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仪难得过了一段清闲日子,王妃也被叫到宫中侍奉太妃去了,一时间,王府里竟空了下来。
秋老虎反扑,柳映墨惹得厉害,叫人抬了贵妃榻去廊下补觉。
系统窝在树上打呼噜,几个婢女靠在一起打着盹,就连丹玉手中的扇子也摇摇欲坠,眼睛眯住了。
萧玉仪过来时,外头守门的两个婆子才吃完酒,坐在门槛上仰着脸打呼噜。
他无处下脚,只能让身边的婢女把人喊醒。
两个婆子还没完全醒,慌慌张张的擦了脸请安。
“表小姐呢?”
“在里头抄经呢。”
人设太好,萧玉仪也没怀疑,“你们候着,我进去看看。”
可进了内院,才看见主仆各有各的体统。
他一打眼就看见了贵妃榻上酣睡的人。
萧玉仪应该走的,可心中一动,竟留了下来。
他缓步拾级而上,女子正酣睡,缎子似的青丝垂落下来,她娇气得厉害,粗布麻衣磨得她的颈子上手腕上都是红痕。
他将她垂落下去的手轻轻放回去,又将地上的帕子捡起来压在了她的枕边。
做完他就走了。
门外的婆子站在外面等着,见他一会就出来了,忙赔笑“世子。”
萧玉仪嗯了一声,“表小姐还在孝期,不要让她被酒味熏着了。”
两个婆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准去洗干净,连院子都不进,绝不叫表小姐闻到。”
等他走了,两个婆子才坐在石阶上,天上的云彩团团趁风缓慢移动着,可底下一点风都没有。
“世子真是爱重表小姐啊。”
“那是自然,表小姐待人宽厚,又孝顺,再没有比她更适合世子的了。”
柳映墨睡得不踏实,“热死了。”
丹玉给她洗脸,“小姐的身子弱,这会用冰怕是受不住。”
柳映墨叹气,她好是肯定好了,可现在还需要这个人设。
“我去见见表哥。”
萧玉仪那里凉快,两大瓮的冰就那么搁在他书房里,又有婢女拉扇,柳映墨热得没法,找了碗冰镇过的绿豆沙汤送过去。
彼时萧玉仪正在处理公务,柳映墨连叫人传唤都等不及了,推开门就进去,扑面而来的凉气真是将她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我给表哥送汤。”
萧玉仪看着她站在冰瓮便不肯离开,只能随她,“有劳。”
绿豆沙汤并不甜腻,他多吃了两口,柳映墨走到他的桌案前,低头扫了两眼,“表哥喜欢喝吗?”
“以后我每日都来送。”
萧玉仪顺着她,“好。”
她也顺势坐在他身边,看着公文上密密麻麻的字,又看向揉着眉心的男人,伸手拿起来,难得露出两分温婉可人,“我读给表哥听。”
萧玉仪本要拒绝,柳映墨身子一躲,嗔怪他“你不许动。”
有赖于这段时间抄经,她能把这个世界的字认个大概,后来觉得不够,又抄了金刚经和以前父亲常看的一本书。
“你是个优秀的宿主。”
柳映墨坦荡的接受夸奖,“那是当然,没有足够的知识可撑不起野心。”
那叫痴心妄想,无能狂怒。
柳映墨借驴上坡,每日都过来,专门帮他读公文,时日久了,萧玉仪也就随她了,显然,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把这些东西记在心里。
“那些我也想看。”
那一箱笼里是他已经处理了的。
萧玉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柳映墨极自然的打开箱笼,挑挑拣拣拿了一张,“这个,我要看这个。我想知道他七十岁还纳妾,还被人参了,怎么好意思的。”
萧玉仪便也随她了,有她在,他比之前要舒服得多,至少眼睛好受些,见她兴致勃勃的看得起劲,他无聊之余,生了逗弄的意思,伸手要去拿,“朝廷公文,不许胡闹。”
柳映墨可不肯,她当即就避开他的手,背过身子将东西藏严实,一般藏一边看。
动作一变,好像她就这么窝在了他怀里一般。
萧玉仪没有避开,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很匀称,一看就是针线都不拿的娇生惯养。
“好热,你走开些。”
这是御史台的折子,层层往上递,又一层层往下发,因此不止有皇帝的朱批,还有吏部和萧玉仪的批注。
等她才看完,他就抽走了。
柳映墨仰头瞪他,她的动作太快,萧玉仪一时没有避开,她温热的呼吸就这么洒在了他的脖颈上。
烫得厉害。
