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它刻了,还是有监控证明?”我问。
“监控这周坏了。”店员说。
“就凭一个字你就说它要成妖了,你也太荒谬了吧?万一是别人偷偷恶作剧刻的呢?”我为她的毫无根据的瞎话感到好笑,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哪至于那么好骗?”
“你担心它成妖的改造费用是不是,不用担心,我们店得到一家企业投资,新增了一个服务项目,正好可以帮你支付它的改造手术费,整个过程你不需要花一分钱。”店员说。
改造手术费?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妖现人形不是自动蜕变的吗,怎么还需要手术?那些宣传媒体中都是这么讲的啊!
“怎么个改造法?”我问。
店员:“我也不知道,大概剥去皮毛就能变成人?”
我能看出店员并不清楚,只是开个玩笑,但脑海中还是浮现那双剔透的眼睛安在缺失皮毛的血淋淋的骨肉上的模样,我的手有些抖。
店员开解我道:“我看你从来不来这,大概是不喜欢狗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丢了它呗?妖物要是蜕变成妖,就跟独立的人差不多,不需要你再掏钱养它了,你正好甩了一个大麻烦呀!”
我觉得她的开解没说到正地方,如果她说:“妖物变成妖物是必然的,如果你不让它手术,就会害死它。”
那么在道德压力和经济压力的双重夹击下,我一定飞快地同意,可是她只说这会减轻我的负担。让我在我不能确定我的狗是否能变成妖的情况下,为了减轻我的经济负担,把它送上一个从没听过的诡异手术台……
作为一个学生,此时的我尚且相信正义怀有良知,与后来的混账模样完全不同,因此没有立即同意。
于是我说:“我再想想。”
店员也没强求,笑着说:“行,那你回去再想想,想好了再联系我吧。”
我刚回到寝室,店员就又打电话来了,她说,“小妹妹看到新闻上新出的妖类保护法修正案了吗?那里面说自今日起,任何人类或妖类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止妖物化妖,必要时,还应提供相应帮助。”
我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发生那样的事,我总有一种这个修正案是为我而设的感觉。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过平平无奇一屁民,没什么突出的智慧和天赋,实在不值当被花这么大心思针对。
我不回应,店员又说:“明天来签协议吧,妹妹,恭喜你呀,终于不用每月掏钱了。”
电话挂断,那双澄澈的眼睛又浮现在我脑海,它安静地看着我,似乎再等我的一个答案,我脱口而出“不是我要放弃你,只是我不那么做就违法了!”
发什么傻?我说的话它又听不见!
意识到我在做什么后,我自己笑自己。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笃定手术不是一件好事,整个社会都推崇的事,我为什么非要独树一帜逆潮流而行呢?兴许这个新生的妖会在社会上大有一番作为呢!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宠物店,那条狗见到我仍旧很兴奋,它焦急地在笼子边缘打转,似乎想要从里面出来同我亲近亲近。
店员见我望着狗出神,问道:“你要把它放出来摸摸它吗?在你签字之前它仍属于你,可以任你处置。”
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宠物。”
签完字我很快就走了,最后见到那只狗时,它正趴在笼子上飞快地摇着尾巴。因为它的位置离门口很近,我要离开,就必然有一段路程要靠近它,它可能以为我要摸摸它,于是变得很愉快。但我只是匆匆路过而已,走出店门,我听见那只狗变得很失落的呜呜声,同昨天一样。
昨天我没回头,今天依旧没有,虽然行为一样,心理境遇却完全不同。昨天我怀着不抛弃它的良知离开,怕回头会受到邪恶的蛊惑,所以不能回头,而今天我深知是最后一次见它,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放弃了它……我不敢再看它,不敢再看它很喜欢我的样子。
再之后,我没有和店员联系,也没再收到有关它的消息,并且没有踏进过那间宠物店。
“你为丢掉它而感到伤心吗?”我丈夫妹妹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小外甥女,一个九岁的小孩子,眨巴着她紫葡萄似的眼睛,很担忧地看着我。
她真可爱。我讲故事时她就乖乖听,讲完以后还担心我伤不伤心,她妈妈把她教的很好,我愿意多见一见她。我想。
“是啊,我很后悔。”我说,“做事情应该有始有终的,像我这样半途而废实在很不应该,你不要学舅妈。”
2Y75年6月
我们坐在一家甜品店室外的桌子上,天上的云有点多,阴阴的,凉爽的风痛快地将周身闷热带走,虽没见燕子低飞,但也能知道要下雨了。
“不要伤心了,你也不想的,毕竟我们不能违法呀,违法也是不对的。而且那个妖万一很喜欢做妖呢,做妖以后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定,就不用再听主人的了!我相信那是很快乐的,像我现在什么事都得问问妈妈才能做,就没有那么快乐啦!”外甥女很认真的说。
我忍俊不禁道:“你说的对呀!我之前从来没想到过,谢谢你哦,我现在没有那么难过了。”
其实我早就不难过了,毕业后生活中、工作中令我头疼的琐事越来越多,那点子不值一提的愧疚之情早就被从我心里挤出去了。今天说这个故事,也不是为了抒发情感、排解压力,只是因为芝芝太可爱,我愿意说些有趣的话逗她开心罢了。
“芝芝!”声音从我们身旁的玻璃窗里传来,一个很有气质的年轻女子从甜品店里跑出来,压抑着怒气地蹲在我的外甥女芝芝旁边,“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吗?一个没看到你就自己出店门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呢?你再不听话,妈妈再也不许你来店里玩了!”
