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内不仅香客多,和尚也多,隔着一鼎巨大的铜钟,不远处的门后有一群和尚做着晚课,身边有卖线香的台子,杜白方走过去买了一整捆。
“线香也叫长寿香,回去用来祭奠逝去长辈也是很好的。”
杜白方礼貌性地对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位和尚拜了一拜,转身便走了。穿过缭绕烟雾,定格在面前的是藏经阁三个大字。
杜白方一直在看手中的那块儿黑玉,再抬头时不知走到了哪里,他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周围一片空旷,旁边一条窄径,显得有点冷清。
“迷路了?”身后传来声音。
杜白方转头看过去,身后站着一个正歪头看着他的小和尚,就是刚才买香的时候在旁边站着的那个。
小和尚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歪头看他,一双眼睛黯淡无光,丝毫看不出孩童的天真和幼态,反而有些生冷的僵硬。
“你要去哪儿?”
“龙...龙王殿。”
小和尚转过身:“你走错路了,在这边。”杜白方鬼使神差跟着他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拐过了一个拐角,龙王殿出现在眼前。
小和尚停在门口不动了,杜白方也就跟着站定在原地不动,两人在人流涌动里显得格外奇怪,旁边时不时有人看向杜白方,表情疑惑。
杜白方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向前走了两步,道谢:“多谢这位小师傅。”
小师傅动了,转过头了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嘴巴后咧,牙齿露了两排,面部肌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不用谢。”
杜白方不尴不尬的笑容里又多了些恐惧,但他向来心大,只觉得这小和尚的嘴可真大啊。
“哈哈,那小师傅我先进去了。”周围有人不断看过来,他觉得有些尴尬。
龙王庙里人不算少,毕竟是白马寺的招牌,地方修的都比其他的神殿大些。
杜白方排在一位头发有些略白的老人后面,老人挎着一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有点枯了的花,蓝色花瓣最外层皱缩在一起,不太好看。见杜白方一直在看,他伸手从里面取出来了一朵,递过去道:“小伙子你要花吗?”
杜白方下意识伸手接过来,等对方转过身去之后才发觉这花是不要钱的。
“大爷这寺外花还蛮多的,你这花都枯了,怎么不摘些新的?”老人浑浊的眼球向这边撇了一下,摆了摆手道:“这花是送人的。”
杜白方更奇怪了,送人不送些好的。他把手里的花别在了腰上,拢了拢外套,在老人走后,双手合十,虔诚地一拜:“龙王大人们,求求你们保佑我爸平安归来,最好是能在我生日之前,还有答应我的模型别忘了告诉他,还有...”
杜白方絮絮叨叨一大堆,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听起来像个少年。
杜白方虎躯一抖,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后边是一名女子。
可能听错了吧。他闭上眼睛重新开始许愿。
“保佑我爹平安把我的模型带回来,保佑我爹平安把我的模型带回来保佑我爹...”
“做人嘛,别太贪心,你是要你爹平安,还是要你的模型?”
杜白方腿一软栽在了垫子上。
“不然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
杜白方双目圆瞪,周围站着的都是普通香客,许多闭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后面的那名女子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奇怪的举动。
没人说话但那声音还在继续。
“你要你爹我就把模型毁了,你要模型我就把你爹杀了,选一个。”
杜白方蹭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嘟道:“这TM是神?!”
“哦?你能听得见......”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惊喜。
杜白方心虚地挠了两下耳朵:“有虫子吗?一直嗡嗡叫。”他对着身后女子一伸手:“您来吧,我好了,嗯嗯再见...”
“听不见...我定位一下,姓名杜伍,目前在西沙群岛全富岛内海域,经纬度16?32'12''N,111?40'36''E,船身看着挺坚固的,搞个暴风雨玩玩应该死不了...”
“我听得见...”杜白方面如土色。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装的挺像。”少年语气中的戏谑和嘲弄不加掩饰。
杜白方走出龙王庙的大门,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神?”
少年:“我不是。”
杜白方:“那你是鬼。”
少年:“?怎么这么笃定。”
杜白方:“我没见过神,但我见过鬼。所以你是鬼的几率比神大一些。”
少年:“你就当我是鬼吧。”
杜白方:“所以你故意让我听到你讲话是想做什么,索我的命?占据我的肉身?为祸一方?!”杜白方越说越惊悚。
“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不干这种恶鬼邪神干的龌龊事。而且你能听到我说话这件事并不是我的问题。”
“每个来龙王庙祷告的我都会和他们说上两句,有时候是一些话家常,有时候也像刚才那样吓唬吓唬,但是只有你回应我了,所以...”
杜白方下意识指了下自己道:“所以是我的问题?我做了什么?”
