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周昀晋不免觉得咽喉干涩。
他像从喷发的火山折返的游客，酷热已经消退，惊魂未定后，只留余浑身无力的疲倦。
他的头还残留有疼痛，昨晚的记忆在这种刺激下渐渐复苏。
他好失态。清醒过来的周昀晋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干脆人间蒸发。
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在别人面前那样子过……在孟广思的面前堪称耍无赖，会不会让追求效率、理智得令人发怵的对方觉得厌烦？
周昀晋环视了一圈屋内，发觉孟广思已经离开了。他想了想，连忙划开手机屏幕，想给对方道个歉。
然而社交软件的界面上，孟广思的头像框旁有小红点。
周昀晋连忙点开，发现对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房费已结清」
发信时间是凌晨的时候。
天啊，他才回想起来，孟广思是要出差的，他昨晚却那么无理取闹。握着手机的周昀晋，把额头贴上了屏幕，因为羞愧的感觉双颊发烫。
他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呢，是孟广思太纵容他了吗？不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会回应……在他意识断片的最后，孟广思甚至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如他所愿地陪着他。
他不知道孟广思都遇到过些什么类型的Alpha，可显然对方已经有了刻板印象，不论他如何解释，孟广思都固执地认定，Alpha都是轻浮且不忠的生物。
想到这，周昀晋不免有点委屈。他还没有犯错就被孟广思判了刑，这种无力的感觉叫他有些难过。
只是昨晚孟广思愿意留下来，或许证明对方的心也有了轻微的动摇，又或许……孟广思是一个心软的人，是他的纠缠不清，叫对方无可奈何。
然而这种有人陪的感觉，他实在难以割舍。它对他来说已经太遥远了，周昀晋难以从记忆中回溯相关的经历。他只依稀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似乎曾经在他睡前和他依偎在一块儿，给他读睡前的童话故事。
然而思来想去，周昀晋意识到，因为这些举动得到满足的只有自己。
周昀晋不知道孟广思当时抱着的是什么心情，一想到对方可能会感到烦躁，他就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连忙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孟哥，昨晚麻烦你了」
「药在床头柜上，自己看着吃」
孟广思几乎是秒回了他的信息，让周昀晋更愧疚了。也不知道孟广思在交通工具上有没有小憩一会儿。
「有没有睡一会儿？」
孟广思没有理会他的关心，而是有点生硬地回复到：「你要是不难受了，就去上班」
周昀晋下意识想发一个哭哭的表情包，又想起他和孟广思年龄的差距，要是那么做，恐怕会让对方更觉得他幼稚吧？
他悬停在表情包一栏的手又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地打了回复：「好的」
孟广思的名字后面，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但回复迟迟没有发过来。周昀晋盯着屏幕看，不由得想，自己刚才的发言里有什么问题。
「不舒服就走OA请假」
周昀晋看见这句话便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坚持上班不会给自己的处境带来改善，毕竟作为引领英耀前进的继任者应该拥有的能力，他可谓贫乏。然而心里又涌现出一点儿奇怪的念头：也许他的用心，能给孟广思带来一些改观。
「我会去公司的」周昀晋发送这行字后，手指顿了顿，还是问到 ，「孟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么问的时候，没想过孟广思会回复，就像站在空旷的山谷呼喊，没有期待过谁的声音会传来。不过是下意识地找话题，不让对话太快结束。
仿佛昨晚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争吵，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跳过了昨夜未完的话题。周昀晋不觉得这样能够解决他们之间的隔阂，它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但当下这样默契地无视，似乎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毕竟孟广思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后天」
没想到，对方竟然痛快地给出了回音。
周昀晋的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几次字，终究还是没想好该回复什么，于是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他等了一会儿，直到认为孟广思不会再回复，才从床上慢慢坐起来。
起来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低血糖引发的眩晕。
