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走得慢,正撞上另一行人骑马往这边过来。
为首的男子玉冠束发,鼻梁高挺,唇薄如刃,下颌线条如工笔勾勒,偏生一双眸子冷若深潭,锐利非常,叫人不敢逼视。
萧玉仪将她放下来,示意丹玉等人给她整装,“那是陛下。”
柳映墨打眼望去,正与男人对上视线,她看着男人,露出一抹干净又明媚的笑意。
原本要径直过去的队伍,转了弯往这边过来。
她袖中的手勾他,小声道“陛下过来了。”
萧玉仪安抚她,“不必害怕。”
他携着她一同跪等,男人的马跑得轻快,不过片刻就来到他们跟前。
柳映墨跪在萧玉仪身侧,恭顺的低着头,萧逸看了一眼她,见她耳边的流苏晃了晃,又看向萧玉仪,笑道“原来你在这。”
“起来吧。”
萧玉仪说了声是,然后扶着柳映墨起来,萧逸的视线便跟了过去。
他见过的美人多,可柳映墨这一身素白,在这美人堆里也出彩。
“她就是柳公的女儿?”
“是。”
萧逸的马不大安分,来回踱步,连带着他也左右摇晃着,只一双眼望向了她,柳映墨悄悄抬眸勾他,只轻轻一下,又很快低了头,萧逸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似笑非笑的踢了踢马腹“行了。”
说完就喝马走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卫也紧跟了上去,萧玉仪背过身,替她挡住飞溅的尘土,“平时胆子那样大,怎么今日怕成这样?”
柳映墨被点破了,一时羞恼,“我不理你了。”
萧玉仪忙拉住她,“怎么一点亏都吃不得。”
这里离帐子不远,不适宜叫人看见他们亲近,萧玉仪就准备送她回去,哪知方才过去的宦官又折回来,“世子,陛下要你过去说话。”
萧玉仪接了口谕,看向柳映墨“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喝马追上去了。
他一走,柳映墨一改方才的乖巧,“沈小姐方才是不是过去了?”
丹玉悄声道“沈小姐大概是回帐子了,倒是代小姐还在射圃。”
柳映墨抚了抚耳边垂下的珍珠流苏,“把那只兔子带上。”
她身边还跟着萧玉仪留给她的侍从,一行十余人直接把代丹儿堵在了射圃。
这个节点,都在追着陛下跑,射圃只几个看管的小吏和代丹儿几人,柳映墨觉得这时辰挑的真是不错。
代丹儿一看见她过来,就警惕的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柳映墨看着她手中的弓箭,笑了笑,慢慢走到她身侧,无比自然道“来找你麻烦啊。”
代丹儿知道她坏,不知道现在这么目张胆的坏。
柳映墨站定在她身侧,在她不设防时,伸手一把将她手中的箭矢握住了,然后直接从她手里抢过来。
代丹儿可不是沈清玉那样温婉的小姐,跟柳映墨的脾气不相上下,当即就要和她动手,丹玉带着两个婢女上前,把两个小婢女隔开了,代丹儿一时被两个婢女架住了,当下便气得直瞪眼。
柳映墨无辜的眨了眨眼,“我带这么多人,难道还要站着挨打吗?”
代丹儿挣扎不过,她没有带侍从过来,只有两个婢女,眼下她是逃不脱了。
“你还能杀了我吗?我告诉你,你今日放了我,以后我见你一次一定会打一次的!”
柳映墨轻轻摇头,“你这么粗鲁,可不是贵女所为。”
当然,这话柳映墨自个儿都做不到,别说古代,就是现代都有一言不合打架的,更不要指望古代人多么有素质了,国君之间都会互骂,何况是什么上流贵族。
柳映墨这样说,丹玉却将刚才那只兔子拎到了她跟前,恭顺道“小姐。”
柳映墨看着几乎要把自己瞪穿的女孩儿,笑了笑,手中的箭矢在她指尖来回晃着。
哪怕代丹儿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柳映墨生得极美,连灿烂的日光都好像偏爱她一些,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枝丫间的梨花,可就是这样的美人,将那根箭矢对准兔子的脖颈用力的插了下去。
鲜红黏稠的血喷溅在她缀满了玉兰的衣袖裙摆上,甚至溅到了她的脸颊上,可她依旧笑盈盈地。
她何曾见过这么暴力血腥的场面,一时呆愣在那。
柳映墨用箭矢挑起兔子给她看,语气轻飘飘的,“我不仅杀生,还要当着你的面杀,你能如何?”
代丹儿看看她,又看看兔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拿开!”
柳映墨不知道她这么经不住吓,擦了手又给她擦脸,“你哭什么,我又没杀你。”
代丹儿抽抽噎噎的,“你是最坏最恶毒的女人。”
柳映墨把这当作荣耀和夸奖,笑意也真挚了些,“骂得真好听,再来骂几句。”
代丹儿觉得她有病。
柳映墨给她擦好了脸,想起什么一般,“我和表哥青梅竹马,情谊甚笃,又有陛下赐婚,你嫉妒我什么?”
代丹儿瞪着眼睛看她,“你配不上他。”
柳映墨哦了一声,“确实,那又怎么样?”