“是舅妈,不是坏人。”芝芝很不服气。
我丈夫的妹妹瞿溪很防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芝芝缓和了语气说:“不论你要见谁,总得和妈妈说一声再走啊,妈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的!”
“知道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芝芝怏怏道,她是个很讲理的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就会认错。
芝芝进屋后,瞿溪本想跟着进屋去,但她不知想到什么,停在我身前语气不善道:“你跟我哥的事结婚之前我没掺和过,结婚之后我就更不会管,不论你们这个婚离不离,我都不关心,我希望你或者他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活!”
她说完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问道:“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理他?”
“我和他关系不好行吗?我从小就讨厌他!”瞿溪一把甩开我,进屋去了。
我在甜品店门前驻足了一会,才回到自己车里。车里开了空调,并不比外面炎热,但是昏睡在我副驾驶上的那个男人却是满面通红,头发、鼻尖还有浓黑的眉毛都挂上了汗珠,看起来湿漉漉的。
我把男人的衬衫解开两粒,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胸口,是冰凉且干爽的,他只有头在出汗,或者说这水不来自他,而是有谁给他兜头浇上去的。
一滴水悬着他的耳垂上,我用手指接了闻,没有骚味。
应该不是尿,我自己安慰自己。
他就算喝多了应该也不至于让人在他头上尿尿,何况他身上一点酒味没有,看起来只是睡过去了。
哦,忘了介绍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瞿李,我们五年前结婚,也就是在我大学毕业一年后。我们一见钟情,火速结婚。他比我大三岁,目前在中山医院当医生,对了,他还有一个母亲姓李,曾经当过我的大学老师,不过很可惜,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李教授就去世了,我的结婚仪式上并没见到她。至此,我丈夫家唯一的主事就是他的大哥瞿霖,比他大五岁,目前在中山医院当院长。
今天早上我照常下楼准备去上班,却没见着本该放在地下车库里的车子,打开定位,就发现车子停在这家甜品店门前。由于我的车子和我的车钥匙是一起不见的,而且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把钥匙放在了玄关柜上,所以我首先想到,是我的丈夫把我的车开走了。
我本打算问他一句就去上班,谁料接电话的是我的小姑子,她在电话里勒令我必须去一趟把她哥哥带走。
由于我也好奇为什么我好几夜未归的丈夫要偷偷开我的车,以及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小姑子的事让她那么生气,所以我请了半天假赶去了甜品店。
谁知小姑子一句话也不肯透露,只是希望我们这个对即将成为陌路的夫妻俩滚的越远越好,至于我的丈夫,他还没醒。
我把空调关上,车窗摇下来,微热的风携着雨点灌进来,冲散了冷气。
我的丈夫皱着眉头缓缓醒来,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把目光落到我身上,问道:“你怎么在这?”
“你把瞿溪惹毛了,她叫我过来把你带走。”我一面说着一面点起一支烟。
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烟瘾,而且很讨厌吸烟后久不散去的烟草味,但因为我的丈夫比我还讨厌烟草味,所以我很愿意在这时候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膈应一下他。
他也同往常一样把我点燃的香烟抽走,很厌恶地用手指掐灭了。
一阵沉默后,我说:“我要上班去了,你下车吧。”
“瞿溪不是让你把我带走?走吧。”他仿佛听不到我说的话,自顾自道。
我也故意不听他说话,漫不经心道:“瞿溪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你头上的水是她泼的?”
