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走向了麒麟死亡的地方，看着遍地的碎片，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嘴中念念有词，开始为麒麟做祷告，祈求真神的垂怜。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句似乎来自地狱的恶响：“处死杀了麒麟之人。”
莫离垂眸，声音不疾不徐：“若是处死，可能会让虚灵界的人对真神的真善美产生怀疑，左不过，他的寿命也只有七天了，何必平生波折。”
地狱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今天他就杀死了麒麟，你该当何罪？！”
莫离道：“大人要处罚我，我无话可说，只是，真神事大，我们会将他收押七天，日日派人看着，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地狱的恶响沉寂了，之后才说道：“你最好能做到，不然……”随着他声音落下，莫离的身体开始抽搐，他脸色变得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一颗颗滑落，嘴中抑制不住的发出惨痛的哀嚎：“啊！！”
过了一会儿折磨才缓缓消失，恶响再次响起：“好了，去处理事情吧。”
莫离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说道：“是。”
在莫离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恶响又忽然发话：“虚灵界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嘛？”
莫离强忍着让自己的表现一切正常：“没有，最大的事情就是陈启袭击麒麟一事了。”
“哈哈哈哈。”恶响发出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笑声：“你最好没有骗我。”
莫离道：“莫离不敢。”
恶响声才终于消寂，莫离一步一步离开了一线牵，不大的广场上灯火通明，甚至连还没有成亲的小孩也从青楼里出来一看究竟，这对于虚灵界平淡的生活而言，也算是难得的笑话了。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莫离冷淡的声音响起：“除各位长老外，还不赶快各自回家，如此做派，将宵禁置于何地？！”
“祭司大人。”那些围着的男男女女都冲着莫离喊道，然后一一离开，显然，莫离对于他们而言，积威甚重。
“祭司大人何必生气，他们也不过是来辱骂一番这个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陈启。”大长老看着莫离似笑非笑。
莫离这才看向笼子里的陈启，他的衣服鲜血斑驳，脸上还带着血腥，身上、笼子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烂青菜和臭鸡蛋等物品，看起来很是狼狈。
但他看向莫离的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欣喜和得意。
是的，得意。
莫离闭上了眼睛，那些人真的只是来看笑话的嘛，也不尽然，或许有人是真的看不惯陈启的所作所为，但肯定还有一部分，只是将陈启当做了发泄的出口，反正，如今的陈启，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
“真神大人早已降下旨意，长老莫不是要与真神比肩。”莫离的声音淡淡。
“不敢。”大长老不甘的说道，他几乎次次都会被真神压的喘不过气来：“不知真神降下何种旨意？”
莫离道：“将他收押，剩下七日，我会一直盯着他，不会让他有为非作歹的机会。”
大长老皱起眉头道：“祭司大人亲自盯着他？”
莫离道：“当然，别人盯着他我不放心。长老莫忘了，当年便是其他人盯着陈启，才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大长老皮笑肉不笑：“是。只是我们刚刚前往戌二十八号时，里面已经人走楼空了，祭司大人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莫离反问道：“我又如何能知道，长老莫不是怀疑我？”
长老道：“那院中可是有打斗的痕迹？总不能是他们两个人自己打起来了吧？”
莫离道：“这我不知，祭司只负责与真神沟通，查案可不是祭司的职责，长老若是做不好，大可换人来做。”
大长老笑了一声：“莫离，我怀疑你就是让他们逃亡的主力。”
莫离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脸庞：“长老说笑了，您别忘了，我是祭司，祭司怎么可能会背叛真神呢？”
大长老嗤笑了一声：“谁不知道当初你与陈启、柳木关系最好，如今他们二人一死一伤，你真的能逃脱得了干系嘛？”
莫离道：“请长老拿出证据，不然，我会以为长老对真神不敬，才处处为难我这个祭司。”
大长老脸色扭曲了一瞬，他那里有什么证据，但是这种事，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嘛，偏偏对方有祭司身份这个保护罩，自己还奈何不了他。
“我没有证据，不过祭司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外来人。”
莫离道：“自然是发布通缉令，昭告全城，一旦出现，立刻收押。”
大长老点了点头，忽然说道：“祭司大人刚刚才从一线牵出来吧。”
莫离回答的滴水不漏：“当然，神兽大人不幸离世，我要去为神兽大人做祷告。”
大长老没有找到任何空子，只能愤愤的一摆衣袖：“祭司大人好好盯着陈启吧，莫要再如之前一般，让他侥幸逃离了。”说完人就走了，其他长老见状也一一离开，广场上就剩下了莫离与陈启。
