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孟广思住处之前，周昀晋买了口罩去了一趟电脑城。
有了口罩，他就把帽檐翻上去，避免自己太过显眼。
他在电脑城逛了一圈，问了几个店家，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个货比三家的客户的形象，最终在一家回收旧电脑的店停了下来。
周昀晋以想要一台整机、但预算有限为借口，请店家尽可能组装了一套二手货给他。
他特意嘱咐店家选择了和自己手上那块硬盘同品牌型号的，既然决定瞒天过海，就该做得更妥当些。
因为都是回收来的二手配件，他没有等太久，包括敲定配置方案和组装，再出门买了一套五金工具，他仅仅花了一个多小时，他就打车回了孟广思的小区。
保安见他一个人下车抱着一整台电脑，还好心地借了他小推车。周昀晋把电脑拖回屋内，又下楼还了保安推车，才急忙冲了回去，用工具开始拆卸电脑。
拆装不是难事，他很快完成了把新买的二手电脑的硬盘拆卸下来的举动，而后从书包夹层中取出了原来的硬盘。
他的指印因为灰尘留在了硬盘上，周昀晋想了想，将两块硬盘都用纸巾擦干净，决定之后再给新的这块硬盘“做旧”。
孟广思应该有手段能做到这点。
他用找到的保鲜袋小心将两块硬盘分别装好，用记号笔做了标记，又往里面装了一些纸巾作为缓冲隔层。一切结束以后，他去洗了个手，把手上沾到的污渍清理干净。
水流过他的指缝，将他揉开的泡沫一并带走，看着泡沫堆积在下水口，打着旋儿随着流水消逝，如同从未存在过，周昀晋不免笑了。
就像是他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不过是徒劳无功。
周昀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呆在孟广思的住处，一时间百无聊赖，不知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许说能做什么。
连思考似乎都没有意义。
他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感到了人在无能为力时的空虚。即便空虚这样的感受，始终围绕着他的人生，可他从未有过强烈地想要做点什么、却最终无可奈何的体验。
周昀晋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电量掉得厉害，通知栏里往下滑了好几次还没到底，都是各种联系他的消息。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号码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还有短信的轰炸。
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感觉眼球酸胀，牵动着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实在没有浏览的精力。
轰炸他的消息，不外乎是英耀的人在联系他，可他不想理会了。
自己种的因结出什么样的果，人应该承担自己制造的影响的后果——这不是大人们一直教导他的内容么？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人就会反悔呢？
说到底，他们没有给予他相应的权力，他又为何要为他们负责呢？
周昀晋叹气，还是打开了信息和来电记录一条条地浏览起来。他不打算回复，但也需要了解一下这些人都想表达什么。
其中有不少不在他的联系列表，但其中一条是最令他在意的。
「周昀晋，现在联系我。」
对方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周昀晋花了点时间去想，是不是孟广思另一个手机号码。
他谨慎地回拨了这个号码，第一次是用户在忙。
是警方那边的人吗？可他们应该用座机来联系自己才对吧。那么，难道是他的个人信息随着新闻泄露了，有人好奇给他发了短信？
周昀晋思索着，想把号码拉黑，在他打算按下确定的时候，对方回拨了过来。
他愣了几秒，在手机震动中还是接通了电话，但也设置了通话录音。
“您好？”
“周昀晋，我要和你见一面。”
声线他很熟悉，只是一时之间，他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您是？”
“阎霁洲。”
周昀晋不免惊讶：“修杰怎么了吗？”
“电话里不方便说，约个地方。”
“稍等……”周昀晋打开了地图，找了个附近的茶室，“我发你短信。”
“好。”阎霁洲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姚修杰出了什么事吗？周昀晋不禁担忧起来。他知道自己没有操心别人的余力，可一听到阎霁洲的来电，他就忍不住想，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从前姚修杰也时不时会招惹些麻烦，但还在姚家能够解决的范围。可阎霁洲亲自给他打了电话，想必是不太合适告诉姚家的事。
他得去一趟……可是硬盘在他手里，他应该随身携带吗？他无法确定，阎霁洲是不是“他们”这边的，会不会趁机争抢他手里的硬盘——到了今天，他怎么还下意识地觉得，姚修杰和身边的人，应该站在他的阵营呢？周昀晋摇摇头，为自己的下意识无奈地发笑。
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把东西放在这儿，万一是调虎离山就不好了。
