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更深露重,月亮隐于云中,屋门开了又合。
一个穿着丫鬟服侍的女子悄然出门,怀中揣着一封书信,隐于暗处。
屋内重归寂静,唯余李孤玉一人独坐。
烛火摇曳,照着她疲惫的面容,她微微侧首望着手边书籍,眼神却不聚焦,烛光在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映出几分落寞。
良久,她抬手轻揉太阳穴,见天色已晚,终是不再多想,起身褪去衣物。
她心中想着事情,于是,动作极其缓慢。
左念棠一事,她帮不了多少,让阿陶去,也是怕他们急着今夜就动手,而明日许厌会不会真的带左念棠来,还是未知数。
就算来了,亦是羊入虎口吧,她亦不知他们是如何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朝堂总是男人的天下,她无法掺和过多。
李孤玉将褪下的中衣搭上木架,想着,叹了口气。
她不由得思绪飘远,又想,若是换成那位即将嫁给许厌的……
大概是女将军吧?
若是那位女将军,这事怕是好做得多,毕竟,会武之人,总是诸多方便。
可偏偏,她只是个体弱多病、百无一用的弱女子,那才女的名头,从未给她带来益处,带来的只有各种觊觎的目光,烦扰她多年。
如若她的身体能再好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所有人,不论是父亲母亲,至交好友,亦或是族中曾帮衬过她的所有人……
这样想了许多,几乎忘记了时间,李孤玉却不觉大悟,只感到愈发烦闷。
她不想与谁结仇怨,只想安稳度过一生,都不求达到母亲那样的地位——诰命夫人,德高望重。
可这世间纷扰,怎么都不肯让她如愿。
李孤玉心中有些酸涩,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抹抹眼角不让眼泪流出来,熟练的将那酸涩压下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换好了里衣,放在木架上,她转过身继续向床榻走。
然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住脚步。
她在原地站定半晌,继而如木偶一般转过头去,望向窗边——
一个黑影正靠在那儿。
一瞬间,她仿佛都能听见心脏加快的跳动声。
紧接着,那黑影站直了身躯朝她走近,步伐悠然,而浅薄的月光从身后窗棂照射进来,若隐若现镀在他周身,使得他愈发像那地府而来的恶鬼。
李孤玉快速后退。
可房间只这么大。
对面的黑影人高腿长,几步便到了她面前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马就将她手腕一拉,揽着她纤瘦的腰身将她拥入怀里。
许久之前。
他便在这儿了——
透过虚掩的窗户,窥伺着这里的一切。
那素白的里衣掩不住她窈窕身段,令人心荡神怡,只是举手投足,又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仿佛不堪侵扰的国色。
可他瞧了许久,忍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心头的私欲,翻了窗,侵扰了她。
直至将她这身躯真真切切抱在怀中,他才心安下来。
最初,李孤玉还下意识去推拒,去捶打,可没一会她就停了动作。她无助的意识到,她的反抗于他来说,毫无作用。
恐怕,连猫儿都比她有力气。
无力感涌上心头,李孤玉却还是强作镇定,稳住声音出言质问:“世子还不离开?”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秦淞身上的气息太过好认,且只有他能做这样放浪的事。
所以几乎是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她就认清了他的身份。
果然,熟悉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散漫,依旧是那般不知脸皮为何物:“我听说,情人分别之前,总要拥抱的,怎么,不行么?”
李孤玉对他的厚脸皮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咬牙反驳:“你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这样的人,没有一点能叫我看上。”
“这样么。”他仍是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不顾她的抗拒,脸颊在她颈侧蹭了蹭,“那夫人看得上怎样的人?”
李孤玉用力推他,答非所问:“你快些放开我,不然……”
“不然怎样?你现在还想跟我谈条件?”秦淞轻嗤一声,对她好似威胁的话语不以为意,伏在她耳边,“是你先说,需要我帮忙的,我好心好意答应帮你,你却一点好处都不想给我吗,夫、人?”
那一句句“夫人”,不加姓氏,言语更是极其暧昧。
呼吸洒在耳廓,李孤玉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心颤,而后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又硬生生被他气笑。
那是几个时辰前。
她还刚得知许厌他们要杀了左念棠一事。
她自是知道,要救左念棠,靠她一人完全不可能,而身边能提供帮助的,除了阿陶,便只有秦淞。
可她并不想让秦淞帮她。
那时,是秦淞先说:“你现在多半也出不去,不如你给我点好处,我助你出府,如何?”
