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的指尖在身侧猛地蜷缩,她的一句反问,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商业谈判中激烈交锋都更具破坏力,将他精心设想的方案震出了一丝裂缝。
他没有再说话。
他基于规则与道理的争论,在她那近乎蛮横的个人意志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他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彻底的无力感,不是能力上的不足,而是游戏规则本身被对方全盘否定带来的失重。
他深深地看了阮清池一眼,愤怒,挫败,好奇,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他需要重新思考俩人之间的关系,他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比平日略显僵硬的步伐,离开了她的卧室门口。
他没有回书房,而是走到了别墅二楼的露台。
夜风带着凉意拂面,稍稍冷却了他心头的燥火。
楼下,白婉婉双肩抖动着,正往濯月台外走。
辞掉白婉婉,这种被迫妥协从未有过,他违背了自己历来的行事原则,因为阮清池,这并非是个好现象。
可现在,他发现妥协还远远不够!她到底想要什么?这个疑问盘旋在他脑海,离婚?如果真想离,她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挑衅吗?看起来更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钱权?她似乎也并不真正在意,她像完全换了个人,无法用任何他熟知的方式来掌控她,这是从未有过的。
这种“不可控”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却又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这种矛盾让他心烦意乱,却又无法摆脱。
***
【大佬,季临川的厌恶值稳在81%,但那个新型未知情绪浓度飙升!他好像快被您逼疯了,但又拿您没办法!】系统老六的声音带着谄媚的兴奋。
“不必在意他,”阮清池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离婚协议送到,他便连让本座多看一眼的价值都失去了。”
就在这时,她房门被极轻极快地敲响了几下,门外传来细微的,好像小动物徘徊的脚步声。
【大佬,是季骁。】
门外,季骁穿着睡衣,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小脸上满是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她本不欲理会,但想到这小东西今晚献上布丁的行为,以及他那双与这污浊世界格格不入的干净眼睛,难得起了一丝微末的兴致。
“进来。”
季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看到阮清池坐在沙发上,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慢慢挪了进来。
“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吗?”他小声试探。
他不懂得大人之间的弯绕,只知道家里的气氛让他害怕,而眼前这个变得不一样的“妈妈”,虽然也让他有点怕,却又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安全?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连爸爸都无可奈何的人。
阮清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季骁鼓起勇气,将怀里抱着的一本厚厚的画册放到阮清池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我们幼儿园明天要亲子活动做的‘我的家’主题画册。”他翻开画册,前面几页是他画的歪歪扭扭的房子、太阳、大树、小花和小草,还有三个火柴人。
他指着其中一个长发火柴人,小声说:“这是你。”然后又指着最高的那个,“这是爸爸。”最后是矮小的那个,“这是我。”
阮清池扫了一眼,画功拙劣,毫无灵气,但她的目光在三个紧紧挨着的火柴人上停留了一瞬。
“老师说,明天亲子活动,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参加……可不可以,你也去……”季骁声音失落得低了下去。
他知道爸爸很忙,也知道继母以前不喜欢他,更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阮清池忽然笑了,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
她看向季骁眼中小心翼翼的希冀,没有回答季骁的请求,只是用指尖点了点画册上那个代表她的火柴人。
“画的太丑。”她平淡地评价,“本座,当比这耀眼千倍。”
季骁愣住了,仰头看着她,心里的小鼓咚咚敲着。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不是预想中的拒绝或驱赶,而是一种——挑剔?他低头看着自己画的歪扭小人,羞愧和不服气的情绪悄悄冒头。
他画的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道歉,声音细弱,是习惯性的退缩,“我,我画不好……”