周昀晋还是先给孟广思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孟总，阎霁洲说有事找我，我可以出去一趟吗？”
孟广思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回忆这个名字所对应的是什么角色。几秒后，他才问道：“在哪里，给我发定位。”
周昀晋想问硬盘要不要带走，话到了嘴边，想起孟广思的顾虑，他又拐了个弯：“那个东西，我要带上么？”
“你是说我让你拿的‘文件’？放我保险柜里。密码我会发给你。”
孟广思巧妙地用了其它指代，周昀晋理解他的意思，马上应到：“好。”
挂了电话，他收到了孟广思发来的密码，在他回到收到的时候，对方立即撤回了信息。
还好，保险柜的密码字符并不多，看一遍足够记得。
他按照孟广思的安排，把硬盘放进了保险柜，拨动密码的时候不忘用手遮挡了一下表盘，结束后又用纸巾将自己的指纹擦干净。
做完这些事之后，周昀晋马上往自己给阎霁洲发去定位的茶室赶去。
那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地点，但他本能地觉得，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太远，于当下处境的他来说不是好事。
这种出于求生生出的“精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自己也会拥有。
这是好事吗，妈妈？他在心底悄悄地问到，也明白答案只能由自己去寻找。
……
“您好。”
他来得早些，于是点了茶水和一些点心，方便自己和阎霁洲的会谈。
对方来得匆匆，闯进包厢的时候甚至没有和他问好，就直接坐了下来。
“我们开门见山吧。”阎霁洲直截了当地开启了对话，“你怎么招惹了施宇珩？因为孟广思？”
施宇珩纠缠孟广思的事，难道许多人都知道了么？他和孟广思的关系，莫非也……
“没有人告诉我，但想一想不就明白了吗？”
和他的印象不同，今天坐在他对面的阎霁洲有些咄咄逼人，看不出先前他们去到对方家中时候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阎霁洲先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么？可是有这个必要吗……健康的人，各方面的生活都会方便很多吧？
“是吗。”
“你既然是姚修杰的朋友，应该知道他有些所谓的‘朋友’也和施宇珩认识吧？他喜欢你的事，只要施宇珩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他才会找上姚修杰？”周昀晋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他找修杰能做什么呢？”
阎霁洲不知道是被他的天真气笑了，还是以为他在故意装傻感到不满，对方冷笑一声：“你真的想不到？”
虽然心中感到抱歉，周昀晋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阎霁洲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兜圈子：“他要姚修杰和自己联手收拾你。”
“我？”他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么？
“孟广思喜欢你，那你就有对付的价值，你自己不清楚？”
“孟总，喜欢我？”他能听懂阎霁洲这段话的每一个字，可组合起来却令他茫然，“孟总怎么会喜欢我呢……他只是——”周昀晋把话咽了下去。
他和阎霁洲的关系，到不了他吐露实情的地步。
“可能存在什么误会吧。施宇珩这么做是没意义的。”周昀晋解释起来，“孟总也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才会帮我。”
“你的意思是，他对你一点好感没有，但还是因为自己现在起码表面上是你的上司，出于爱护下属的心理，在施宇珩面前对你的问题态度暧昧不清，而且出手帮你把热搜压了下去，还敲打了MCN公司们，让他们用其它的爆料分散市民的注意力？”
“啊？”周昀晋一愣，他从未想过阎霁洲这一长串的内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而阎霁洲显然不相信他的愣神是因为无知，更进一步地诘问到：“你想说你都不知道，可能吗？”
“我真的不知道……”怪不得回到孟广思住处的时候，打开手机后，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姓名挂在城市新闻热搜榜上，本以为是因为世界瞬息万变，一个半真半假的新闻并不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太久。
可是，他用硬盘去交换孟广思的帮助，也许对方只是因为那块硬盘——不，周昀晋无法说服自己将孟广思的“帮忙”全部视作利益交换。
要完成阎霁洲所说的这些步骤，并不是他到了孟广思的办公室之后，对方就能如神兵天降一般迅速完成的，这需要时间去考虑周全。
所以孟广思在他去之前，就已经在着手操办这些事了吗？怪不得他去的时候，对方会那么生气……他没有看到对方对他的尽心，只是一味地站在自己的角度以恳求的形式，逼迫对方要顺从自己的心意。
周昀晋开始后悔起自己当时的莽撞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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