这回他没当听不见,低声道:“是她泼的,我们走吧。”
仿佛哀求似的声音……
我的丈夫骨相很不错,低下头去,眉眼那就有一个深邃漂亮的窝,下面是笔挺的鼻子,然后是柔软红润的嘴唇。
刚刚结婚时,我很爱他,也很爱他的俊美,常常从他的眉骨眼窝一路细细吻到他的唇,由棱角分明的英俊滑到柔软温顺的美丽上。
但经过那些事后,再看见这张面皮,只觉分外可恶,对于他的示弱,我则早就习惯了冷眼相看。
“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她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我说。
这句话似乎让瞿李感到了被质问的冒犯,他冷笑一声,打开车门走了。
雨下的很大,他走进雨里的一刹那身上就湿透了,我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上了一辆的士。
瞿溪也在玻璃窗后默默地看着这边,应该是在看她的哥哥,她刚同我的视线对上,便飞快地转身走掉了。
我与瞿李结婚五年,同瞿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我们没那么要好,私下无意见面,而逢家庭聚会时,我或者她又总是找借口不去,因此我们总是不得见面、不能了解。
虽然是一家人,但瞿霖和瞿李也不逼我亲近瞿溪,瞿霖总是说:“瞿溪这人很独,一般人和她都合不来,你用不着哄着她,要是不高兴了,不搭理她就行了。”
我确实一直没怎么搭理她,但今天我请了半天假,就这么走了未免太可惜,所以我决定再去招惹她一回。
叮铃——
我打开甜品店的门,门上的风铃便响了起来,坐在门店角落里的芝芝一看见我便小鸟似的飞奔过来,我稍微躲了她一下,笑道:“舅妈身上湿,别碰。”
芝芝瘪瘪嘴巴,失落地站定,望了我一会道:“舅妈,你要是再这么没意思我就不叫你舅妈了……”
我笑道:“你不叫我舅妈还能叫什么?舅舅吗?”
我和你舅舅就快离婚了,到时候就是想叫舅妈也叫不成了……
芝芝真的很可爱,我有点舍不得她……
“也不是不行。”芝芝嘟囔道。
我笑:“说什么傻话,不能这么叫呀!”
“我叫你什么你不都是你吗,为什么不行?”芝芝不服道。
“倒也是,那你叫我舅舅吧!”我觉得芝芝有一种天真的通透,有趣得紧,便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那可不行,妈妈不让!”芝芝很快回答。
“小孩子要听妈妈的话,不让就不能叫啦!”我说。
芝芝垂下头怏怏不乐地应了一声,“知道啦……”
“芝芝!”瞿溪慌张地跑出来。
芝芝连忙对瞿溪说:“我没出门呀!”
芝芝朝我吐了吐舌头,然后躲回角落里了。
瞿溪很愤怒地把我拉进放食材的仓库,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我并没答应过,应该是瞿李说的,可他代表不了我,而且我们很快就不是夫妻了,他的许诺就更加和我没关系了。
瞿溪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很颓然地说:“你想要怎么样?”
“你为什么讨厌你哥哥?”我说。
我明明要离婚了,但莫名其妙就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像是在为瞿李抱不平似的。见鬼,我明明并不心疼瞿李,一丝也没有,我只是好奇,但愿我的这个问题别让瞿溪误会。
瞿溪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跟他约定要做一件事,他失约了,我从此便恨死他了!”
“什么事?”
“这是我跟我哥的秘密,你又不是我哥,我不想告诉你!”瞿溪悲愤道。
瞿溪眼眶通红,像要哭出来似的,我只是有点好奇,实在无意惹出她的眼泪,遂连连致歉,温声安抚道:“不想说就不说,别哭了,我现在就走好吗?”
瞿溪听见我这样说话怔了一瞬,好像想起什么可以怀念的往事。
这是绝无可能的!我的记忆告诉我,我与她之间的交集趋近于无,应当是我的态度让她想起某位故人了吧。
瞿溪出过神后也变得怏怏的,她和芝芝的面貌本来没什么相似,唯有这一点复制似的神态,让我确信她们是母女。
同芝芝告别后,我十分说话算话地走了,因此没能觉到瞿溪异常。
我走后,瞿溪探出头看了一眼芝芝,然后把仓门关上拨通了瞿霖的电话。
“喂,我哥又来了。”
“之前算是我错还不行吗?我现在有了芝芝,已经陪他疯不起了!今晚好不好,今晚把一切都解决了吧!”
