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离开之后，没有给他留下什么。
周昀晋回想起自己爷爷临终前嘱咐的内容，并没有提起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没有和自己姑姑一家争夺遗产的意愿，于是顺从地接受了爷爷的安排。
现在想起，周昀晋还是觉得老人家的安排是非常正确的。
对方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财产，但在教育方面为他储存的基金足以供他安心地完成学业。没有给他安排英耀相关的事务，但给他留了一点股份，占比和普通的股东无异，每年可以获得一定的分红，不足以掀起什么波澜。
可以说，对方是在保护他。只要他不是一个物欲太高的人，他便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继承的这些东西，值得孟广思“询问”吗？
周昀晋不认为出身于晟禾的人会在意这点资金。
那么是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从来没有对英耀的事务感兴趣过的周昀晋，趁着孟广思出差的时间，和姑姑的秘书接触起来。
张淑，姑姑曾经让自己喊她张姨。可以说，对方作为姑姑这一派的人，服务英耀的二十年来，早已成为了姑姑的心腹。
然而在姑姑一家离开国内后，她也有些独木难支，便就着内退的年纪顺水推舟退休了。这时候找上门去，大概对方也只会以即将退休为理由，虽然不会拒绝他的到访，但也不会提及太多核心的要点。
但周昀晋还是想试一试。
他知道张淑的身体不太好——或许平常用脑太厉害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于是便去买了一些补品，再买了一个果篮，约定好了时间，才登门拜访。
张淑脱下平日的正装，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服，当她开门迎接周昀晋进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周昀晋甚至愣了愣，才意识到面前是谁，惹得对方不由得笑了。
“小周，认不出来我了？因为没穿正装？”
周昀晋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
他说不来讨巧的话，所幸对方也不在意，对他这并不圆滑的性格也早已习惯了的模样。
对方先是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嗔到太客气了还带礼物，随后讲到：“进来吧，先坐会儿。我家那位也不在，等他回来咱们出去吃一顿。”
在沙发上乖乖坐下的周昀晋有些如坐针毡，他抱着目的，实在没法安心地和对方共进晚餐：“张姨，其实我……”
“我知道你有想问的事儿。”张淑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的目的，“要不也不会这时候才来找我。”
周昀晋更是羞愧了。
她是姑姑一派的人，对周家爱情私奔的小女儿感情是很复杂的吧。妈妈离开后，姑姑对家中职务的继承权不可动摇，可也将所有的重担压在了姑姑个人身上。作为副手，她也能看到对方的压力。
由此，他和张淑算不上亲近。但在小的时候，对方也曾经送给他过不少图画书和玩具，对他有过不少照顾。他回国却没有直接登门拜访，有事才找来，也怪不得张淑说这样的话。
“张姨，不好意思，回国以后我应该先来找您的。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张淑叹了口气，没有回复他有些生硬的问候，而是一针见血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小周，我知道你的性格和你姑姑、堂哥不一样，对公司也不太上心。不想见我，其实也是想避嫌对吗？”
张淑的话没错。坐在沙发上的周昀晋，忍不住低下头摩挲起自己的手指。
或许他的内心深处有种念头，在飞机落地的时刻便升腾起来：他不想被公司的人认为，他打算急不可耐地想要趁姑姑一家下落不明的时候夺权——即便现在根本就是个空壳子的英耀。所以他刻意地保持着和姑姑一派的人的距离，却也并不亲近其他人。
“那小周，今天你过来，是想问什么呢？”
把他从施宇珩那儿听到的事直接说出来，会引起张淑的怀疑吗？但他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完全地编织一个谎言，对他而言有很高的难度。周昀晋斟酌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张姨，英耀有什么还没披露的药物吗？”
他能想到的，还算有经济价值的东西，只有药物的知识产权了。
张淑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周昀晋捕捉到了对方复杂的神情，感觉到自己也许走对了方向，于是接着追问道：“是不是还挺有价值的？”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把问题抛回给他，也在他来之前的推算中。周昀晋平静地回复到自己先前就想好了的措辞：“我听说晟禾让泓源收购我们，是为了我们的药。但市面上在售的药物里，没有什么高利润的产品吧。”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英耀才陷入了债务危机。既然如此，晟禾又何必走泓源的掩护来收购他们呢？
“……小周，我不知道你都听谁说的，但咱们的药就是那几种产品。也有些下市的药品的产权还没过期，不过和现在的新药比，实在是没有太多价值了。”
张淑在打太极。但她如此的解释，反而引起了周昀晋的怀疑。
他问的是还未披露的产品，张淑却主动提起了“下市”的药品。难道他想要了解的信息，在已下市的产品里？
“这样吗。我也很奇怪，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
