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好像从刚出寺门的时候就开始变大了,杜白方撑着伞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远处路灯随着柏油马路延伸地越来越远,直到凝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尽头,这条路这么长吗?
杜白方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转身回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身后的路灯越来越暗,生出一种荒凉寂静感,而前方的道路却在明亮路灯的照耀下显得道路宽阔,好像在诱使着猎物走进陷阱。
杜白方心里越发没底,这样熟悉的场景唤起了他小时候的记忆,一样的柏油马路,一半黑一半白,路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年幼的杜白方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头,然后他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黑暗里。
黑暗里站着一个人,戴着顶帽子,背部高高耸起,杜白方抬头看见了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透着幽蓝色的光芒,后面的记忆杜白方有些模糊,只记得一双大手将他抱了起来,耳边是温热的气浪,他一下子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沉沉睡了过去。
雨丝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杜白方抬脚转身往回走。
然而这次他并没有见到记忆里的那个高礼帽的驼背身影,反而是在走了很久之后又回到了方才经过的事故现场,警戒线围着,里面却没有了那名女子,落入水中的那辆白色轿车正对着杜白方亮着车灯,车身向下滴着水,驾驶位上没有人,但车却缓缓向他驶过来。
杜白方心下一惊,握着伞的手一抖,惊呼了声:“卧槽!”
身后的车辆驱赶似的向他疾驰而来,杜白方只能冲着前方有光亮的那一边狂奔,跑到一半又忽然反应过来,对方说不定就是故意让他往这边走。这个念头一起,杜白方立刻调转了方向,翻身越过了旁边的横栏往回跑,轿车也一个急刹再次猛冲过来,好在横栏外还隔出了一段窄小的平台,杜白方小心地扶着栏杆往前走,等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时又从栏杆里翻了出来。
杜白方拔腿狂奔,根本不敢回头,内心还抱着一丝侥幸,祈祷着对方卡死在栏杆里拔不出来,但很快他的幻想就破灭了,身后忽然传来汽车加速的声音,并且离得非常近,好像之前它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一样,杜白方瞬间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望去,那辆车仅距离自己几米远,下一秒就可以将他撞成一滩肉饼。
眼看刺眼的车灯里的越来越近,杜白方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狠狠摔在了地上,胸前口袋里的那枚黑玉被摔飞了出去,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一下子刺眼的光晕消失了,四周恢复了寂静,杜白方睁开眼睛,抬头就看见了面前灯牌亮着光的711便利店。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突兀地趴在地上,众人的眼神投过来,全都是一脸疑惑。
杜白方从地上爬起来,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那枚黑玉,连忙走过去将玉捡起来。等他从惊魂未定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时,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已经不知道响了多久。
杜白方按下拨通键,摸了一把鼻尖上冒出的冷汗道:“张嫂,怎么了?”
“小方,到家了吗?”
杜白方:“快了,我在小吃街这边。”
“你的东西我差不多给你收拾好了,你回来看看还缺什么。”
“行,我马上到。”
杜白方回到家,张嫂在收拾客厅,杜慎汝依旧坐在沙发上,只不过不是在打坐,而是拿着手里的书在看,见杜白方回来了,笑道:“小方回来了。”
杜白方扯出一个笑容道:“嗯,爷爷我回来了,您吃饭了没?”
杜慎汝:“我不饿,但听你张嫂说你走的时候没吃饭,要不要给你做点宵夜。”
张嫂:“对啊小方,只吃零食没啥营养,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饭吗,明天走了可就吃不着了。”
“我不吃了,刚才在外面吃的有点多,吃不下了,我还是先回房间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吧。”
看着杜白方上楼的身影,张嫂敏锐觉察出了他情绪的低沉,疑惑道:“这孩子,怎么感觉不开心呢,难不成是回来的路上看见那起交通事故给吓着了?”
杜慎汝没抬头也没回答,却在片刻后问道:“小方明天坐大巴走吗?”
张嫂:“对啊,出洛临不都是坐大巴,那段路太难走了,政府也不知道修一修,出租车都不咋愿意拉。”
杜慎汝:“不是不修,是修不起来。他明天几点的车?”
张嫂:“挺早的,应该是**点的吧,他还要赶高铁呢,哎?您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情了?”