代丹儿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更气了。
“哦~,你觉得你的沈姐姐更配他,是不是?”
柳映墨故作苦恼,代丹儿哼了一声,“我也配得上。”
柳映墨忽然就喜欢这个女孩子了。
“那你的沈姐姐没告诉你么,她一早就和表哥情意相通了,没有我,你也抢不着表哥,只是不巧,他们这对鸳鸯被人拆散了。”
代丹儿没反应过来,她还在哭,如同剥了壳的荔枝上缀着露水,可爱得紧。
“什么?”
柳映墨露出笑,“被我拆散了。”
代丹儿当然知道这个,声音有些急“我不是问这个!”
柳映墨示意婢女松开她,带着明晃晃的挑拨,“虽然我坏,但是我坦荡啊,你的沈姐姐可不如我坦荡了。”
柳映墨报复挑拨完了,心里格外痛快。
“好了,这只兔子就送给代小姐好了。”
柳映墨教训完代丹儿,怡然自得的回了帐子,还特意泡了个松快的澡。
她泡得晕晕乎乎的,被丹玉等人扶起来送到了床上。
“小姐先睡,我给您涂些润肤精露。”
丹玉的手法极好,挑着精露在掌心推开,然后顺着穴位揉捏着她的肩。
柳映墨懒懒地睁眼,“丹玉,你知道的,这世上,我只信你。”
西山之行持续了半月,柳映墨才有机会陪着袁书凝去见人。
她不卑不亢跟在袁书凝身旁,娴静温柔,言谈举止让一众诰命夫人颇为喜爱。
众人都已经知晓萧玉仪与柳映墨的婚事,言词间便诸多夸赞,只叫袁书凝头发丝儿都是惬意的。
女眷们正坐着,不知是谁提起了沈清玉。
主角么,总是引人注目些。
袁书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些,提起沈清玉的侯夫人一时住了口,她浅浅笑着,斟酌着开口,“方才我见她坐在淑仪公主身旁,还以为是公主的伴读公孙家的小姐,差点看错了眼。”
柳映墨只专心坐在王妃身侧,好似半点没往心里去。
“那倒是奇了。”
话这样说着,脸上却没什么兴味。
侯夫人何等敏锐,便顺着她的话提起了公孙家的事,“好女难求,我这个儿是没福气了。”
公孙家颇受皇帝器重,家中有五位小姐,一个进宫当了先皇后身边的掌典女官,一个在淑仪公主身边当伴读,其余三个虽未出阁,媒人早将门槛踏破了。
“可见女子最要紧的还是品行端正,听从父母教导。我听说沈家的小姐在外素有才名,也不知真假。”
柳映墨低着头,众人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都只是笑,却都不曾接话。
侯夫人只能硬着头皮接了,笑盈盈开口道“陛下选用臣子都要再三考校,况且是才名。”
这话似是似非的,袁书凝没什么兴趣,便邀着要办蹴鞠赛,“也该让那些女孩们出来走动走动。”
“我也是这么想的,男人们都在外头射猎,我们一日两日倒也还行,时间久了受累得很。”
大雍没有宋清时那么封建,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未婚的女孩儿们的活动甚至比现代人的活动还多,如赛茶、斗花、骑马、射猎、品茗、蹴鞠、斗舞等等,已婚妇人的活动更多。
“可不是,我这几日腰腿酸疼得不行,今日歇了半日才缓过来。”
袁书凝便笑,“难得出来,尽兴才好。”
正说着,外头有宦官领着十个宫女进来,躬身微笑“王妃娘娘,陛下有赏。”
就这么几个字,众人都变脸起身,跪伏在地静等着。
袁书凝跪在首位,恭顺道“不知陛下可有口谕。”
宦官伸手微微搀起她,“并无口谕,陛下正在宴请群臣,想起了娘娘来,特命我来送西域进贡的葡萄。”
说罢,他的视线扫过跪在末尾的柳映墨,“奴婢还要侍奉陛下。”
袁书凝这才起身,命众人回座。
看着宫女手中呈着的葡萄,袁书凝几息之间便想了许多,笑着道“既是陛下赏赐,不如就请女官们替我分给众位夫人。”
似是料到她要分发,五个女官呈着葡萄,四个女官各拿了银剪子绞着枝,将五盘葡萄一一分给了众位夫人,只最后一个女官亲自端着一盘葡萄走到了袁书凝身边,“陛下有命,赏赐柳公之女龙珠紫玉葡萄一盘。”
柳映墨似是没料到,惊诧的看向袁书凝,袁书凝心中虽然不解,但仍是笑着示意她磕头谢恩。
等到宫人们走了,众位夫人才谈论起来,“今日幸得王妃娘娘召见,没想到陛下待娘娘恩德如此。”
侯夫人一心想要弥补方才提起沈清玉的事,当即开口恭维起来,有她领头,众人都没有让话落在地上,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柳映墨亲自拿了剪子将葡萄一颗一颗剪了,然后大半都呈在了袁书凝的面前。
袁书凝虽然在同众人聊天,可她也将柳映墨的举动都放在了心上,心中更是怜爱起来。
等到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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