柳映墨看着他,他也不躲不避,垂着眼帘看着她。
这种暧昧极快的蔓延开来。
柳映墨忽的欠身亲在了他的唇边,瓷白的面容露出红晕,像是上佳的白玉染了胭脂。
萧玉仪将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的茫然和懊恼看得分明,他的呼吸重了些,深深的看着她,那目光饱含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侵占欲。
柳映墨的指尖发颤,声音也在抖,“我要……要回去了。”
她狼狈的想要起身,被他轻轻扶起来,“以后不要胡闹。”
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事,他总是这样说,不要胡闹。
好像刚才那个越轨的吻,也只是她孩子气的胡闹。
柳映墨落荒而逃,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再出现。
萧玉仪反倒是平静至极,隔三差五就叫人送了新鲜玩意儿过去给她解闷。
公文看了还是有用的,皇帝显然是很喜爱安王府,也敬重太妃,正在让礼部着手给太妃赐封号,可越是这样柳映墨越是奇怪,皇帝再宠信,也不该太过,反倒是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柳映墨再来书房,萧玉仪反倒意外,只是见她不似先前那样自在,举止间有些拘谨,竟生出了她也知道怕的欣慰感。
“我来送汤。”
柳映墨放下汤,就要走。
萧玉仪叫住她,“跑什么。”
柳映墨低着头,整张脸连带着白玉般的脖颈都红透了。
“累了。”
萧玉仪走到她面前,看着还没打开的食盒,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我们终将是夫妻,你怕什么?”柳映墨想也不想,“你住口!”
萧玉仪嗯了一声,伸手把盒子打开,把汤拿出来。
依旧是绿豆汤,解毒去火,确实适合他服用。
“我……我想回去住。”
萧玉仪嗯了一声。
柳映墨以为这算是他默认了。
“你的事,全凭母亲做主。”
柳映墨咬唇瞪他,“我就要回去。”
他叹息,“好端端的,怎么又有脾气。”
柳映墨别开脸,“你欺负我。”
萧玉仪气笑了,他抬起她的脸,迫着她与自己对视,“是谁欺负了谁?嗯?”
一边还有婢女在拉扇,柳映墨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在说什么!”
她含羞带怒,一张芙蓉面晕开了眼色,他也不躲,只静静地瞧着她。
她被他的视线灼得浑身不自在,忙又放下手,躲开他握住自己下巴的手。
“我回去了。”
两个人的气氛彻底不对劲起来,就连袁书凝都瞧出意思来。
柳映墨处处避着萧玉仪,萧玉仪反倒是看不见一样,一边说着这段时间她做了什么事,一边在后面加上一句“是吗,表妹?”
两个人不再冤家似的,袁书凝自然是高兴的。
“好了,你老是吓她做什么。”
“来,映墨,到舅母这儿来。”
柳映墨嗯了一声,乖巧的坐在了王妃的身边,完全将萧玉仪忽视了个彻底。
萧玉仪倒也不恼,往常他总是被气的那个,如今翻身为主,他实在应该大气些。
“陛下昨日还同我说,宫中到底闷烦了些,想要出宫往江南那边走走。”
王妃说起此事,又看向柳映墨,“说起来,陛下还问我,他点了鸳鸯谱,也不知你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话委实不好回答,柳映墨只一味低着头,“都听陛下和舅舅舅母的安排。”
她乖顺的模样落在萧玉仪眼里实在违和,袁书凝亲密的搂着她,一笑即过,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陛下尚未立嗣,朝廷怕是不肯。”
皇帝到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孩子,还想往江南跑,但凡中间出了岔子,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烂摊子。
母子二人也只是闲话一场,柳映墨却留了心。
她再来书房时,萧玉仪反而不在。
“表哥呢?”
