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一楼大厅,圆桌上摆着一些食物,看样子是早餐。何梦樵、符青、两个猎人还有余安围坐着,五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到余安,姜月野想问她前一晚跑哪儿去了,今晚也好应对不测。但是转念一想,估计她也不会回答自己,索性张了张口又闭嘴了。
沈林把桌上的一块糕点递给姜月野,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往他手里塞了一堆文件要拿去办公。他本来怀疑这里的食物真的可以给人吃吗,手里突然被沈林塞了一块,又看符青和余安也在吃,于是放心地塞进嘴里。
沈林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再看他,对着符何二人说:“汇报进度。”
“是。”何梦樵先说,“我们问过这两个猎人了,他们对于不开枪的解释是,以前从未见过长成人形的狼,而且如此凶猛,他们觉得这是某个狼妖或者怪物,担心开枪不仅无法杀死她还有可能引起她的注意,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嗯,很合理,”姜月野嚼嚼嚼:“不想引火烧身呗。这东西哪来的,为什么可以吃啊?”
“天一亮就自动出现在桌子上了,”符青优雅地细嚼慢咽,“饿了可以吃一些,味道还不错。”
“……还有,关于他们住的猎人小屋,我们磨了很久,最终他们答应我们,可以带我们进去坐坐,”何梦樵把话题绕回正轨,“四点二十四天就黑了,现在是三点五十,还剩半小时左右。据他们所说路途并不遥远,我们现在就可以动身。”
姜月野问:“那去了还回来吗?”。
沈林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听着,听他发问,纡尊降贵地答:“回。按照规则来。如果女狼今晚在这里没见到人,会发生什么尚未可知。”
“那小红帽呢?”
何梦樵看了一眼闷头坐在圆桌边上吃早点的余安,说:“她不想和我们一起去。”
中年猎人的目光在他们几人之间来回巡视着,在余安身上似盯非盯,缓缓开口:“让我这位小兄弟带你们去吧,我有点饿,想先吃点东西。”
符青拍了拍手中的糕点渣,斯文秀气地站了起来:“我们还是一起走吧,哪有客人要到家里做客,你这个当主人的反而不去的道理呢?我们还想和你们两位一起品茶呢。”
这两个猎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不管留谁与余安独处,会发生什么都不敢保证,他们不想埋下隐患。
除了余安,几人立刻全部动身,扭开房门出了屋子。符青和两个猎人交涉,让他们带路,走在最前。
大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草地上遍布颜色鲜艳的花朵还有蘑菇,色彩亮眼不说、饱和度惊人得高,童话中最常见的景色铺展开来,映入眼帘。
姜月野觉得此情此景让自己也不免童心泛滥,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许,这鬼地方的杀气似乎都被冲淡了。
几人边走边聊,提起余安,他问符何二人:“有什么新发现吗?关于小红帽的。有没有问出她躲哪儿去了?”
要保证她的安全,最首要的就是要知道她躲在哪里了。不然她什么时候被女狼吃得一干二净了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保护?
“她对我也不肯说。”何梦樵似乎对姜月野一个新人进入状态的速度之快有些意外,看了他好几眼:“但是她有透露一些身世。她说,她有个母亲,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只有每年生日会给她寄来礼物。十岁那年,她与外婆相认,外婆似乎有带走她的打算,与她频繁来往过一阵。”
“可是她现在并不和她的外婆生活在一起,”符青转头悄声说,“我在一楼又发现了一些成绩单、外卖单等东西,成绩单已经是十岁之后的了,从来没有家长签过字;点外卖次数非常频繁,应该没有大人给她做饭,而且上面的联系方式只有她自己。”
“没有人抚养她,外婆没有,那个领养人徐彪也没有。那领养去干嘛了?”姜月野说,“中间一定发生了一些变故。两人都去世了?还是两人都反悔了?只不过,有外婆这个新角色了,故事倒是离《小红帽》越来越靠拢了。”
“还有一个发现,”何梦樵低声说,不让两个猎人听到,“那个小一点的青年猎户是个左撇子。刚刚吃早饭的时候,他用左手拿筷子。年长一点的猎户没有吃饭,看不出惯用手。”
沈林点头,思考了一会,把二楼的搜查结果挑拣着关键的部分简要说了。符青已经退到他们身边,三人简单发表着自己的想法和猜测,姜月野在旁边听着觉得大差不差,几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木质小屋前。
“连猎人都有自建房了,”符青唉声叹气,“现在城市的房价却越来越贵了。”
中年猎户先一步上去推门,青年猎户紧随其后,几人进屋,大部分童话中猎人住的地方长什么样这里就是什么样子。时间很紧迫,符青作为默认的外交官只能真的和两个猎人一起“坐坐”,品起茶来,拖住他们,其他三人则分头行动,在十分钟内要搜完整间屋子。
姜月野走进里屋,看到墙上挂着许多动物的皮毛,有鹿、羊、兔子等。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缝纫机,应该是用来缝纫一些皮制用品的。他观察过去,动物的皮就是普通的皮,缝纫机就是普通的缝纫机,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他转了一圈,默默记下一些细节,转头去找沈林了。沈林正立在猎人的卧室中,甫一进屋,姜月野霎时瞳孔骤缩——
墙上挂着许多刑具,捕兽夹、烙铁、鞭子、狼牙棒、镣铐等等数不胜数。铁质凶器冒出冷冷寒光,有些生锈处像干涸的血液,动物的惨叫和悲鸣透过铁具嗡嗡作响,整间屋子充满血腥和杀气。
姜月野不安地看了沈林一眼,沈林也拧着眉,表情凝重。二人一言不发,记下屋里的器械都有哪些,掐着时间匆匆回去了。
另一边,符青和何梦樵绊住猎人攀谈着,见二人出来,何梦樵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几人在夜色降临前动身,赶往余安家。
路上,两个猎人表示今晚愿意出手相助,与他们共同对付母狼,算是对前一晚袖手旁观的补偿。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姜月野颇为怀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偷偷问沈林:“你觉得这两个猎人的嫌疑有多大?”