沉寂了片刻还是陈启率先说话，只见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祭司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莫离给陈启施了一个清洁咒，扫去了他身上的烂菜叶子：“陈启。”之后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我见到黎姐姐了。”
陈启意味不明的哼哼道：“她说什么？”
莫离道：“她让你离开。”
“哈哈哈哈。”陈启大笑道：“莫离啊莫离，你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讨厌。
所以哪怕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从那道缝隙里逃生，也绝不会让黎星河知道，甚至，连柳木的死，他应该也从未提及。
陈启道：“柳木有你这个朋友，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莫离没有反驳，道：“活在虚灵界，就已经是八辈子霉的事了。”
陈启嘲讽道：“也是，人杰地灵，钟敏灵秀，真神赐福，多搞笑啊。也难为你，说得出口。”
莫离看着漫天的星空：“今天晚上，月亮还是一样的明亮。”
陈启抬头：“一片虚假的天空，自然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之后接着说道：“没想到我这种身份还要劳烦祭司大人每天盯着。”
莫离没有说话，神色带了三分疲惫。
陈启顿了会似乎想说句什么安慰他一下，但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
最后还是莫离先开了口：“当年，我从来没有想过阿蛮会死。”那样美好的阿蛮，那样热烈而又张扬的阿蛮，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冬季，那个她最讨厌的冬季。
陈启没有说话，无论如何，从阿蛮死的那一日起，他与莫离，就再也做不成兄弟了。
最终他只是说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那一日，死在虚空裂缝中的，是我。”
莫离嗤笑了一声：“阿木，也算是早早解脱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么多年，他们连好好说话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这时一个拎着酒的小二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毫不避讳的坐到了莫离旁边，似乎对已经到来的宵禁毫不在意，他嘴里语气浑浊：“祭司大人，好巧。”
莫离看着那个小二：“不，一点也不巧。”
小二又往嘴里倒了一杯酒：“祭司大人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唔。”他又看向了陈启：“这不是赫赫有名的陈启嘛？”
莫离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宵禁也不管不顾了嘛？”
小二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祭司大人，明天便是我的大限之日，今日遵不遵守又能如何呢？”
说完他自己笑了一声又接着道：“那两个人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莫离依旧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启也在笼子里嘲讽道：“吴明，你这是喝酒喝多了上头了就什么话什么人都敢胡编乱造了吧。”
吴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拿指尖点了点陈启：“陈启，你还是这副令人讨厌的模样。”
之后他又看向了莫离：“你不说也没关系，毕竟，她长得太像黎星河了，不止我一个人能看出来，只是他们都不敢说罢了。”
他望嘴里倒了一口酒：“莫离，如果没有祭司这层皮，你肯定也会被他们收押审问。”
莫离冷笑道：“那真是可惜呢，我便是祭司。”
陈启嗤笑道：“吴明，你不要太瞧得起自己，他是不是祭司，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发疯。”
吴明没有理会陈启，接着道：“祭司大人，那里，真的不能让我们逃生嘛？”见莫离没有说话，她接着道：
“柳木死后，你们二人都没有出去，我便知道，那处裂缝，我们出不去。”
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只是我不甘心啊，”他看向眼前的两人：“你们没有孩子，但是我有。我的命，我孩子的命，我子子代代的命，难道都要如此嘛？”
莫离道：“吴明，你喝醉了？”
吴明“啪”一声将酒坛摔碎在了地上：“谁醉了？我才没有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莫离沉声道：“你忘了，他们并没有死亡，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真神的旁边。”
“哈哈哈哈。”吴明嗤笑了一声：“莫离，你是真的有意思。”
莫离不发一言，吴明看着遍地的碎片，似乎在嘲讽莫离，又似乎在嘲讽自己：“罢了，将死之人，何必呢？”
他的脚踩在碎片上，明明该是极痛，他却好似没有任何知觉，对着笼子里的陈启说道：“有时候，亲人尽数惨死，竟也是一种解脱。”之后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人生在世，终究是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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