她当即回绝:“我无需你帮忙。”
“绝情。”
“……哪来的情。”
李孤玉着实不想理他,径直往前走,想摆脱他。
可刚走出几步,立马就被秦淞拽走,抵在假山后。隔着一座假山,两个丫鬟的谈话声伴随着脚步声传入耳中。
“……府里最近在置办彩礼,你可知道?那红绸与囍字都已经定制了,咱们院子里怕是要有新的女主人了。”
“这,也不好说,将军与夫人情谊深厚,只是夫人身体不好,未曾有孕,我想,来的怕只是给姑爷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妾吧。”
“是吗?可那规格怎么看也不像啊……”
“那便不知道了……或许是什么大户人家不好拂了面……”
两个丫鬟渐渐远去,声音逐渐消失。
李孤玉用力掰开秦淞捂住自己口鼻的手,有些气恼,出言威胁:“你还要跟我到何时?这样迟早被人看见,到时,你我皆名声扫地!”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没有底,这些话对于秦淞来说,怕是毫无威胁。毕竟秦淞都不要脸到如此地步了,只会更加放肆,而且就算真让人发现,秦淞这家世,谁敢说半点不是?
故而秦淞根本不会怕。
果不其然,秦淞漫不经心,开了口回说:“发现又能怎样?他们奈何得了我吗?不仅奈何不了,还得给我赔礼谢罪,我本事大着呢!要不是怕你接受不了,我在回京第一天就让你夫君亲手把你送到我房中——”
“闭嘴!”
李孤玉压着声音怒了一句。
随后深呼吸,不再与他掰扯这无用之事。
她想到他先说要帮忙,这才顺着转移话题,试图快些将他打发走:“照你所说,你一个什么都不缺的王府世子,是为了什么要帮我?我怕是给不了你什么……”
而听她言语有所缓和,秦淞立即摆起了笑脸,弯身凑近,掌心顺势在她后腰一抵,将二人距离拉近,反问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还是说,你在装聋作哑,试图逃避?”
李孤玉被他弄得步子一踉跄,下意识捏住他手臂,反应过来了,又立马松手,改抓住他衣袖以维持平衡,双眸怒瞪:“你不要动手动脚!”
秦淞“哦”了一声,却没松手,反倒自顾自将手臂收紧了,一副要抱住她的样子,看着她慌乱得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笑意快要溢出。
眼见着她眸中怒意更甚,他才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应她:“说吧,要我帮你什么,我勉为其难帮一下你,至于好处……我以后会来拿的。”
李孤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
好处?到底想要什么好处?
李孤玉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得到的答案会让她不顾生死去反抗。
她选择不继续问,装聋作哑,反正之后回了李府,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会帮她的。
她竭力后仰不与他太近,咬牙切齿点了头:“好,那此番我若能出去,你陪我去医馆。我若出不去,你便替我去医馆,帮我问问,他们究竟为何要杀左念棠……一定要问清此事缘由。”
秦淞微微挑眉,并没有立马答应。手指在她腰身捏了一把,玩弄一般,他看着她登时吓得颤抖的模样,颇为满意,才再次开口,话语间带了几分犹豫。
“倒是简单的事情。不过,我见你那个侍女也还有些功夫啊,怎么不叫她去做?我刚回京时便想来见你了,结果好几次差点被她发现……哦,没想到你如此信任我,比你的贴身丫鬟还信任呀,我就知道你不是完全讨厌我……”
“放手,好好说话。”李孤玉没接茬,深吸口气,兀自说道。
大抵是觉得没意思了,秦淞终于将手松开。
只那么一刹那,一个巴掌就落在了他脸上,将他打得一愣一愣,半晌没反应。
夜晚虫鸣一声又一声。
不知响过几声,秦淞方才眨眨眼睛回过神来,质问:“不是好好说话吗?!”
李孤玉扭头往假山外走,淡然道:“我一直在好好说话,是你先动手动脚。”
“你站住!”
秦淞把她拉回来。
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这般望着他,隔得那样近,但又是那样无情。
他心头不是滋味,手中力道愈重,语气愈发不好,自然而然耍起威风:“若还想本世子帮你,便乖乖听话,不然,等以后你入了秦府,成了本世子的人,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本世子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狗彘不如的败类,爱帮不帮。”
李孤玉实在有些受不了他。
他与那些仗着身份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并无两样,从前她在外头并不露面,只戴面纱,那些人亦会打扰,而此人是更加放肆,只是他的身份,让她不得不纵着……
这样的人,是如何觉得她能看上他的?
自大又狂妄。
“我说过了,说得明明白白,你爱帮不帮。”
屋内昏暗。
黑暗之中,李孤玉收回思绪,转头去看,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他还将她抱着,体温灼得她恨不得逃个八百里远,可没办法,她无力逃开,被压制着,只能忍耐,逞个口舌之快。
然而,口舌之快于他来说,亦是完全不起作用。
他拥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死皮赖脸:“你让我帮忙,我应了,你将我赶走,我走了。我如此听你的话,此时也不过是想讨一个拥抱,你还不满,真是不识好歹。”
李孤玉被气得没脾气,拍拍他的肩用力推他,声音逐渐平下来:“不管怎样,先放开,再说话。”
“我就不能抱你了?他能抱,我不能?我不能?”
“……”
听她不回话,秦淞冷笑一声,终于松开了手臂,似是要去抚她面颊。
谁知,还没摸到,他脸上倒是又挥来一个巴掌。
李孤玉:[摊手](微笑不是笑是礼貌)
秦淞:[比心][比心][比心][抱抱](是抱不是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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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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