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在的那处宅子离着城主府不远,花车很快便到了,长淮扶着燕支下来,一旁的喜娘将早就准备好的牵巾放进二人手中。
两个人跟着喜娘和礼官的指引,一路往里走。
“能不能看出谁比较可疑?”燕支小声地问。
她先前还觉得新鲜有趣,此刻却有些想结束了。
实在是她头上顶着的各种配饰太重了,她又被封了灵力,身体如同凡人,那般沉重的发饰让脖子很酸,她很想动一动放松些,但她得保持端庄。
“怎么了?”长淮瞬间察觉燕支的异样。
“累。”燕支说。
长淮早在进门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周遭的人,然而并未发觉可疑之人。
他说:“看不出来。”
“?”燕支,“抬杠?”
长淮也反应过来这话接的有点错位,他没忍住笑了:“我是说没看出来谁可疑。”
燕支叹气。
大婚的一应流程十分繁琐,燕支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才终于被送去了早先准备好的房间,长淮作为新郎则是被留在了外头。
跟随燕支身旁的两个侍女分别是云霄宗和云鼎宗的人,燕支在回去的路上就悄声跟她俩说,让两个人把其他人支走,因此到了房间后,云霄宗的乐钿对其他跟着的侍女说:“都下去吧,此地有我和安澄在。”
“是。”
把人都遣走后,燕支说:“快,帮我把这盖头揭一下,我松快松快。”
乐钿和安澄一边帮燕支拿下红盖头,一边做戏:“夫人,这不合规矩。”
“没事,你们二人不说,没人知道。”燕支快速转动了几下脖子,给自己活动着放松了下。
她此刻其实更想把头上的发饰拿下来,那些东西叮啷作响的,又沉又扯头发。
“这城主还挺大方的,给你头上带的全是真金打造的。”菩提心说,“这些东西值不少钱。”
“你要是这么喜欢,要不换你来带?”
菩提心知道燕支真能干出当场撂挑子的事来,它安抚道:“此事你是头功,等除掉傀儡师和邪灵,功德之力你拿大头。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早日获得自由。”
燕支冷哼,被菩提心最后一句话稳住了。
说这一会儿话的功夫,也缓得差不多了,她端坐在床榻边上,让乐钿和安澄把盖头盖回去,弄好了之后两人便去了门外守着。
眼下谁也不知那“鬼”会何时来,怎么来,因此便只能等。
屋内红烛摇曳,隐约能听到远处一点热闹的声音,燕支视线受阻,无法判断时间,灵力封住了感知也没有先前那般敏锐,她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但再细听,还有一道极浅极缓的声音。
不似人声。
“屋里还有东西。”她对菩提心说。
“邪灵。”燕支封了灵力,但它没封,故而感知敏锐,“这喜房他比你先来。”
“这么说还是我占了他的地儿。”
“你这么说也没错。”
燕支正想再怼上一句,却听到守在门口的乐钿出声行礼:“少城主。”
“嗯。”是长淮的声音,“去前头领赏钱去吧。”
“谢少城主恩赏。”乐钿和安澄装出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小跑着走了。
燕支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她没动静静地等着人走近,然后便听见长淮温和的嗓音:“是我。”
“人都支走了没?”燕支问。
“支走了。”
燕支闻言,心中瞬间有了判断,她直接扯下自己头上的盖头,对眼前的长淮说:“快,帮我把那几个最重的头饰拿下来,累死我了。”
长淮没动,燕支一边自己扯一边催促:“赶紧的呀。”
既然等到了要等的人,那也不用装了,先把头饰卸了。
长淮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笑着调侃:“不该是我挑开盖头的嘛。”
燕支回以一笑:“你何时也在乎这些虚礼了。”
“也是。”
长淮说完,上手替她摘掉头饰,与此同时,他指尖一点绿色闪过,燕支额间绿纹一闪而过,摘头饰的手瞬间失力,垂落下来,打到了一旁摘下来的头饰,手背被其中一个头饰的棱角划开了一道口子。
“趁着夜色,我带你去个地方。”长淮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说。
燕支木讷应声:“好。”
长淮伸手,指尖凌空动了几下,燕支僵硬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长淮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出了门,顺着连廊往后院走去。
就在两个人离开后,一道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从博古架后走出,他抬手一挥,床榻边再次出现了燕支端坐的身影。
.
城主府的人都在前头,后院空空荡荡,只有几声虫鸣,燕支无知无觉的任由长淮控制着着往前走。
一直到了后门,一道黑色的人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正是刚才从燕支房间内跟出来的那个。
“长淮”见到他后变回了自己原本的面貌。
燕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个子矮小,耳朵前侧有颗痣,脚也很小。
特征都对上了。
是巫鎏描述的那个傀儡师的样子。
只不过此人是个女子,巫鎏说的是个老头。
看来巫鎏见过的那个八八客栈的老板就是后来祸害了整座城的傀儡师,只不过她后来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老头。
燕支听见她询问对面的人:“都安排好了?”
