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出了身份，燕支便也不装了。
她手掌下翻，手腕一抖，废了傀儡丝，连带着恢复了灵力。
只是等她想再动用灵力时，却发现被完全的压制住了，她视线扫向笼子的四周，看见了上头流动而过的符文。
“既然猜到是仙门设局，你以为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傀儡师声音含笑。
燕支注视着她，没有再理会旁的，而是冷不丁地说：“驷青寻、姜单还有你，是一伙儿的吧。”
傀儡师瞳孔一缩，反应过来后她很快掩饰过去，但是燕支从说话时就紧紧盯着她，自然发现了，她双手环胸：“继续笑啊。”
“牙尖嘴利。”傀儡师定了定心神，刚想再说句什么，却骤然反应过来，“你试探我！”
傀儡丝无法控制燕支，她掀开燕支的衣袖时，她完全是可以躲开的，可她偏偏让她看到了那个避息钏。
她用避息钏认出了燕支的身份，燕支也用避息钏确定了她的身份。
所以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帮仙门那群人混进来，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样就说得通了。
燕支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性子恶劣，最喜隔岸观火，她若是真不想做什么谁也奈何不了她，乌七城这些事她不顺手掺一脚将火烧得更旺就不错了，却反过来帮着那群正道之人做戏，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如此反常便只能说明她这里有她更想要的东西。
“果然是燕支。”傀儡师拍手。
菩提心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它气笑了：“我真蠢。”
它就说燕支后来应下的那些事，虽不算痛快，然而与先前相比却是痛快许多，感情全是假装被逼，实则一边达成自己的目的，一边还捞着好处。
它竟然还真的以为燕支心善了一次。
“别这么说自己。”燕支对它说完，又对傀儡师说：“过奖。”
驷家有避息钏不是秘密，可那避息钏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法器，旁人根本不会过多在意，然而此物对她却是极为有用的，当初也是驷青寻背后的人刻意借着此物将她逼去驷家的，所以如今能够知道避息钏在她身上的只有他们的人。
故而在面对傀儡师时，故意露出一点，引她查看，看她能不能借着这个确定她的身份。
“我并未在你面前露过面，你为何觉得我会与他们二人有关系？”既然大家身份都明着来了，便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了，不过她还是好奇在此之前燕支从未见过她，燕支为何能够将她与另外二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啊，猜的。”燕支达到目的，心情甚好，便也乐得多说几句，“这世间傀儡师并不多，前些日子刚好在驷家看过，但那狼妖也不过是借着法器才能控制，这说明他并非傀儡的主人，恰好在这乌七城又看到傀儡，既然碰上了，便想着试探一番瞧瞧，兴许呢，结果倒是没让我失望。”
“竟然是在齐家就盯上我了。怪不得驷青寻与姜单皆折在你手。”傀儡师眼神幽深，“你果然不容小觑。”
“那你猜今日你会不会与他们一同去做个伴？”燕支勾唇，语气阴森。
“你现在也就只能逞个口舌之快了。”傀儡师说完，嘱咐那邪灵，“看好她。”
“是。”
邪灵站在笼子外，燕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垂眼盘算着怎么出去。
忽然，她听见菩提心说：“你从还在记忆回溯的乱流中就开始盘算了是不是？”
它刚才也一直在听着燕支与傀儡师的对话。
傀儡师不知道他们去过一条乌七城的记忆回溯乱流，所以以为燕支是从齐家就开始算计，但它知道，故而燕支根本不是从齐家开始算计的，她分明是在长淮问巫鎏傀儡师的样子时便开始打算了。
“你或许一开始不能确定长淮会不会帮乌七城，但从他问巫鎏那傀儡师的样子时，你便确定了。”
“等到了乌七城后，你好奇的也不是什么凡间的婚宴，你借着凑热闹的借口去齐家，根本就是为了等待插一手的时机。”菩提心说，“而齐应知身上的灵力气息就是你插手的时机。”
“你本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却在那时主动上前拢了他身上的灵力气息，你那时大约以为他是被傀儡师控制的，发现不是之后，你才主动说出还有另一人还在这，想继续引出关于傀儡师的线索。后来长淮让你帮忙，你不过假意推脱，为的就是遮掩自己的真正目的，让我们都以为你是为了早日重获自由而不得不为。”
“你可真行。”它几乎咬牙切齿，“算无遗策啊。”
它将燕支做得这些都捋下来，才惊觉，它自以为了解燕支，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燕支从来都是让人摸不清的。