“有嫌疑,但尚不能下定论。”沈林说,“还要根据他们今晚的表现具体判断。”
“总之那一屋子放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身份是猎人的话,有些打猎的工具倒是也勉强说得通……但是这工具不是猎杀那么简单,我感觉更像是虐杀。除非还有一点可以解释得通,那就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癖好……”
沈林淡淡扫了他一眼,他不知为何说不出话了,莫名的心虚感陡然升起,摸了摸鼻子,闭嘴了。
沈林不再理他,对符何二人说:“今晚的首要任务是跟紧余安,必须清楚她的动向。密闭空间是异变点,不要躲进去。”
“那还能躲哪?”姜月野又眼巴巴地凑上去,观察着沈林的表情,看着他说:“不躲在密闭空间里面,岂不是很容易被抓到吗?”
“所以今晚很艰巨,安全第一。”沈林单手拂开他,加快脚步走到符何二人身边,“女狼是不是恐惧根源尚不好断定,但可以确定她对原主有危害。一旦伤及原主,立刻击毙。”
二人应道:“是。”
姜月野放弃了纠缠,听着他们的对话,脑中构想出了《小红帽》故事中的场景——
大灰狼一口吞下了柔弱的小女孩,随即路过的猎人一刀划开狼的肚子,救出小女孩,杀死大灰狼。
踩着四点二十的点回去,余安还坐在椅子上,姿势几乎没变。几人不约而同默默向她靠拢,包围着她,防止她再跑丢了。
姜月野又凑在沈林跟前,不知为何这人像有某种吸引力,引得他总想撩拨几句,但是又无从说起,于是他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前几次都是沈林问他,他知道这是沈林有意试探他的能力,这次他也想听听沈林的想法。
“线索很多,但是不关键,而且很杂乱。”沈林说,“今晚他们的表现很重要。”
他们自然是指两个猎人。
“我直觉问题很大概率出在那个领养人徐彪身上。”姜月野悄声说。
“需要证据。”沈林也悄声回。
两人在这边嘀嘀咕咕,符青已经瞄了他们好几眼了。姜月野用疑问的眼神回看他,他笑了笑说:“我是想问,今晚不躲密闭空间里,那躲哪里比较合适呢?”
何梦樵冷笑起来。沈林淡声说:“不躲。”
“什么?!”
何梦樵不耐烦地说:“你觉得她会发现不了我们吗?几乎不可能,躲哪都一样,还不如不躲。今晚必须正面迎击她了,有这功夫问话不如活动活动筋骨。”
何梦樵把符青怼得哑口无言,他摸了摸鼻梁,真的开始活动筋骨了。
“那我……”姜月野正要问,沈林打断了他:“你去二楼。”
姜月野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女狼从一楼大门进,他们要与她交手,他躲在二楼最为安全。
他并不想缩在幕后,但又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女狼杀他犹如砍瓜切菜,于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心里暗暗发誓回去后要苦修武斗这门课程。
转念一想,自己从这里出去后说不定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想这么长远干什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黑暗又一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屋里的照明只靠餐桌上边的吊灯维持,照亮了小小一方天地。
他们进入了第二晚。
“笃笃笃,”有了上次经验,姜月野在敲门声响起后就要上楼,然而此时变故突生,一直好好待在眼前的余安竟然蒸发般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靠,”姜月野简直要跪了,“人呢,开隐身了?!这犯规了吧!!”
