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墨过来时,萧玉仪正在书房。
她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彼时他正在练字,背着身子,光影自他精瘦的身形上扫下来,愈发的勾人。
柳映墨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相当喜欢。
所以未婚夫背叛她,更该死了。
“表哥。”
听到她的声音,萧玉仪才转过身。
柳映墨将食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我给表哥做了些甜汤。”
萧玉仪看着她端出来的甜汤,又看向她,“我不吃甜。”
上次她这么端来一碗,里头放了催情散。
柳映墨显然不知道这回事,将甜汤端到他跟前,“你不喝也可以赏给下人,之前你说带我去骑马的……”
萧玉仪快速扫了眼汤,随手将笔搁在了笔架上,“明日带你去。”
柳映墨眼角眉梢都是笑,“多谢表哥。”
她将汤随手放在了一旁,转身出去了。
萧玉仪当真是有些无奈。
本想叫人把汤处理了。
可又鬼使神差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他想试探她。
这是矛盾复杂的心理,一边不信她,一边又希望她能变好。
显然,萧玉仪的心情很好。
第二日就带了充足的护卫,叫上了许樵风过来一同去城外。
柳映墨没换衣服,依旧是麻衣素服,宽大的衣裙,素净的面容,如同风中随时要跌落的白山茶花。
她身子娇弱,半天没能上去,萧玉仪走上前,拦腰抱起她,将她送上了马。
“谢谢表哥。”
萧玉仪嗯了一声。
等她往前走了,才翻身上马跟上去。
许樵风远远跟在后面,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柳映墨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后面,来到许樵风的身边。
她生得秾丽,一双眼眸更是勾人魂魄,许樵风被她看得脸热,“乡主有什么吩咐?”
柳映墨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
与萧玉仪的棱角分明,松柏那样冷硬不同,许樵风当真是一捧风,温柔多情,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乡主过奖。”
柳映墨又看向他的腰,许樵风莫名就有一种被人调戏了但是又不够明确的错觉。
“你的剑也漂亮。”
许樵风低头看向剑,他性情风流,剑这种配饰也自然是漂亮华丽。
萧玉仪过来时,柳映墨正把玩手中的剑。
许樵风示意他赶紧把人带走,哪知柳映墨语出惊人,“表哥,我要嫁给他。”
………………
………………
许樵风喝马走了。
萧玉仪谈不上生气,甚至很平和,“你喜欢他?”
柳映墨将剑拔出来,阳光下,剑身的光折射在她的脸上,将她那双妩媚的眼照亮了。
“我只是不想嫁给你,而他长得很漂亮。”
此刻山林的风迎面吹着,萧玉仪看着她,“他不适合你。”
“他已有侍妾和美婢,你不会开心的。”
柳映墨一手拿剑,一手用指尖摩挲着,“我可以杀了她们。”
萧玉仪眉头蹙了起来。
柳映墨道“你看,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为什么你有愧于我却要娶我?难道不是让我做想做的事情,给我当靠山,像我的父兄那样,为我包揽一切吗?”
萧玉仪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
柳映墨将剑收了回去,日光太烈,她只能眯着眼睛望向远处,萧玉仪喝着马走到她身边,将幂篱给她戴上“不要耍孩子脾气。”
柳映墨心里实在有些不耐烦。
却只能暂且隐忍着。
柳映墨不愿开口,萧玉仪也不再开口,反倒是许樵风闷头往前走,半点不敢挨柳映墨的边。
直到柳映墨自顾去了柳氏的墓园,墓园承了柳家的秉性,松柏有序列开,依照辈分顺序自上而下,层层叠叠,叫人望之生畏。只柳公的墓被陛下特意选址,独有一处所在。
柳映墨下了马,带着柳家的仆人沿着染了斑斑点点青绿的台阶往上,身形萧索单薄,叫人感叹。
许樵风来到萧玉仪身边,见他兀自望着女子的背影出神,开口道“我算是佩服你。”
这样的性子,也就是萧玉仪能消受了。
凭着刚才一番石破天惊的话都没让萧玉仪变一下脸,许樵风可以肯定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只是同我怄气,还是孩子脾气,你不要见怪。”
许樵风连连摇头,拱手道“罢了罢了,小人安敢。”
萧玉仪轻喝着马慢慢往别处去。
“陛下已经拟定了去各处选聘妃子的名单,这件事办得好皆大欢喜,怕只怕有人借着天子的名头在各处作乱。”
许樵风亦是点头,“这倒是,那些商贾之家百年来难得碰上这样一桩好事,必定是攒足了劲去巴结,我倒是担心贾青那个小子**熏心,干出什么丢人的事。”
萧玉仪自然想到了,见好友一副感慨的模样,极自然的接口,“所以我准备向陛下举荐你去当选聘官。”
许樵风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你这分明是要害死我。”
萧玉仪伸手稳稳扶住他,笑盈盈道“你素有雅名,况且你跟随过去我也放心。”
