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参加赏花宴的前三天里,谢落梧学了一些简单文字,又同小灵打听了原身之前的喜好及关系网,细细捉摸思量各处细节,这才安下心来。
到了宴会这天,谢落梧一早醒来,被小灵按在梳妆台前打扮。
她相貌出众,修饰过多反而成了累赘,加之小灵也全无化妆技能,因此只简单画了眉毛,涂了些胭脂。
过了片刻,小灵又折返回来,“谢姑娘,王爷喊你用早膳。”
谢落梧由梳妆台前半转过身子,“几天都不见人,这会要和我一起吃饭?”
小灵应道:“奴婢不知。”
谢落梧无奈的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小灵都扔不下“奴婢”二字。
她换了个话题,“今日赏花宴,王爷也去?”
小灵点了点头,“嘉亲王妃办的赏花宴本就是大宴会,京城里的世家贵族,乃至皇宫里的妃嫔皇子,都会受邀参加,不少姑娘公子在这里相识,成了不少佳话呢!”
她声音兴奋,恨不得谢落梧赶紧起来,带她去那里见见世面。
谢落梧不慌不忙的走到花厅处,那里摆放了一碗粥并几份小菜,以及几分甜点。
在刚坐下没多久,楚流璟带着几个随从走到桌前,大喇喇的靠在椅子上。
一双朱墨似的眼睛,落在谢落梧脸上,眨也不眨。
谢落梧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吃饭,心思却由楚流璟慢慢散开来。
经过这几日的打听,她对楚流璟倒是有了些些许改观,听璟王府的仆人说:
“我家王爷的生母本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爱的贵妃婵妃,可惜在王爷八岁时,婵妃为了救落水的太子,竟在御花园里淹死了……哎,天可怜见,我家王爷之前多么温柔的性格。”
谢落梧首先想到的是,这太子命里是不是犯水祸,怎么动不动都要掉水里,被人救起来。就连这本书的源头,怕是都能追溯到他在林府落水时。
其次想到的是,楚流璟这么恨太子,一定要杀了他,是不是同他生母有关。
她想完了问题,吃饭了早饭,这才抬头笑问道:“王爷,找我有事吗?”
楚流璟正了正色,一脸质问的神色。他本想问谢落梧这几日为何到处打听他的事,可此时被谢落梧这么一反问,只觉一阵恼怒,竟连质问都问不出口。
他冷哼一声道:“轿撵已备好了,你快些吧。”
谢落梧一脸疑惑,“你也去?听人说你性格孤僻不喜热闹厌恶达官贵人?”
楚流璟脸色一滞,抿了抿嘴,仍用冷冰冰的口吻说道:“今日宴会,太子身后之人一定也在场。我觉得你说过的话也不无道理,依照太子性格,他必定重赏有用之人。因此,你要在他身边的亲信,乃至妃子里寻找。”
“哦——”谢落梧拉长了声调,原是这家伙拿她当搜寻犬呢。
楚流璟斜睨了她一眼,等着她说话,没料到谢落梧又一言不发起来,当即只觉得心底的不悦又升起。
他果真是讨厌不可掌控之人,早晚有一天将她利用完了,再抛弃到边疆。
谢落梧冲着他笑了笑,心里有了些底,楚流璟果然对林意梦一无所知。
楚流璟又道:“你这几日好像还在京中打听各派势力?你不想活了吗?”
谢落梧一边同小灵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边抽空回答楚流璟:“我自然不会问敏感的问题,只是把自己脑子里的脉络,同现在已发生的事梳理在一起。”
“比如呢?”
谢落梧想了想,决定尽量精简:“皇上共有十一个孩子,而今只剩下三个儿子。那三个儿子是二皇子太子,五皇子月王,七皇子璟王。”
楚流璟竟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唇角,“你打听三日,便得到这些信息,倒不如直接问本王。”
谢落梧连连点头,冷不丁的将问题抛了出来:“你死了八个兄弟姐妹,这其中你杀了几个?”
她这边话音刚落,全没料到身后的家仆全部白了脸,有几个丫鬟已经发起抖来。
楚流璟脸上表情全无,漆黑的眸子忽然抬起,定定的望着谢落梧。
“你觉得呢?”他说话的声音好似从冰里钻出来。
谢落梧迟钝一般,完全不管楚流璟已经动了杀心,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
“坊间传闻,这些人全都是你杀的。”
这番话更是吓骇了众人,按照璟王以往的做事风格,谢落梧必死无疑。
还不等楚流璟开口,李四却先走上前来,大声道:“都退下!”
一群丫鬟家仆好似得了大赦,匆匆离去,便是小灵,也苍白着脸被李四带走。
待人走后,谢落梧又继续道:“大皇子和三皇子死时,你还是个孩子,不可能杀人,五皇子是被皇上处死,其余几个孩子,有先天不足,或中毒而死。”
楚流璟脸上表情全无,冷冷说道:“难道你真以为,你的死能让我陷入循环,便能口无遮拦?”
谢落梧迷茫片刻,“我也没说什么啊?哦还有,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五皇子被你所杀,可皇上既没有追究你,和老五同父同母的老六,也没有找你报仇。”
“谢落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正在说,你不插嘴我早说完了!”谢落梧竟然有些烦躁,“所以,五皇子是不是犯了一定要死的错?比如说,刺杀皇上?辱骂皇上?总不能是绿了皇上。”
“砰——”楚流璟一掌拍在石桌上,“够了!”