虽然对Alpha的身份还未能完全接受，然而周昀晋也不得不承认，二次分化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尤其在易感期的时候，他的精力会格外地旺盛——所以昨晚被引发的易感期似的症状，看来并非真正的易感期。
周昀晋复盘了一下昨晚的经历，他下意识地跳过了施宇珩和孟广思那些对话，将注意力定格在那种特殊的香味上。
那不是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对于Beta过去式的他来说，也许一辈子也没法想象自己能够分辨Omega和Alpha信息素的味道，但现在的他，即便对信息素并不敏感，也足以分辨信息素和香水的区别。
那么，那或许是一种模仿Omega信息素，或是具有与Omega或Alpha性//信息素类似效果的人工合成制剂。
等等……周昀晋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期刊内容，从头脑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代信息素。
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C国对于代信息素的管控极为严格，与对待毒//品无异，除了通过审核后的医疗用途，几乎是无法在市面上流通的。
如果有人私藏或是暗中交易被举报，恐怕会惹火上身，周昀晋不认为普通人有这个铤而走险的必要——
施宇珩不是普通人。
想到这点的时候，周昀晋的心情严肃了起来。
他有听说过在某些“圈子”里，有些Alpha和Omega会用这样的东西助兴，但大多是一些类似的替代品，或是掺了极微量代信息素的药剂。
只是昨晚的香气，他仅仅是闻到就被引发了假性发//情，看来已经超越了医疗用途的纯度。
孟广思了解吗？
也许孟广思能觉察到施宇珩的敌意与释放的信息素，但大概意识不到这股香味可以引发Alpha的假性发//情……
在学习相关知识之前，周昀晋也曾以为Beta是完全不能感受到信息素的。
但在近年来的研究对于人的生理机能逐步剖析下，周昀晋才了解到了一个事实：Beta也有可以感受信息素的受体，只是大多察觉不到带有性信息含义的信息素，而对于Alpha为了威胁等目的的信息素，他们也能感知得到。
甚至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中，Beta也可以嗅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即便对于他们而言，就像稀释了几十倍后的香水。例如，当Beta孕育着Alpha的孩子的时候……
可惜，孟广思是个Beta，即便沾染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只要并未留下临时标记或是——想到这里，周昀晋为自己有些越界的想象感到了难为情，他连忙掐断自己依着本能再继续幻想下去。
他得提醒孟广思这一点，如果他的猜测无误，那么施宇珩身上携带着危险的禁药，即便不是由他亲自动手，可一旦在公共场合煽动了Alpha和Omega们，一定会引发极其糟糕的后果。
代价未必是施宇珩能够承受的，然而这个情绪极为不稳定的Alpha，未尝没有情绪上头时玉石同焚的冲动。
他不能让孟广思被卷入麻烦当中……
「孟哥，回来以后方便和我聊聊吗？」
周昀晋突然想起他们先前不愉快的话题，孟广思似乎想要利用他得知什么，这上下文关联起来，像是他要和孟广思就这件事摊牌。
周昀晋连忙补充道：「是施宇珩的事，我怀疑他带了某种违禁药物，孟哥你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他没有资格去对孟广思的人际关系指指点点，尤其在这个即便憎恶也要笑脸相迎的丛林之中。可他仍旧希望，孟广思可以采纳他的担忧。
孟广思的聊天框没有出现输入中，看来已经投入到了工作中。在离开的这两天时间，施宇珩总不至于找茬追到孟广思出差的地方去吧？
周昀晋想了想，没给孟广思打电话。
等对方休息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他的提醒……
……
周昀晋的消息跳到屏幕上的时候，孟广思的眼皮一跳。
他是Beta，几乎没法体验大多数Alpha和Omega才能够了解到的事。但信息素的压制，多少能感知。
至于随身携带禁药……他没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过。
施宇珩这样的Alpha用违禁药品不在意料之外，可随身携带，他不觉得对方有这个胆量。
盯着施宇珩的人也很多，在“继承遗产”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惹出太多足以令Z市的记者兴奋的事来。否则，他也将失去作为孟依斐盟友的条件。
那么，施宇珩带了普通手段无法检出的药物？
为什么周昀晋能够判断施宇珩带了某种药物，因为意料之外的易感期？
他果然知道那件事吗？那些特殊的研究……
他被派去英耀，就是为了得知那些研究成果的下落。如果周昀晋清楚，能给他接下来的工作节省不少的时间。
只是不知为何，想起周昀晋昨晚意识模糊中说的那些话，孟广思又生出一分犹豫。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把心中涌动的情绪压下去。
这一切不正在如他所愿地发展中吗？
TB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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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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