女狼的声音懒散,倒计时不紧不慢地催着命:“10,9——”
没有人脸色好看,沈林迅速低声命令:“符青,准备;何梦樵,你在一楼找她;你,去二楼找。”
一句废话没有,姜月野飞也般跑上二楼,一间一间屋子找起来。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赶在女狼找到她之前!
楼梯转角,办公室死角,活动室门后……总不会跑去猎人小屋了吧?姜月野心念电转,各种线索绕着圈从脑子里闪过,孤儿,女院长,领养……她到底躲在哪里?
此时楼下已经响起了砰砰的打斗声,姜月野急出一层薄汗,不知道他们能撑住多久?就算他找到余安了,女狼女院长要是冲上来发难,他又能撑得住吗?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清楚,到底要不要开枪杀死她?
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到底遗漏了什么……
脑中火花乍然一闪,他直往卧室里冲!
“《小红帽》中,狼把小红帽吃进了肚子里……余安的日记里面写过,女院长第一晚找她没找到,据女狼前一晚的表现来看,掀被子也找不到她,那么她不在床上,而在……”
他扑通跪在地上,从床底拉出了那个纸箱,巨大的兔子玩偶还躺在纸箱里。
他颤抖着手,扒开兔子玩偶上的织布衣物,果然在肚子正中间有一道长长的拉链。
他扯下拉链头,兔子玩偶被打开,蜷缩成一团熟睡状的余安正窝在兔子的肚子里,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松了口气。还好是睡着的,不然余安看见他了不得又抱头尖叫着跑掉,那就麻烦了。
“哒哒,哒哒,”这时,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上楼了!
姜月野转头看向门口,神经瞬间绷紧,要是女狼扑上来要余安的命怎么办?他手无寸铁,怎么反击?可是那帮人不知道还瞒着自己什么,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布置的任务舍弃性命?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觉得这比催命符还要恐怖。
到底是留下保护她,还是逃跑保自己的命?
他额头上覆着细密的汗珠,看了看门口,又看了身后女孩一眼,女孩轻蹙着眉,仿佛进入了某个令她不安的噩梦。
他咬着牙,下定某种决心,站在女孩身前随手抄起身边的枕头,这是他能找到的最近最趁手的东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了再说!
脚步声到了门口,一道人影越来越近,定睛一看,竟是青年猎人上来了。
姜月野一见不是女狼,霎时松了口气。可青年猎人却一脸焦躁、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问:“你找到她了?”
姜月野直觉里的一根筋微妙地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果然找到了。”他看着地上拉开拉链的玩偶,一步步逼上来,姜月野警惕地冲他抬起手:“你要干什么?”
“我有枪,我可以保护她,”青年猎人的表情又变得殷切而诚恳,“而你什么都没有,自身都难保,不如抓紧逃命。”
姜月野犹豫了,他承认有点被说服了。事实情况确实如此,但他无法保证青年猎人的动机是否单纯,万一这个猎人实则居心叵测……
他在让步与不让步之间抉择,突然,他看到了可怕的场景,瞳孔骤缩——
女狼正在青年猎人身后,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地静立着,缓缓从门口往里探出头!
他还没来得及大叫,女狼眼中红光一闪而过,身体迅速异变成了一匹巨狼的样子,一点人形也无,天花板甚至都要容不下她的身高。
紧接着,这个庞然巨物张开血盆大口,将眼前活生生的猎人一口吞下!
一个人就这样以这种血腥的方式死在自己的眼前,他措手不及、头皮一炸、浑身发麻,灭顶的恐惧感霎时吞没了他。
女狼吃下一个人后毫无异样,连肚子都没有隆起,仿佛只是吞了一口空气,猎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女狼眼珠一转,猩红的眼珠锁定了站在余安前面的姜月野,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庞大的身躯贲发出猛兽的热气,朝姜月野一步步压迫而来。
“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枪声从后面响起,沈林寒着脸疾步走来,子弹如雨点般落在了女狼身上,然而毫不起效,女狼身上的皮毛铜墙铁壁般坚硬,子弹全部变成空弹壳颓然落地。
眼看女狼一步步逼近姜月野和余安,沈林闪身上前挡在他们中间。看着他的背影,姜月野心头一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连忙伸手要推开他,女狼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弯下了腰。
巨狼恐怖的鼻息喷在脸上,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巨大的视觉刺激和感官刺激让姜月野的动作都凝滞了。他不由自主发出恐惧的喘息,从未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就要死了。
他简直不敢再看下去了,耳朵里嗡嗡作响,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随后整间屋子陡然亮起。
黑夜结束了,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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