“不是你做了什么,是别人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个平凡的人类能听见一只鬼的自言自语~”此人声音带上了波浪号,听起来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老奸巨猾。
杜白方努力回想了下,最终得出一个离奇的结论:“你们这座寺庙是什么正规场所吗?这么多佛像,你居然还好好地活着,果然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
少年:“这么多年没人跟我说过话了,你凑近点儿我帮你看看。”
杜白方正在走路的脚步一顿,左右看了看,身边要么是行色匆匆着急下山的撑伞行人,要么是立于一旁静默不动的素衣和尚,离得最近的是旁边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儿,杜白方对着那道白嫩的屁股缝鬼使神差道:“往哪儿凑?”
白屁股小孩不动了,背对着杜白方慢慢站直了身子,在杜白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缓缓转过了头,阴暗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小孩的身上显得极其诡异。
杜白方:“......”大哥你没事吧。
小男孩见杜白方不为所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屁股,两人对视半晌后,他缓缓走近道:“你真见过鬼啊。”
“对啊我小时候的事了,现在都不怎么记得那鬼长什么样子了。”
小男孩对着杜白方上下打量,又绕着他转了转,凑近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猛然不知嗅到了什么。皱眉道:“你身上好大的鬼味啊。”
“鬼味,那是什么味。”
小男孩猛地从被背后探出脑袋道:“就是一种只有我这种鬼身上才会有的味道,就像男人身上的男人味一样。”杜白方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道:“我被鬼附身了?”
“不对不对,这味道......”他又使劲嗅了嗅,张开双手扯着杜白方的衣服将他往下拉,杜白方翻了个白眼,索性伸手一捞,将小男孩提溜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你不会是在坑我吧。”
对方在他身上胡乱摸了一通,在胸口摁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白白胖胖的小手伸进去,再拿出来时攥着一枚成色很好的黑玉。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
杜白方:“不可能,这玉是我朋友卖给我的,怎么可能是你说的什么鬼气冲天的东西。”
“嘿,你不信我!”
杜白方无语:“我们现在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纯粹是因为我相信有你这个物种的存在,但是,你终究还是一只鬼,还是一只刚才还在威胁我的恶鬼,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小男孩气得腮帮子鼓鼓,怒视了杜白方片刻最终发现自己反驳不了他。所以开始挣扎扭动了起来:“放我下来,你个愚蠢的人类,活该被鬼缠上,也不想想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听见我说话,居然觉得我是骗子,谁稀罕骗你。”
杜白方一个没抱稳,小男孩失手摔在了地上,此时他的父母恰巧找了过来,看见自己的儿子摔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杜白方还在想如果他的父母问起来的话,他该怎么解释,最重要的是那只鬼不会乱讲话吧。被年轻女子抱起来的小男孩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极其轻快地叫了一声妈妈。
杜白方长舒一口气,看来刚才那只鬼走了。
“抱歉啊,刚才我看这小男孩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玩泥巴,就想带他去找家长,没想到一个没抱稳让他摔下去了。”
年轻夫妇很好说话:“没什么事,他就是喜欢到处乱跑,害我们一通好找,我们还要谢谢你帮我看儿子呢。”
杜白方对着他们礼貌微笑了一下道:“那我就先走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除去在寺庙中留宿的游客,很多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杜白方出了寺门就接到了张嫂的电话。
“小方,该回来了吧,都快十点了。”
“嗯,马上就到家了。”
“对了,我刚才出去倒垃圾,听邻居说朝民路发生了车祸,好像还死人了,你回来经过那条路的时候小心点儿。”
杜白方应道:“好,您放心吧,这儿离家没多远,我不打车,走着回去就行了。”
下山比上山快,但也得走一会儿,等他进了朝民路,才发现不远处的路旁被人围上了警戒线,一具衣服湿透的女尸趴在地上,旁边栏杆被撞出了一个豁口,越过人群看去,一辆破损的轿车深陷在湖水中。
警戒线外围观的群众表情惋惜悲痛,许是离得不远就是白马寺,众人求完了佛比平常人多了一些悲悯,陆陆续续在不远处献花。杜白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也收了一枝花,是那个提着篮子的老人给的。
他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那只花,走近了众人献花的地方,伸手将花放了上去。
“希望你以后不会再经历这样的痛苦,虽然花有点枯......”杜白方停顿了一下,伸手重新将那只花拿了出来,一丝疑惑涌上心头。
被他攥在手中的那枝花有些不一样,他明明记得老人刚送给他的时候,这花很蔫吧,像是失去水分的样子,边缘泛着黄,现在过了这么久应该早就已经枯了吧。
但现在那原本蔫掉的花朵却好像重新焕发了生机,蓝色的花瓣已经完全绽开了,微弱的灯光下显得绚丽又诡异。
杜白方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记错,但又想不到解释的理由,最终,他放下手中的花,转身背起包离开。
在河岸上捞车的吊车又一次失败了,司机急躁地对着传呼机道:“操!这湖里有什么东西缠住车头了吧,根本捞不起来,捞半天捞了朵破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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