婢女摇头,“方才被叫去王爷那里去了。”
柳映墨神色淡了些,“那我在书房里等他。”
婢女并无质疑,只将她送进去。
萧玉仪在的时候,婢女们才允许进来伺候,所以屋内就只剩她一个人。
丹玉亲热的挽着婢女往旁边走了些,“这天怪热的,我们小姐特意给世子院子里的姐妹们熬了些去暑热的冰饮,咱们一起去喝。”
柳映墨从不吝惜钱财,一点钱财换取好名声,这买卖很划得来。
她翻看着箱笼里的公文,得益于萧玉仪的好习惯,处理的,未处理的公文均按部别类,她先捡着紧要的加密公文翻看一遍,约着时间差不多了,将东西一一按原本的位置放回去,最后才捡了个不要紧的公文拿在手里看着。
萧玉仪远远见书房门开着,脸色就变了,他快步进来,只见少女娴静的坐在那里,青丝随着他带进来的风轻轻拂动着。
似是听到了声响,她微微侧头,一双眼眸先含了笑,“表哥。”
萧玉仪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桌案上,口中却道“怎么过来了。”
“我今日一早同舅母说了,想要回去住几日,舅舅舅母都应允了,特意过来告知表哥。”
萧玉仪走到案前,确认自己的东西没有被动过,才嗯了一声。
柳映墨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我想着在这里等你,要是你不喜欢,以后我不来了。”
“我在的时候,你可以过来。”
柳映墨嗯了一声,将公文放下,起身要走。
不提防萧玉仪忽然弯腰,在箱笼旁捡起一颗耳坠子,柳映墨的心有些紧,面上仍是惊诧,“这是我的。”
箱笼一东一西,偏偏巧了,耳坠子就落在了加密的那一笼旁边。
萧玉仪审视着她,“你动过里头的东西。”
这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了。
柳映墨当然不能承认,将来她是一定会把萧家当做踏脚石的,现在绝不是让萧玉仪提防她的时候。
“我确实动过,只是你上次说了,不许我看加密的……”
萧玉仪的眉眼蘧然阴沉下来,她似是被他的表情骇住了,一时有些不安,“我真的没有看。”
他走到她跟前,盯着她,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那个箱笼里特意放了芸香。”
柳映墨仰头看着他,目露惶然,“我没有。”
萧玉仪嗯了一声,她一听信了,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牢牢抓住了,“以后我不在,不许进来。”
柳映墨的眼泪登时下来了,“不来就不来!”
她一哭,萧玉仪就头疼。
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他松开手,缓和了语气,“不只是你,就连母亲也从不过来。”柳映墨可不管这些,“难道我稀罕你这里么。”
说完就走,萧玉仪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把人留住。
柳映墨当下就收拾了衣物准备回去。
丹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往书房钻不可,可小姐说的没错,她们背后没有倚仗,不早做准备将来迟早要吃苦头。
她们已经是绑在一根线上了,她必须硬着心跟着小姐走。
等她们的马车从侧门出来,萧玉仪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柳映墨冷声道“怎么还不走。”
车夫没法,只能硬着头皮往柳家去。
好在路程不远,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柳映墨才准备下来,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她想也没想就搭了上去,等她下来了,看清那张脸,又收回了手,冷着脸自顾走了。
萧玉仪无可奈何,只能跟上她,“怎么脾气就这么大。”
柳映墨走得不快,闻言,鼻头一算,哽咽道“就算我看了又怎么样,你把我杀了好了。”
“又在胡说什么,不要总说这些置气话。”
柳映墨没说话。
像是憋着一股气,他说要先把府里的人叫过来,她偏不,偏要让人先把院子收拾好。
萧玉仪头疼。
“我爹爹从不这么凶我,你就是知道没人为我做主,所以才凶我瞪我吓我。”
“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跟着他们去了,何苦还要吃人的脸色。”
她趴在榻上就开始哭,萧玉仪没了法子,只能道“是我的不是。”
柳映墨只是拿帕子捂着脸,低低啜泣着。
萧玉仪半跪在她身边,柔声安抚着,“别把眼睛哭伤了,你不是喜欢珍珠么,我又得了几斛,龙眼那样大,都叫他们给你做成头面,好么?”
柳映墨声音闷闷的“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萧玉仪道“是我求着你收下。”
他温声软语哄着,柳映墨慢慢的平复了情绪,脸一抬,双眼已然肿了。
萧玉仪接了她手中的帕子,替她轻轻揉着红肿的眼,“我对你的心,你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么?”
他从前确实对她诸多不耐,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可这段时间,她哪件事不是他经手处理的,她哭,他要哄着,她不高兴,他也要哄着,凡是新鲜的漂亮的,桩桩件件都先送到她面前。
“我纵然和她有过一段情,可你心里想想,我待她如何,待你又如何?”
许樵风有句话算是说对了,天底下,再没有别人比他更尽心的了。
怎么她就是不明白。
柳映墨沉默着。
萧玉仪抬起她的脸,“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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