眼见是避无可避,许樵风只能苦笑,“只怪我手欠,爱在花楼里写诗作曲,可依我看,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受不得柳乡君戏弄我。”
萧玉仪只是失笑摇头,“你啊。”
许樵风难得吃亏,自然要在嘴上讨回来“依我看,柳乡主这个性子,天底下除了你,旁人是制服不了了。”
亏他先前还担心她嫁去别人家要吃苦头,结果她倒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要。
萧玉仪想起她方才拿着剑喊打喊杀的模样,神色亦是无奈。
“父母亲很喜欢她。”
言下之意,柳映墨虽然任性,但是靠山还在。
他娶不了,去了别家,吃苦的未必是她。
“那你真是惨了。”
许樵风见过的女子何其之多,柳映墨这个出口要命的性子,连王妃都能哄骗过去,萧玉仪将来真要把沈清玉娶到府里头,他还真是担心沈清玉死在她手里。
一个善妒的,刁蛮的,占据道德高位的漂亮女人。
许樵风看向萧玉仪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两分怜悯,“你好自为之。”
萧玉仪显然是没有往日那样冷静自持闻弦知雅意的清醒的脑子,许樵风都被柳映墨吓得不敢近身了,他还在以为她是个孩子脾气。
换成别人,许樵风非得把人骂醒不可,偏偏萧玉仪这么一副样子,他真是懒得开口。
两个人在林子又谈了一阵公事,估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接柳映墨。
他们带的侍卫多,这里又是柳家的墓园,也有柳家的仆人四处巡逻,所以一时都没有提防有刺客摸过来。
萧玉仪把许樵风护在身后,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柳映墨不见了。
他取了剑,眉目仿佛凝着霜,素来沉静平和的面容此刻含着怒,许樵风是个花拳绣腿的书生,只能安安分分躲在侍卫堆里,借着空隙给刺客补个刀什么的。
侍卫很快就反应过来,形势几乎在片刻间就逆转了。
萧玉仪一席玄衣,一剑将眼前的刺客钉死在阶上,“女眷呢?”
黑衣人试图挣扎,被他一剑抹了喉咙,然后站起身,看着被围困在中间的几个刺客,“我只要一个活口。”
他显然是动了怒,几个人俱是不敢再挣扎,当即就舍了兵器,萧玉仪眼帘微抬,一个黑衣侍卫便以极快的身法穿梭其中。
萧玉仪说只要一个活口,那么多余出来的,自然也不该活下来。
唯一的活口俨然软了腿脚,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把她们捆在了上面。”
知道了柳映墨的消息,剩余的事他无心再问,只提了剑带了人往上跑去。
柳映墨的嘴被布条自前往后捆住了,双手亦是被死死捆住,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有些不安的黑衣男子,悄悄的往后缩了缩,只是她一动,男人就看了过来。
她本就穿着单薄麻衣粗裙,拉扯间,脖子上早被磨出了大片红痕,添上那张秾丽又泫然欲泣的脸,男子的视线不可避免的往她身上看了过去。
柳映墨看着他步步逼近,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后躲着。
“左右是个死。”
同伴许久没有回来,他已知今日的任务是完不成了,目光也突然狠厉起来,一把将柳映墨从人堆里拉出来。
柳映墨惊呼一声,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踢在他的腰腹上,可她力气太小,这幅身子又被折腾的不像样,这一下不疼不痒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差一点,就差一点。
时机还没有到。
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看着她满面的泪痕,手中的剑就要提起来抹上去,一支箭蘧然射过来,穿透了他的胸口,几乎将他们两人掼倒在地上,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只是柳映墨怕疼,硬是把男人当做垫子压在身下。
萧玉仪伸手将她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安抚着颤抖不已的人“别怕,我在这里。”
柳映墨身上的白衣早被血水染透了,大片大片的红刺得她眼热。
“你为什么才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她哭得厉害,萧玉仪无法,只能拿了披风把她裹住,然后抱着她下去。
柳映墨抬头看着他,他生得俊美,剑眉星目,即便这样蹙眉,也依旧叫人移不开眼。
“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你把我丢在这里好了,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爹爹才不会让我吃这样的苦,我知道,他们都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人像他们那样待我好。
你总是训斥我,你讨厌我,却还要逼我嫁给你,我恨你。”
她难得有一段通情达理的时候,但是显然,记忆的缺失并不会改变她的本性。
萧玉仪在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伸手将她打昏了。