杜慎汝低头继续看书:“没事儿,就是问问。”
回到房间的杜白方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不是一个容易招鬼的人,但从他上了白马寺之后,好像所有离奇的事情都找上门来了,先是那个奇怪的小师傅,后面接着来了一个送花的老头,再然后是那只住在寺庙里的鬼,从白马寺回家的路上还差点被一辆无人驾驶的车给撞死,他又回想起了先前那只鬼说过的话。
“你身上有强烈的鬼气。”
杜白方拿出那块黑玉,绕着圈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真的是这块儿玉搞的鬼。可这玉是从那和尚手里买的,自己和他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神通。杜白方百思不得其解,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刚发送的一条信息,提醒他明天十点的高铁,不要晚点。
一声叹息之后,杜白方将黑玉放在了床头柜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好在他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没有几分钟就睡死了过去。
待他呼吸平稳之后,那块黑玉忽的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远远看起来像是一只巨龙的眼睛,但这微弱的光芒也只延续了很短的时间便熄灭下去了,在玉熄灭的瞬间,墙角的黑暗处出现了一个黑影,慢慢从墙壁里钻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人形,身材矮矮胖胖,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样子。人影慢慢走近床边,打量起了杜白方,片刻后像是一无所获一般转身离开,重新隐入了阴暗处。房间恢复了寂静,只有杜白方的呼吸声,黑玉的异样和墙角的影子像是都消失了。
但奇怪的来客似乎不止这些,夜半时分,杜白方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门外没有透出亮光,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轻手轻脚,似乎怕惊动了床上的人,他站在原地驻足片刻便慢慢朝着床头走去,附身看向床头柜的黑玉,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却可以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好像处于极大的兴奋之中,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黑玉,凑近看看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轻轻放下,转身离开了。
杜白方定的闹铃在七点准时响起,杜白方收拾完下楼,张嫂和杜慎汝已经在客厅里吃完饭了。安排好的车也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洛临以前通过高铁,但出洛临的那条路总是接二连三的出问题,因天气恶劣而造成的意外事故时有发生,次数多了之后之后,洛临的高铁站就被停运了,现在那块地方已经被改成了海洋馆,最终迫不得已,那条路只能由大巴车来走,杜白方想去赶车必须要坐大巴车先过了那段路。
今天雨水比昨天的还要大,杜白方看着雨势还有变大的趋势,草草地吃了两口饭就拿着行李坐上了车。
时间还早车站人不算多,杜白方提前上了大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司机是个寸头大叔,年纪看着大概三十出头,坐在驾驶座上叼着烟,看面相和气质颇有‘在菜市场杀了十年鱼’的同款‘在车站开了十年车’的感觉。车上人不多,大叔身边烟雾缭绕,忽然冒出来一句:“看你这样子,不像本地人。”
杜白方隔着车前头的后视镜与他对视,才发觉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是本地的,但是不常回来,我爷爷住在这儿。”
“学生?”
“是,开学大二。”
司机大叔感慨道:“我这两天差不多拉了两车学生了,看不出来吧,我以前也是个大学生。”
杜白方有些惊讶,但又怕自己说了什么冒犯到对方,斟酌后回道:“那您肯定是因为喜欢才选择这个职业的吧。”
大叔呵呵笑了两声道:“大学没毕业,出来做了好几个不同的工作,最后跟着兄弟来开车了。”
“为什么大学没毕业?”
大叔深深吸了口手中的差不多燃尽的烟蒂,伴着呼出的烟雾道:“年轻不懂事,为了帮朋友报仇挨了处分被开除了。”
杜白方:“只是打架的话应该话不至于被开除吧。”毕竟大学不像高中要求的那么严格,私下约架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开除,除非出了人命?!
大叔又是一口烟,显得很沧桑“打架没打过,我带着人把人家祖坟刨了,在局子里蹲了好些天。”
杜白方:“......您兄弟应该很敬佩您吧。”
大叔一声冷笑:“呵,他娘的约着晚上一起刨的,那傻缺根本没来!”
“这也太不讲义气了。”
“不仅没来,还通风报信,老子刚把棺材从坑里刨出来就被警察围上了。”
杜白方不自觉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后来呢?”
“后来也没啥了,我被开除了,那傻缺跑了,到现在也再没见过他,但是要是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他一面,老子就让他尝尝躺棺材板的滋味!”
“哎!师傅,这车啥时候走?”一背着背包的男子隔着车门向里面喊道,大叔应了一声,抬手看了看表,道:“快了快了,也就还不到十分钟吧。”
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大巴车上的座位也所剩无几。杜白方身边坐了一个中年男人,胡茬冒了满脸,显得很颓丧,杜白方看出了对方心情不好也没想打扰,只将窗帘拉上了些,插上耳机开始听歌。
“大家扣上安全带,发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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