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n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下去，转而同他聊起天来：“你底子蛮好的，不过是不是平常不怎么打扮？”
周昀晋在国外见识过甚至会仔细修眉的同性，他想了想，还是把自认为没必要特意打扮的观点咽了下去：“是。我们实验室平常比较忙……”他无心对自己多加关照，毕竟照顾各类实验动物和记录测试结果已经足够瓜分他的精力。
“然后也觉得打扮没必要？”
“对。”周昀晋讪讪地笑了笑。他这张脸，打扮起来应该也没有太多必要……好看的人无需装点门面，打扮是锦上添花，而他样貌平平，即便修饰，也不过是比之前要清爽一些。
“最讨厌你们这种帅哥自谦了！”Sean语调夸张地嚷嚷起来，正在为他处理发尾的手却依然是很稳的，“拜托！我们普通人也是有自尊的，好吗？”
周昀晋一怔，不明白Sean在说什么：“您在说我？”在他看来，Sean在人群中也绝对是夺目的存在。对方说这样的话，在他听来太过客套，以至于产生了怀疑。
“是啊，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的男的吗？”
旁边在忙的Lyra和Rowan，以及其她不知道名字的人都轻轻笑起来。
“我……”周昀晋有点难为情，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就知道Sylvan这颜控，怎么可能突然转性。”Sean絮絮叨叨地念到，“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找个弟弟。”
“现在年下小奶狗可流行了。”不知是谁插了句嘴，几人都笑了起来。
周昀晋有点愣，他一开始没明白大家在笑什么，但见大家都笑了，也便跟着笑了笑：“我……”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大家的话题。
“别拘束，来这里应该放松。我和Sylvan是朋友，他和你是‘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对不对？”Sean朝他wink了一下，调侃起他来，“莫非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印象里的设计师总是高冷优雅，而Sean打破了他的刻板印象，对方看上去三十来岁，但却比他更朝气蓬勃，而且还会不厌其烦地给他台阶下，周昀晋心里感激对方的体贴，可不知为何更紧张了。
Sean说自己和孟广思是朋友，一旦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他就会多想，担心自己在对方面前失礼。于是想尝试幽默的回复堵在喉咙，最后还是被他吞了下去，换了平淡的答案：“是。我没怎么试过……”
“那要多光顾我们，绝对能给你带来焕然一新的体验。”Sean说着，突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周昀晋眼前。周昀晋把围布拨开，接住了那张黑底烫金字的卡，他一翻手，那张卡片竟然散发出璀璨的光——同主人一样张扬，是掉在地上，他也会忍不住捡起来看看的设计款式。当然，这样的想法古怪又失礼，周昀晋选择了沉默。
“怎样！是不是掉地上，你也会捡起来看看？”
周昀晋被对方说中心声，不由得一怔。Sean见他的情感表达这么老实，顿时笑了：“你真这么想啊？”
周昀晋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欲言又止，Sean却自言自语起来：“以前Sylvan就是这么评价的，真是气死我了！但他说得对，我就要这个效果，就算在垃圾堆里，也是别人忍不住想看看的。”
Sean的性格，让周昀晋有点羡慕。人总是羡慕自己无法成为的人。也许到了对方的年纪，他也未必会有这样洒脱奔放的性子。
但这点羡慕很快就淡去了，他满脑子都是Sean说的，孟广思曾经和他有过一样的说法。这点“不约而同”，让周昀晋生出淡淡的欣喜。
“你话好少呀。”Sean终于对他的沉默抱怨到，“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让你没有开口的**？”
“没，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平日里被评价为沉闷无趣，倒也合情合理。在脑海中奔逸的思想，他难以说出口，也不知道他人会做什么反馈，保险起见，他选择了守口如瓶。
“挺好的。”Sean脸上有些浮夸的笑容褪去了，露出了真实的底色，他望着镜中的周昀晋，眼神露出了一分犀利。
被他打量着的周昀晋想要低头，却又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于是他也回看镜中的Sean。
“别抬头，呆会剪歪了。”
“哦，好的。”周昀晋把脑袋恢复先前的角度，努力地保持着姿势不变。
Sean忍不住为他的听话笑了一下：“哎呀，真是没想到……”
他没说完，可周昀晋不免产生了联想。
难道是说，没想到自己和孟广思的关系有点特殊吗？他既为此感到羞涩，却又不知为何，一点沮丧忽然翻涌出来。