“别说得我好像话本中那种负心渣渣。”燕支语气似笑非笑，“我达成我的目的，也助你们成了事，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你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你欺骗我感情！”菩提心控诉，“我竟然真的以为你慢慢……以为你！”
它气得一时间有些语塞，没想出来怎么形容。
燕支闻言轻笑：“即便我做这些不为了找到傀儡师，也是为着我想要早日同长淮和你解契，归根结底是为了重获自由，你怎会觉得我慢慢变成一个好人呢？”
“一百年了，你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她语气很轻，却含着讽刺。
“燕支！”菩提心被她说的这番话气得发抖，“我！我再也不！不会和你好好说话！从今天开始，我们只是冰冷的关系！”
它说完，不等燕支再说话，“嗖”地一下将自己缩进了识海深处。
再不快走，指不定又要听到燕支说出什么扎人心的话，它才不要听。
燕支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后来许是有些累了，她盘腿坐了下来。
那邪灵见燕支打量着笼子，以为她要想法子逃走，于是不冷不热地说：“我劝你别白费心思，自投罗网，自作聪明。”
燕支挑眉看他：“你猜我从这里出去和你修炼血炼功飞升哪个可能更大些？”
“你知道血炼功？”那邪灵立刻警惕起来，但还是不免开口问了一句。
燕支翻了个白眼：“那不废话么，你以为我为何费功夫假扮新娘，自然是知道你们得要生辰八字。”
她这话没骗这邪灵，她早就猜到他练血炼功了，这功法她熟得很。
早些年被那些邪灵和恶魂分食之时为了快速变得强大，她也动过这个歪心思，甚至都已经抓了人了，结果那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吵人得很，而且为了让她活着，她还得天天出去偷吃的养着她，还没等到可以动手的时候她就实在忍受不了，将人扔了回去。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邪灵忍不住问。
燕支看着这邪灵的神情，心里有了底，她勾唇一笑：“你既问我，便说明你也对此法心存疑虑。”
她幽幽说道：“血炼功是她给你的吧。”
“你胡说什么！”
“看来都让我说中了。”
“别跟她说话！”傀儡师高声喝止了邪灵，“过来准备修炼。”
“是。”那邪灵应了一声，转身时看了一眼燕支。
燕支朝他微微一笑。
她从这邪灵出现时，就一直在观察他。
未见之时，她以为这两人是合作关系，但从见面开始，她发现邪灵居于下位。
如今出言试探，果然如此。
她越来越好奇傀儡师的目的了，也越来越好奇她背后之人的目的。
她与长淮出现在乌七城是意外，所以这傀儡师虽然同驷青寻他们是一伙儿的，但显然同驷青寻要困住她的目的不同，傀儡师只是单纯的被安排在此地行事。
而她在此地做的是告知这个邪灵关于血炼功的禁术，骗他修炼……要修这个禁术就得抓许多姑娘来此，用她们的血……
血……
燕支偏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又黑又红的池子。
会跟这个有关吗？
能做什么呢？
背后之人既然一直在她身上做文章，说明他们要做的事情也与她有关。
她灵光一闪。
血能够激起她的凶性，是为了让她失控。
不，不对。
她来乌七城纯属意外，来这个山洞更是她主动设计，那傀儡师从头到尾没想让她来，所以不一定是这个。
一定还有她没发现的。
她撑着下巴，视线扫过整个山洞，思考着自己还有哪里漏掉了。
正在她看第二圈的时候，那边傀儡师的阵法已经画好了。
邪灵打开一个笼子，从里面拖出一个姑娘来。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她满脸惊恐，苦苦哀求，她哭嚎了很久，最后似是也知道求那邪灵无用，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燕支，“仙师！仙师！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燕支静静地看着。
既然山洞里暂时看不出端倪来，那这傀儡师让邪灵换血修炼的过程中许是会有什么线索。
面对燕支的无动于衷，那姑娘绝望至极，她穿着的红色嫁衣沾了很多污泥，早先因为成婚而精心梳起来的发髻散了大半，此刻因为眼泪和惊惧之下的冷汗而凌乱地贴在脸侧，燕支甚至能看见她眼睛中的红血丝和她指甲扣在地上留下的血痕。
“你救救她。”刚才还因为生气而怒气冲冲的菩提心，此刻声音平静而低沉。
“我为什么要救她？”燕支说，“她死了，我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从而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这样我就可以找到机会弄死他们。”
她说：“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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