侍卫已经将一切事宜处理好了,长阶上的血还没有干,萧玉仪将人抱上马车之前嘱咐了一句“叫人打水擦干净。”
许樵风亦是被吓得不轻,眼见他把人抱出来,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乡主没事吧。”
有事萧玉仪早骑马回去看大夫了,哪里还能慢条斯理的把人往马车上放。
“受了点惊吓。”
许樵风哦了一声,他不大愿意和柳映墨接触,刚要走,就听他道“你去替我看看柳家死了哪几个,重赏安抚,让他们务必谨言慎行。”
许樵风叹了口气。
他的胳膊还受了伤呢。
许樵风只知道柳映墨脾气大,可没想到她的心也硬。
“我和世子都知道,没有你们的一片忠心,柳家的血脉怕是要断在这里。”
许樵风皮笑肉不笑的叫人把赏赐拿过来。
跪下的十余人俱是没有从方才的混乱和惊吓中回神,尤其是丹玉和另外三个婢女。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婢女吓得太过,惶然不安的哭喊着“小姐逼着他们出去,她把知陶姐姐推出去挡刀……”
许樵风还没说话,一早等在旁边的黑衣侍卫就把人拎了出去。
小婢女被拉出去,其余的人面色比方才更白了些。
许樵风叹了口气,“为人奴婢,自然是要护着主子的,柳小姐是柳家唯一大的血脉了,她不为别人,总要为柳将军想想。”
丹玉看着端到面前的金子,颤着手接了,“是。”
许樵风于心不忍,可到底受人嘱托,该要办的事还是要办的,“你们是忠心护主,知道么。”
危急关头想要求生是常情,可硬是逼着仆人守在自己身边替自己送死,这可就完全不同了。
要是传出去,贞烈的柳将军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女儿,许樵风想一想就头疼得厉害。
丹玉的脑子清醒得最快,几乎是瞬间就磕头谢恩,“是。”
此事一办,许樵风就先走了。
萧玉仪心知他是不大喜欢柳映墨的行事做派,也没有勉强。
柳映墨悠悠转醒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身上到处疼的厉害,想来是昨日被那个该死的刺客丢在地上磕到了。
丹玉沉默着给她擦药,柳映墨拿了药瓶,用指尖挑出了一点,轻轻擦在她的脸上,“丹玉,幸好我保住了你。”
柳映墨的声音依旧是从前那样温和,待她也像之前那样亲厚。
可丹玉心中依旧生出了一股恐惧。
柳映墨抬起她的下巴,擦去她脸上的眼泪,轻柔的安抚着,“我说过,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谁都可以死,你不能死。”
丹玉轻轻颤着,手中的药瓶被她轻轻接了过去,清凉的药膏顺着她的指腹一点一点的被推开,“丹玉,我谁都不信,只信你。”
“宿主,你在骗她。”
柳映墨给她上好药,就抱着狸奴在廊下吹风,“怎么会。”
丹玉的用处还在后头,她的价值也不只是替自己保命。
所以柳映墨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句话的。
狸奴没说话。
事实上,柳映墨的心远比它想的还要狠。
她可以装傻扮痴,一点一点让萧玉仪退步,并借着这个法子撬开萧玉仪的心。
沈清玉是温婉大气冰清玉洁的好女儿家。
柳映墨可不是,她也不可能学着沈清玉的样子去讨萧玉仪的欢心,男人,当然是骗过来、抢过来的好用。
“小姐,世子在外头等你。”
柳映墨懒懒的抬眼,她一点妆容都没有,微微露出瓷白的肌肤在日光下像是在发光一般,晃得人眼热。
“我不去。”
丹玉坐在她身侧,亲昵的哄着她,“小姐昨日不是都答应了么,怎么又不肯了。”
柳映墨抱起狸奴,看着它柔软的毛发在阳光下蓬松起来。
“哦,那就是我又在骗他啊。”
丹玉被噎住了。
萧玉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柳映墨冲着他笑,好像笃定了他听了这句话也不会怎么样。
少女难得明媚的笑容欺骗了他的眼睛,欺骗了他的耳朵。
萧玉仪负手踱步,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丹玉极懂眼色的退到了庭院下面。
柳映墨把她这个院子里的婢女制得服服帖帖,所以她十分的自信自己就算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也传不到外头去。
“我说…………”
萧玉仪捏住她的下巴,迫着她抬起脸,剩余的话也在他沉郁深邃的目光下失声。
见她吃瘪,视线躲闪,萧玉仪才展露了笑意,松了手,好脾气道“叫她们给你更衣,我带你去上香。”
柳映墨依旧梗着脖子,“不去。”
她的脾气好像就是这样,但凡有丁点不顺心,她就翻脸不认人。
不,比之前更骄纵了。
从前他沉了脸,她就不敢说什么。
现在呢,她绝对敢做出更出格的事,说出更难听的话。
“我只等你两刻钟。”
柳映墨低头撸猫,“好狸奴,我也要看人脸色了。”
萧玉仪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丹玉,“带她进去。”
丹玉看一眼柳映墨那双含嗔的眼眸,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当下带着几个婢女扶她去内室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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