他最近情绪变得有些奇怪，周昀晋检视自己的内心，觉得是不是难以尽快处理的事务一件件堆积起来，导致他的情绪状态变得低落了。
看来有时间，他还是得运动运动才行。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完成了接下来的剪发。再又洗了一道头发，把碎发清洗完毕后吹干，周昀晋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轻松了许多。
Sean去掉了他身上的围布，示意他看看镜中的自己。
周昀晋抬起头来，好奇地注视镜中人。
他先是怔愣，觉得自己像误入了什么整蛊的娱乐节目。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到镜中人也同步动了动手，这才确定这就是他。
Sean鼓起掌来，为自己的造型自夸起来：“Excellent!这么久没亲自动刀，我的技术还是这么帅，不愧是我们工作室的一把刀。”
“Sean，待会Calista听到了要请辞咯。”有人出声调侃到。
“哎呀，别和她说嘛！你们看看，是不是很帅啊？”Sean握住椅子的靠背边缘猛地一转，把周昀晋展示在众人面前，还配了音，“铛铛！”
“哇！”
谁给面子地哇了一声，可周昀晋还是一下子涨红了脸。他不习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意识低头不去看别人的反应，局促不安地想要转回去。
“好啦，不逗你玩了。”Sean见他一副窘态，还是决定放过他，“走吧，咱们去看看衣服。”
“还要挑衣服？”周昀晋有点惊讶。光是剪头发便让他的形象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在吃惊之余，已经感到满足了。况且，他听说过这些私人工作室的衣服都很贵……他不想让孟广思为他破费。
“是呀，造型难道就止于发型吗？”
“我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
“替他省钱干嘛！”
……
“Sylvan，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多谢。”
“还是Espresso？”
“嗯。”
被Sean安排来招待他的人知道他喜静，于是把咖啡端来后就合上门离开了。
孟广思没有喝咖啡的心情，于是只是随意抿了一口，就打开了自己的平板。
廖建的个人调查已经传到了他的邮箱里，在接收到邮件的时候，孟广思马上细细浏览起来。
他看过廖建的履历，是他们晟禾从校招培养起来的管培生。在晟禾打拼了十年，轮岗过所有的基层岗位，却始终难以抵达中层管理层。如果不是他回到C国强调需要秘书组的辅助，给了廖建一个竞岗的机会，恐怕对方会因为在三十五岁前无法转为管理层、因晟禾降本增效被裁员。
但晟禾再是存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廖建的执行力也不应当是这样的境地。
调查里说廖建是外公外婆养大的，外公已经因病去世，外婆最近住院，恐怕时日无多。这些压力拖着他，叫他只敢钉在晟禾，不敢为了搏一搏未来跳槽到其它公司。
他继续看下去，发现廖建有一对嗜赌如命的父母，两人还在世——先前公司对他的背调里，他的个人征信与无犯罪记录都是真实的，企业的调查程度终究到如此即可，不至于像公检法单位一般严苛。给了人挣脱出泥潭、改变的机会，只不过也为未来埋下了后患。
所以，廖建需要钱？足以填上窟窿的钱，还有人脉资源……
可惜在C国，调查一个人的银行流水，需要些特别的手段。否则，他能很快确定对方和施宇珩是否做了金钱交易，并且作为对质的证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并不唾弃廖建背叛可耻，只觉得对方把自己的信任出卖得太过廉价。
他大可以开口和自己寻求帮助，却转向了施宇珩……明明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罅隙，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
施宇珩掌握了他什么把柄么？孟广思接着往下看报告。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内容是，他的父母似乎之前已经戒赌了，最近却又卷入了一场赌局，此时正在到处想办法还高利贷，连信贷公司都不再放款了。
这场赌局，是施宇珩给他父母下的套么？
双重的重压下，廖建选择了背叛。
或许是他天性冷血，实在无法理解廖建为何不选择与这样的父母断绝关系，以至于人生计划一团乱，最终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地。要是廖建能早日割舍不必要的亲情，那么成就远比当下要高得多。
只不过转念一想，他忽然想起了周昀晋。
即便在恳求他帮忙的当下，周昀晋也连一句要和周敏知一家翻脸的话也没说过。
无法理解。
家人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即便是差点害得自己万劫不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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