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骁僵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因恐惧不安而微微发抖。
过去，会挨打。
不过去，也会挨打。
横竖都是一顿打，他似乎没有选择。
专门照顾他的佣人王妈心急如焚，不断用眼神向张管家求救。
张管家想起先生今早离开时，那冷峻面容下明确的指令——看好小少爷，别再让他受委屈。
作为打工人，她对季临川的话视若圭臬，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夫人，小少爷刚遛了狗，在草地玩了一身灰，不如先让王妈带他上去洗漱……”
阮清池正拿起第二块曲奇，闻言，动作未停，只是眼睫微掀，淡漠的视线落在张管家脸上：“舌头不想要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张管家瞬间如坠冰窟，她连忙捂住嘴，颤巍巍后退，“不敢”二字噎在喉头。
今日的夫人看似平静，那眼神深处透出的威压，比往日任何一次歇斯底里的发作都更令人胆寒。
王妈见管家败下阵来，把心一横，猛地张开双臂挡在季骁身前，闭着眼喊道：“夫人！您要打要罚冲我来！别动小少爷！”
这愚忠的蠢货，阮清池心底冷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大佬，大佬，】系统老六小心翼翼地出声，【检测到关键人物季骁情绪剧烈波动，厌恶值正在小幅攀升……目前66%。】
【根据数据分析，进行适当的非伤害性正向互动，比如……给他块饼干？或者摸摸头？是降低厌恶值、规避未来风险的有效策略。】它这纯粹是提供建议，再不敢有半分强迫。
【风险？】阮清池在识海里嗤笑，【本座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风险，他若将来真敢呲牙，碾死便是。】
她优雅起身，一步步走向那个无比纠结的小身影，居高临下地站着，垂下眼眸。
季骁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有趣，这种纯粹的，几乎本能般的恐惧，才更真实有趣。】阮清池像在审视一件略有瑕疵却尚可把玩的器物。
【大佬，季骁的厌恶值还在升，68%了……】老六弱弱地汇报，机械音里透着“我只是个无情的播报机器”的卑微。
阮清池眼底藏着几分恶趣味，缓缓蹲下，与季骁视线平齐，清晰地看到他瞳孔因她的靠近而骤然收缩。
这个动作显然超出了季骁的预料，他连颤抖都停滞了一瞬。
“想吃？”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里那块咬了一小口的曲奇，声音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像在逗弄一只误入领地的小动物。
季骁猛地摇头，小脸煞白。
然而，阮清池接下来的行为，直接让系统闪烁的光芒一滞——
“想也忍着，”她将那块曲奇送回到自己唇边，细细品尝起来，直到咽下，又用指尖优雅地拭去唇角并不存在的碎屑，才说出冰冷又恶质的警告，“我的东西，宁可毁了，也轮不到旁人觊觎，懂么？”
【！！！】老六在心里为季骁的黑化路线默哀了一秒，但不敢吱声。
季骁极度紧张，肉嘟嘟的脸颊微微鼓起。
看起来手感似乎不错，阮清池的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伸出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了那团软肉，甚至还略带好奇地揉了揉。
嗯，触感软糯，温热，像刚出炉的白面馒头，与她记忆中那些冰冷坚硬的灵石、或是敌人温热血腥的皮肤截然不同。
季骁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
脸颊上传来的，是一种陌生的，略带凉意的触感，不疼，反而……有一种奇怪的，让他想要蹭一蹭的柔软。
她靠得好近，香香的，好温暖。
同桌小胖说过，他妈妈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捏他的脸，说这是“喜欢”的表现。
她……现在是高兴的吗？是因为喜欢他吗？
“脏兮兮的，碍眼。”阮清池松开手，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刚摸过什么不洁之物，但下一秒，她却随手在他细软的发顶揉了一把，“去洗干净。”
她站起身，恢复了那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没有打他！
她捏了他的脸，还揉了他的头发！
她嫌他脏，让他去洗干净，这算不算是一种管束？一种关心？
她没有把饼干给他，但是，她也没有给别人！
一种陌生的、微小的、带着点酸涩的雀跃，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在他冰封的心底悄悄探出头来。
他仰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已然混杂了一丝微弱的希冀之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他鼓起勇气，伸出微微汗湿的小手，极其缓慢地揪住了阮清池的衣角，“你，你——”他有些紧张，声音细若蚊蚋，“你能，等我一起吃饭吗？”
问完这句话，他立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阮清池挑眉：这小东西，倒是会顺杆爬。
阮清池看着那只因紧张而发抖的小手，以及那双写满期盼又害怕被拒绝的眼睛，心底那点无聊的兴致，似乎被勾起了些许，养这么个小玩意儿，似乎……比单纯打杀要有趣那么一点。
“准了。”她淡淡吐出两个字。
季骁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光，“我很快！我保证！”他几乎是跳起来转身就往楼上跑，因为太过激动，脚步都有些踉跄，差点绊倒，被一直紧张关注着的王妈慌忙扶住。
【目标人物厌恶值下降至60%！】老六惊喜地汇报，【大佬，虽然过程……别出心裁，但效果显著！】
张管家看着这一幕，内心震撼无以复加，夫人她，到底是怎么了？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让人难以置信！
***
早餐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氛围中进行。
长长的餐桌上，只有银质刀叉偶尔碰撞瓷盘发出的细微声响。
阮清池吃得慢条斯理，姿态优雅至极，却吝于给予对面的小男孩任何一个眼神，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但季骁的心却被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暖流填得满满的，他小口小口地吃着营养粥，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般，不受控制地不停偷瞄对面的阮清池。
她不骂他，不打他，还允许他坐在旁边，这已经像梦一样好了。
阮清池对此毫无所觉，她安静用餐，跟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共同话题？至于季骁不时打量的眼神，于她而言，和窗外吹过的风并无本质区别。
用餐完毕，她接过佣人递上的温热湿巾擦了擦手，便起身离开了餐厅，径直走向晨光笼罩下的花园。
系统趁着她心情尚可，壮着胆子再次跳出来刷存在感：【大佬，您这手欲擒故纵玩得妙啊！季骁的厌恶值稳定在60%了！】
系统喋喋不休，阮清池却罕见的没有制止，她脚步在一丛盛放的玫瑰前顿住了。
小径尽头，白婉婉正往这边走，一身素净的白色棉布长裙，晨风拂过，吹动她的裙摆和披散的黑发。
她瞧见阮清池，脚步一顿，眼眶微红，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整个人像一朵在风雨中无助摇曳的小白花。
【是女主白婉婉！】
老六立刻提供情报：【她昨天被您赶走后，去了季氏集团总部，在楼下大厅等了足足两个小时！虽然只等来了谭特助，可这份‘坚韧’到底让季临川心软，同意她继续来教季骁钢琴。】
它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当然，以大佬您的威能，自然无需在意这点微末剧情，不过……如果您觉得她碍眼，或许可以……嗯，用您的方式打发掉？】
【一个汲汲营营，试图靠眼泪和楚楚可怜来换取利益的东西。】阮清池在识海里冷嗤一声，【也配让本座费心？】
【大佬说得对！】老六立刻附和，【她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阮清池仿佛没听见系统的声音，继续往前走，径直朝着白婉婉，眼看就要与她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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