“为什么不?她也是个疯子,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不信!”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解决这件事,就今晚,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晚上九点,我下班回家,屋子里黑洞洞静悄悄的,正适合睡觉。这是我最近半年养成的好习惯,在进门之前把玩的吃的都弄好,回来开一个明度最暗的灯,飞快地洗漱完便上床睡觉,那时也不过才十点钟。
这几天瞿李不在,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刚沾枕头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半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吵醒,睁开眼,缓了一会神,我说:“这里是主卧,我睡觉的地方。”
那人上床的动作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我本来睡在床中间,怕他上来后压到我的头发,便往旁边让了让。
我的动作好像鼓励到了他,他上床后便贴我很近,下过雨后的土腥气萦绕在我的鼻间。
这几天市里的空气有点脏,全靠这一场雨洗净。我那件被雨浇过的外套上布满了脏污,他既然一天没换衣服,自然干净不到哪去。
“衣服脱了吧。”我说。
我不想洗床单,虽然此时已经避免不了了,但我还想再挣扎一下。
他的呼吸一滞,却并没有动作,我只好坐起来解他的扣子。
手摸到他胸口时,是分外滚热的一片,像是发烧了。
我掀开他前额的头发,上半身放低,用我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滚烫的,确实是发烧了。
我正要起来催他离开,他忽然抬一只手把住我的脖子,拇指自然而然地抚弄着我的耳垂。
炎热的夏夜,滚热的身躯,唯有我的命脉和一只耳垂能触着冰凉,这刺激爽得我一激灵。
他在发觉触动我后,另一只手也抬起来,顺着我的脊骨一路摸下去。
然而屋子里是有空调的,我并不十分需要解暑的东西。况且冷不防的第一下是刺激,第二次来的就算不得新奇了。
我把手撑在他的肩胛骨上将上半身直起来,刻意按压的力道硌的他的双臂又麻又痛,抚弄的动作也被强行打断。
我的手一路向下,到他的小臂处停住,枷锁一般将他牢牢拷在床上,他动了一下,没能抽出来,只能震惊地望着我。
这是我两年来不断训练的结果。两年前那次外出郊游,我因为过分追求骨感瘦弱,没有足够的体力走出荒山野地,差点困死在里面,之后便格外注重力量和耐力的训练。因为我和瞿李闹掰也是在那次郊游,之后我们再没有轻易给过对方好脸色,所以他不了解我的近况也是很正常的。
“你发烧了。”我说。
“嗯……”瞿李说
我:“吃药去?”
瞿李:“……”
瞿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我。
瞿李非要在极黑里才能睡得着,我则不是,两年前我们分居,他主动搬去次卧后,我就把主卧厚重的窗帘换掉了。城市的夜晚有各种各样的光,我的窗帘不能滤干净,因此在适应了房里的明暗度后,大多数景物都是可见的,包括瞿李望着我的眼睛。
眼珠是阴沉沉的黑,玻璃质地表面盛着一点亮光,仿佛是漆黑的深井里装着弦月的倒影,冷冷清清寂寂寥寥。
真漂亮……
我忽然这样想。
于是我没有催他起来吃药,而是笑着说:“你不肯吃药又不肯走,万一过了病气给我,我明天怎么上班呢?”
瞿李定定地望着我,弦乐一般动听的声音钻进我心里,“世上没有那么速效的药,你离我这样近,病气早就过个结实了,而且……我是不想走的……”
后半句话似乎在我人生过去的重大时刻出现过似的。
我不想走……
可是是什么时候说的呢?我怎么全然想不起来,思考时,我的手里不自觉卸了力道,他已经脱身吻上来……
短篇合集,持续更新,敬请期待……
1.《恶犬之死》
简介:全员恶人,女主疯批,黑暗系复仇文,十二章完结。
2.《七仙女是事业批》
简介:仙人不会因为丢了衣服而被迫委身,四章完结。
3.《邪灵五世》
简介:恶有恶报,五章完结。
4.《嫦娥的故事》
简介:还没编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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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恶犬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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