“小周，是谁告诉你的？”
周昀晋的脑子迅速转动，马上扔出了一个真假参半的答案：“施宇珩。他不认识我，是我在朋友聚会上听到他们八卦，说泓源收购我们，是为了从我们这里拿到药的产权。”
张淑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她对这个名字的反应，比周昀晋想象得要大得多。
“张姨，怎么了吗？”周昀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淑的脸色，心里琢磨起来：为什么张淑的反应会这么强？施宇珩和他们英耀几乎没有关联啊……
“小周，你千万要离他们远一点。”张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失态，她只叮嘱道，“以前你堂哥在的时候，你姑妈也是禁止他和他们接触的。”
施宇珩和堂哥应该是同龄人，说不定两个人还认识。
周昀晋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好像被串起来了，可线索还是不足，缺乏头绪的他觉得有点头痛，但也感到了兴奋。
“为什么？”
“唉，怎么说呢……敏知她也是怕施宇珩带坏昀宸。”张淑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要不他们原来玩得也挺好的。”
施宇珩说自己是孟广思的朋友，那孟广思曾经也和堂哥认识吗？原来在他没意识到的过去，他们便曾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神奇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漾起了涟漪。
周昀晋有点恍惚，但他很快敛住自己的心绪，用另一个问题掩盖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张姨，那我爷爷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知道自己装无辜这招不能一直用，毕竟“老实”这种牌只够打几次，很快就会被发现马脚，然后被划入黑名单。但现下已是无计可施。
“什么？”
“除了遗嘱里公开的，爷爷有没有曾经提到过……让我回英耀？”周昀晋说着，脸上自然地露出了沮丧的表情，方才惊觉，自己或许还是有些在意当年周学毅的冷淡对待。
“小周……”张淑果然被他分散了注意力。她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
作为公司的老员工，张淑为英耀呕心沥血，对英耀的人有很复杂的感情。而作为母亲，张淑似乎对他的经历一直抱有同情。他不想利用对方，但也是当下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切入口了。
“张姨，能不能告诉我？如果爷爷真的不看好我，那我就——”
“小周，周老他一直怨敏识不告而别，但我想也是作为父亲的伤心。不是因为你父母的缘故才不给你安排职务，他只是觉得你心软，如果在公司里可能会过得不开心。”张淑语重心长地解释起来。
周昀晋哑然。
他没想过这么多，倒不如说，他原来还有些怕周学毅。因为对方在他面前的形象总是严肃板正，但在外人面前却又和蔼可亲。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对他有恨的，因为他身上还淌着父亲的血。这个带着他的母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再出现时对周家而言，带来的却是噩耗。
原来是这样吗？只是数年后听见这个消息，并未令他释然。他反而有些惆怅。
“是吗？原来是这样。”
“小周，所以我也希望你能谅解周老。他只是不太会表达。”
周昀晋点点头，也坦白到：“我没有恨过爷爷。”
如果周学毅不愿意收留他，恐怕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飘荡，罔论接受高等教育。
“不知道敏知还会不会回来。”张淑突然说到。
周昀晋不知道张淑为什么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知道对于张淑来说，姑姑一家回来不一定是好事。也许能东山再起，可如果结局并非如此呢？那么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大概张淑也难逃一劫。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张淑是否真的希望姑姑他们回来。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要是他们再也不回来了，那东西该怎么办……”张淑忽然念叨起来周昀晋不了解的内容。
什么东西？周昀晋敏锐地意识到，或许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内容。他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排斥，一种对于现下还算安稳的生活，恐怕会因为它的出现颠覆的不详预感。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张淑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小周，如果周老还给你留了一份遗产……你，打算怎么办？”
TBC.
从这里开始和《河出伏流》的剧情线联系上了[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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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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