他倏忽站起,猛地掐住谢落梧下巴,竟直接将谢落梧从石凳拎起。
“我大可以现在杀了你,让你处在濒死的痛苦中,却死也死不得。”他字字句句,无比有力。
谢落梧一怔,忽地想起那些仆人对楚流璟的评价:“杀人不过刀出鞘。”
她知道自己大抵是说错话惹恼了楚流璟。可这人要自己做事,又不提供线,简直无理取闹。
“拱开……”她含糊不清道。
脸颊越来越痛,甚至有些发麻,谢落梧忽而心生怨恨,当即大张开嘴,狠狠地朝着楚流璟虎口咬去。
虎口处本就是一块软肉,谢落梧又用了大力气,原是极痛的位置,楚流璟却皱着眉不撒手。
偏生谢落梧也有些倔脾气,竟顶着心中的恐慌,死死咬着不松。
可她心底仍存着恐惧,在每次死亡时,走向死亡的那段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痛苦也被大脑深深记录。
她此时又记起了那些痛苦,不禁眼圈通红,却倔着脾气狠瞪楚流璟。
楚流璟垂眸回瞪,却见谢落梧眼圈湿润,长睫毛上也沾上了一颗极小的水珠。她眼睛里,满是委屈不平。
他忽而心脏狂跳,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去。
谢落梧又用了些力气,直到口中传来血腥味,她才后知后觉的松开口。
还不等楚流璟开口,她先斥道:“你若觉得你高我一等,便提前摆明态度,何必让我辛辛苦苦查了这么久,过来欺辱我。我看你脑子有问题,麻烦挂脑科查查海海绵体!”
谢落梧怒气冲冲的离开花厅。
楚流璟举着手愣在原地,好一会,他才缓缓收回手,但见虎口处留着一排齿痕,鲜血淋漓。
他站在花厅里,心里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像虎口的鲜血一般,疼痛、尖锐、不可自控。
谢落梧是无法掌控,也无需掌控的。
楚流璟此时便是如此想法。
……
谢落梧情绪已经缓和,她毕竟是个资深牛马,面对领导四个小时喋喋不休的会意,尚且能全程记录会议纪要。
更何况,眼前的人只威胁了她三句话,便被她咬烂了虎口。
她侧目偷看楚流璟。
只望见楚流璟穿着一声黑白相间的文武山,头发用一根黑色长缎绑在头顶,又斜斜的插了根檀木长簪。
他今日的头发也没能束好,几缕或长或短的碎发搭在额前,触到眉眼。
看样子这头发又是他自己绑上去的。
“咳咳……”谢落梧清了清嗓子。
楚流璟掀开眼睑,冷哼一声,撇开脸去。
谢落梧抽了抽嘴角,心中对他那点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想着:“是他要找我合作的,既是合作人身份,那就该对我平等。若不是合作人关系,是雇佣关系,他就该给我银钱!”
想来想去,她惊觉自己又犯了老毛病,竟还是没能改了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的思维。
她决定服软。
“王爷……”谢落梧侧了侧头,后者脸皮同楚流璟坐到一侧,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一把抓起他的手看。
他的手掌很大,五根手指细长,凸起的指节连到手背上,又一路起伏到手腕。
虎口上的伤口森然,只止了血,却没做其他处置。
谢落梧心虚的将楚流璟的手拿起,捂在手心里。
只是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动作,竟把楚流璟吓了一跳。他猛地坐起,轿子虽宽敞,却是移动状态,晃的他差点跌倒。
“你你你……你干什么!”他有些愤怒。
谢落梧一脸诚恳的望着他,“我看看你的伤口,还是上点药吧,实在不行喷点酒,消消毒。”
眼看着谢落梧又要凑过来,他连忙沉声道:“别靠过来,我知道了。”
莫名其妙,谢落梧耸了耸肩。
“璟王爷,嘉亲王府到了。”轿车外,李四的声音传来。
谢落梧早就在楚流璟身边呆够了,听得李四声音,她轻轻撩开帘子一角,用那双清亮如墨玉的眼朝外望去。
只见嘉亲王府前已围了好大一群人,热闹非凡。
高阔的朱漆大门上,钉着金色的钉子,门楣上挂着“嘉亲王府”的烫金牌匾。
她这边刚探出脑袋,小灵那边便搬了个脚凳。
谢落梧有种第一次开年会的感觉,既不用她组织,也不用她采购,只负责吃吃喝喝。
只她不知,她这几日正在风口浪尖上,她耳边听得喧嚷声,几乎都在讨论她。
便是如此,她这边刚准备下车,那边议论声便传来。
“哟,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名动京城的妓女谢落梧吗?”
“别人家卖艺不卖身,前脚装忠烈砸伤客人,后脚便和璟王爷私相授受呢。”
“在妓院里学了不少东西吧,不然哪这么擅长勾男人,还长着个烂货的脸。”
“听皇宫里的人说,她那样子,端是个下贱。”
“……”
谢落梧一把掀开轿帘,跳下轿子,大声问道:“你们说的是我?”
众人纷纷噤声,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谢落梧穿一身水碧色长裙,乌发松松绾了个发髻,斜簪一支玉梅发簪。素净的打扮,衬的她眉目更张扬。
她大步走了过去,拉着一个妇女便问:“你们说谁啊,说我吗?”
她说这话的口气,倒像是要加入八卦一般。
一些人虽被骇住,有些尴尬,但还有一群看不起她的人,怒声道:“说的就是你!贱货!”
其余人哄笑开来,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谢落梧。
嘉亲王府内,太子妃站在门后,轻蔑的翻了个白眼,便被众仆人簇拥着朝福临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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