斗篷下的人应声:“嗯。”
她又问:“另一个姑娘呢?”
“有仙门的人守着,不好下手。”
她点头:“把婚书给我。”
婚书。
傀儡师要她与长淮的婚书做什么?
燕支在心里记下了这一点。
裹在斗篷中的那人将婚书递出,傀儡师接过来揣进怀中说:“先走。”
说完,她推开后门,转身牵住了燕支的手,带着她走过门槛,随后手中燃了一张符纸,一行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祁商早在后门被推开的刹那便感知到了。
他先前带着师弟妹们一共布置了两个阵法,一个是压制一切法器和符箓使用,一个则是感知生人气息。
今日他们将除去燕支与两位师妹的所有人都安置在了前院饮酒庆贺,在正门处安排了师弟注意来往进出的人,唯独将后门处空了出来。
因此那边阵法一旦有了波动便很明显。
他抬头去寻长淮神君的身影,却见神君已经挡开上前庆贺的人,往后院走了,一旁还有人调侃:“新郎这是等不及了。”
他说着要伸手去拉新郎,陆城主当即走过去,摁住了他的手,笑着说:“年轻人嘛,老纪,你我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了,就莫要打搅了。”
他说着还给老纪使眼色,老纪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笑得更加豪放了:“那咱俩喝!”
“喝哈哈哈哈哈!”
长淮脚步很快,他一边走一边直接冲破禁制,恢复了灵力,然而推开门的刹那,还是顿了一下。
倒不是被那人布置的假象欺骗,以为燕支还在,而是感受到了浓重的邪气和血气。
匆忙跟在他身后而来的云清和祁商也顿住了脚步,祁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前辈受伤了?!”
长淮进门,抬袖一挥,障眼法便破了,他走到榻边去查探痕迹。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只在一个簪子上有一丝血迹,应当是不小心划到留下的。
他心中有了判断。
“是血炼功。”恰好此时的云清也破开禁制,恢复了灵力,细细感知其中的血气后,说,“这邪灵修的冥界已经封禁的邪法。”
他先前下山历练时,在一个村子里接触过一个修炼此法的邪灵,因此对这个功法有所了解。
他早该想到的。
血炼功修炼方法苛刻又阴邪,是冥界一位入了邪道的鬼王所创造出来的。此法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换走九十九位女子的血来修炼,据说一旦练成,无论邪灵还是邪修,身上的血气与邪气都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的生气,这样就能在雷劫之中借着生人气息来欺骗天道,以此渡过雷劫飞升成仙。
“怪不得他们只抓女子。”祁商一听血炼功,也明白了,当初还是他接到云清的传信帮他去藏书阁查阅的信息。
“婚书!”他忽然想到此物,连忙出声。
凡间成婚,喜好在婚书之上落下双方的生辰八字,以告知天道二人的诚意,而血炼功便需用到被换血女子的生辰八字来推算适宜换血的时辰。
婚书是有天道法力的,故而上头的东西做不得假,因此那上面的生辰八字都是真的。
“无妨,只有名字。”长淮从榻边捡起那一支染了燕支血的发簪,将上头的气息拢在手中,汇入了自己手背上的印记之上,细细感知燕支的位置。
片刻后,他道:“北边,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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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支跟着傀儡师与邪灵一路到了城外的一处山头。
傀儡师控制着她七拐八拐,很快,她的眼前一晃,发现周遭环境变作了一个潮湿昏暗的山洞。
这个山洞很大,底下有个又黑又红的池子,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四周的墙上挂着许多铁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穿着喜服的新娘,燕支听见有姑娘在哭,还有的静静地躺在里面生死不知。
她被控制着走进了右侧的一个铁笼中。
随后符箓落在笼子上,她看见傀儡师拿出了先前带走的婚书。
上头被燕支下了禁制,旁人轻易打不开。
燕支听见傀儡师说:“果然是仙门的人。”
裹在斗篷里的邪灵此刻拉下了兜帽:“那又如何,送上门来,焉有放过的道理。”
傀儡师控制燕支抬手,手中傀儡丝探过去想在她手腕处取一点血破开婚书的禁制,却在看到她衣袖下露出的一点银色后,心中一顿,她抬手一挥,用风带过衣袖,看见了底下那点银色的全貌。
是驷家的避息钏。
她望着一身喜服的人轻轻笑了。
“是你啊,燕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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