻底爱上了顾幼宜。
废庙的事,戾帝不会记得,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望你好好珍惜。
顾幼君指尖刮过掌心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尖锐的痛感。
她绝不能输!
等她摆脱了所有束缚,定会让这些把她当成棋子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踏入庭院,一股浓烈刺鼻血腥的气息,萦入鼻端,视线望去鲜血淋漓。四周一张张麻木冷漠的脸,机械地清扫着地面、擦拭着血迹,动作平静得毫无生机。
仿佛方才的惨叫、杀戮,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找死!不长眼的狗东西!”一道尖利的斥骂声响起,是那位青衣女子。她抬脚踹向一个捧着水盆的奴仆,全然一副主家做派。
顾幼君抬眸,目光落在青衣女子那张与顾幼宜神似的面容,嗤笑出声。
一件满是瑕疵的假货。
“四娘子,倒是心安!”万云锦回头望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挑衅说道。
侯府嫡女又如何,若不是顾幼君是大业计划里必须用到的棋子,就凭她没保护好戾帝,早该以死谢罪。
若非她身份不够,岂能轮到顾幼君这般趾高气扬。
顾幼君连眼都未抬,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径直越过她。
登不上台的冒牌货,好蠢……
顾幼君艰难地走着每一步。满院的仆从面无表情,这些人皆是阴氏豢养的死士,他们只会听从阴氏的命令。
所以,她只能一人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寝居。
她不能泄怯,更不允她被万云锦那样的贱婢耻笑。
地上石板被血迹侵染得湿漉,少女踩着湿地过去,浅碧色的软底云雀翘头履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斑斑血迹,原本精致的鞋面此刻变得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一双赤红的手从侧面伸来,死死捉住了顾幼君的脚踝。
“女…女郎…救救…奴……”微弱的哀求。
顾幼君低头看去,是服侍她起居的婢女,名唤玉兰。
玉兰趴在地上残喘着,身后是她拖出的一路血迹,触目惊心。
她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求和绝望,死死盯着顾幼君,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在求顾幼君,求她救救她,她不想死。
可顾幼君的目光,却只落在被玉兰抓脏的脚踝上。它蹙紧眉心,厌恶地想要踢开玉兰。
或许是玉兰求生欲太强,抓得太紧,又或许是顾幼君过于虚弱。不仅未能踢开玉兰,反而被她拽得险些绊倒。
“四娘子,小心。”说话的人扶住了顾幼君。
顾幼君侧头看去,是一张陌生寡淡的面容。
没等顾幼君开口,那人已拔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在顾幼君的注视下,她蹲下身,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刺入那只赤红的手。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庭院的寂静,玉兰抓着脚踝的手无力地松开,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将浅碧色的鞋面浸染。
女子站起身,将匕首收回鞘中,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奴婢青若,往后由奴侍奉女郎。”
青若踢开玉兰,伸手想要继续搀扶顾幼君。
“滚。”少女冷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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