“道歉?弱者才需要为无能道歉,而强者——”
阮清池打断他,眉梢微挑,目光仿佛能穿透他脆弱的外壳,直视他内心深处那点微末的不甘,“用实力让质疑闭嘴,或者,让今天的耻辱变成日后打脸的资本。”
她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字句清晰,无形的压迫感如同烙印。
季骁彻底呆住了,小嘴微微张着。
这番话对他来说太过深奥,却又像一颗种子,猛地砸进了他懵懂的心田。
“弱者”、“强者”、“打脸”,这些词汇和他平时听到的“要乖”、“要礼貌”、“要说对不起”完全不同。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继母在教他一种全新的、听起来很厉害的规则。
他看着阮清池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里面没有嫌弃他笨的厌恶,反而有一种别的,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好了,本座累了,”阮清池不再看他,重新拿起平板,淡淡道,“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季骁抱着画册,有些懵懂地离开了,心里那份沉重的恐惧,似乎减轻了一点点,却被一种更复杂,更滚烫的情绪取代了——一种模糊的,想要成为她口中强者的冲动。
他好像不想再那么轻易地说“对不起”了。
【大佬,您对那小娃娃好像有点不一样?】老六试探地问。
阮清池看着季骁离开的小背影,神识回应:【季临川像一座防护缜密的堡垒,打破他固有的规则很有趣;沈砚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磨掉他的锋锐,强迫他臣服,也尚可解闷。】
她眼神中流露出创作者审视原材料的兴味:【但季骁吗,他更像一块刚刚和好的上等灵泥,柔软、混沌,充满无限可能,驯化他,不是打破,也不是磨砺,而是塑形。】
【塑……塑形?】老六似懂非懂,随即它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变得惊讶,【叮!大佬,检测到重要数据变化!季骁对您的厌恶值,从58%下降至45%!一次性下降了13个百分点!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降幅!】
阮清池眼底的兴味更浓了,看来这灵泥在她手中第一次产生了预期的反应。
【不错,这块材料比本座预想的更有趣一点。】她眼底闪过一丝近乎造物主般的幽光,开始期待将这块懵懂的灵泥,亲手塑造成何等模样了。
【将他放在掌心,随心所欲地揉捏,塑造成本座喜欢的任何模样。】
【让他骨子里的敬畏、依赖、乃至未来的力量,都严格按照本座的心意生长,这比对付那两个已然定型的蠢物,更有趣。】
***
清晨的阳光透过濯月台巨大的落地窗,为冷硬的装修风格镀上一层暖意。
季临川坐在餐桌主位,面前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季骁幼儿园亲子活动的详细流程表。
他今天特意穿了身休闲装,为下午的亲子活动做足了准备,只是唯一的变量——阮清池,他至今尚未搞定。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季临川正在想办法试图说服您参加下午的亲子活动,厌恶值依旧稳定在81%。】老六的声音在阮清池识海中响起。
阮清池正优雅地享用早餐,对脑内的提示音置若罔闻。
她今天穿了一条暗红色丝绒长裙,款式慵懒却带着极强的攻击性,与窗外明媚的晨光和“亲子活动”应有的温馨氛围格格不入。
“司机两点准时在门口等候。”季临川合上平板,不容置疑地说道。
阮清池放下汤匙,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眸看向季临川:“本座何时答应你了?”
季临川的视线终于聚焦到她脸上,眼神沉稳,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这不是请求,是履行合同义务,我相信阮小姐并非不守契约之人。”
他刻意使用了“阮小姐”这个疏离的称呼,试图通过拉开距离来威慑对方,并拿回掌控权。
“契约?”阮清池轻笑,“那份婚前协议吗?”她站起身,“季临川,你似乎还没弄明白一件事。”
她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规则由强者制定,而现在,显然我比你强。”红唇近乎贴着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所以,今天我去或不去,如何去,什么时候去,都由本座的心情决定。”
说完,她直起身,无视季临川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和眼中试图隐藏,却依旧泄露的波动,径直走向楼梯。
“哦,对了,”她在楼梯中央回头,“忘了告诉你,我约了沈砚上午来家里。”
沈砚?!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古井的深水炸弹,在季临川努力维持的平静水面下轰然引爆!
那个开跑车的野男人!那个【二号玩具】!她竟然要在今天,在这个他计划用来挽回“家庭”的时刻,将那个男人召到他们的地盘上?
季临川的拳头在桌下骤然握紧,指节泛白,他所有的规则,底线,在这一刻被阮清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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