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瞿李慌乱扑上来看我的胳膊。
方才有断枝从天而降,我替他挡了一下,他跌在地上滚了满身的烂叶泥巴,我扶树站住,干净的很,只是在胳膊上添了一道长且深的血口子,从大臂延至小臂。
2Y73年,也就是两年前的六月上旬,瞿李见我休了年假便向他大哥也请了假,说要带我出去玩一玩。他那么体贴,我当然没有不乐意的理由,遂收拾行李欣然同往。
他可真周到,提前做好了攻略!名胜古迹、主题乐园、野生园林的优质典型在十天假期里带着我很轻松地玩了大半。假期末尾,我们坐上返程的飞机,到家还剩一天假期,舒舒服服地休息一天正好回归那“可爱”的工作岗位。
入睡前,瞿李忽然凑在我耳边说:“我还有一个很想去的地方,你肯不肯陪我?”
“你陪我这么久,我要是不肯陪你岂不是太没良心?”我笑道。
我们一拍即合,下了飞机便直奔他所谓“很想去的地方”。
那是一座远离城市的大山,从公路上望过去树木青翠茂盛层层叠叠,当真是一座生命力旺盛的山。
据瞿李所说山名叫小秋山,他儿时曾跟着父亲一块在这登过山,后来父母亲离婚后,母亲不热衷这项运动,他又因这山感伤家庭破裂之苦便再没来过。如今有了钟爱的妻子,便想着来这看看,一是感怀久不联系的父亲,二是因为我们的婚姻足够幸福,可以抚慰他童年的创伤。
我一贯是不辨东西南北的,因此领路的职责全部交由他。山里的地面因为久被树荫遮挡不见阳光,落在地上的叶子便被沤成湿漉漉的深棕色,密密的一层散在空地和野草间,仿佛铺了又湿又滑的地毯。我几次打滑欲摔,多亏他扶住,后来习惯了,竟能如履平地地往山顶奔。
可惜即将登顶时我负了伤,按瞿李所说,山的另一面有缆车,我跟他爬到山顶便可毫不费力地下山,我只能简单地处理伤口,忍痛前行。
又跟他走了一个小时,按理说该到山顶了,可眼前仍是望不到边的密林……
我们是迷路了……
由于恐惧的影响,山中杂满青草绿叶泥土香的清新空气让我有些难以忍受。
他怕我累,包括手机在内的一切物件都是交给他保管的,直到我催他打电话才知道,他那一摔,两个手机都都报废掉了。
其中一个元凶是他放在背包里的一只保温杯,颠簸中,杯底恰巧将我的手机屏幕硌碎掉了。另一个元凶是地上的石头,他摔倒时手机脱手而出,在石头上碰了个四分五裂。他怕我害怕,而且想着背包里还有我的手机能用,就瞒下了军情。
天渐渐黑了,可是手表显示现在才下午三点,分明没到夏季的日落时间。
太阳好端端地挂着天上,有云特意来遮住它,不是天黑,是要下雨了!
山林中的风雨因为有树木摩擦造势实在可怕,仿佛有只凶兽盘在你头上怒吼,它要食你的肉,垂涎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们虽有伞,但同没有基本没差,雨被风斜进伞里狠砸在我们身上,我的伤口更痛了。后来雨还没停,我就先发起烧来。
“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昏昏沉沉中,我抱怨道。
“要做的事太多,这件事给忘了。”瞿李说。
是了,我把事全留给他做,那么多的问题,难免会有疏漏,落到这种境地,我也有一份责任……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睁开眼时雨已经停了,天色昏黑,空荡荡的树林里只有我一个孤鬼。
我想大叫瞿李的名字,嗓子却仿佛被鞭过,徒劳用力,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背包还在我身侧,想用水润一润嗓子,记得还有两瓶……
没了!书包里的水和食物都没了!瞿李和它们一块消失了!我看着空荡荡的四周惊恐不已。
我渴的要命,周边全是雨水,但是我不敢喝,我现在已经足够虚弱,若是为了解渴再感染了雨水里的细菌,我可能就得直接交待在这了。
瞿李去哪了?他把食物和水全带走是要我死在这的意思吗?
我不愿这么想他,可是我现在一个人流落到这种境地,心里的怨恨同恐惧一样是止不住的。
我一面咒骂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面拄着一根崎岖的粗树枝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走,瞿李说山上有缆车,而且我们爬了那么久应该快到山上了。可是我从没来过这座山,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而且从我找不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再信任他。
当时我好像疯了似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除了我自己,谁也别想弄死我,哪怕是条死路,也非得是我自己选的不可,我绝不能受人家的骗而死!
我越走越乏力,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苗条的身材储不了太多能量,供不上我这一番折腾所致,又或者两者都有,最终,我在山林的夜色里倒下了。
再次睁开眼,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我得救了,是凌晨上山采蘑菇的大妈发现的我。我蜷在一个山沟里,大妈以为看见了一具死尸,哆嗦着手脚报了警。之后瞥见我的背在轻微地起伏,疑心我没死,来探看,果然是命大的倒霉蛋,便打了急救电话。
我的丈夫也没死,他带着食物和水攀到山顶并报了警,山顶果真有经营缆车的地方。警察按照他提供的位置去寻我,结果一无所获。
瞿李出院后来病房看我,对我展示的说辞是,因为我走动了才找不到我。
我冷笑:“我虽走了,包却没动,为什么你们连包也寻不到?”
瞿李自责,“怪我,其实我本就辨不清方向的,还非要不自量力,拉着你往荒山里钻,我差点害了你。”
我冷笑,打算再一次开口。
“为什么和我一起就不能登顶,自己走就能得救?”
“为什么拿走全部的食物和水,只有死人不需要这些,你看着昏睡的我就这么默认了?”
然而这两个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医生就过来了。
医生看着我缠着纱布的臂膀说,你的伤口很深,该要留疤的……瞿李闻言很愧疚地看着我的臂膀,似乎想到了这是为他伤的。
医生走后,护士又过来为我的伤口消炎,冰凉的棉球在皮肤的裂口边缘抚过一次又一次。
一如瞿李今晚握住我小臂的手掌一样冰,似乎怕我再一次压痛他,他攥的很紧,我的手臂有些麻了,单手挣脱不掉,另一只手只好在黑暗里摸过去帮忙。
我摸到我的小臂,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分明一片光滑,哪有什么疤痕!
我猛地推开瞿李,瞿李跌在床上,茫然而震惊地看着我,不知我为何突然翻脸。
“疤没了!”我说。
“什么疤?”瞿李问。
我把光滑无损的左臂亮给他看,“两年前那么深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怎么没了?”
黑暗中他应该并不能看分明皮肤的细节,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头也没低看也没看,就笑着对我说:“本来就没疤啊!”
“有的!”我立刻道。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救他的证明,可是我此时的争辩却没有半分被歪曲的愤怒,而是充满了无端的恐慌,仿佛他否定了这条疤就是否定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价值似的。
“没有的。”他微笑着坐起来,淡然道,仿佛一只鬼落进黑夜里那般自在。
“有!”我莫名愤怒,恨不得撕烂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扑上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没防备,失重倒在枕头上,半天没有动静。屋子里只有我的呼吸声,他的身体连起伏都没有,好像一具尸体。
“你……你干嘛……”我有点怕他真的死了,于是爬到他身边,想摸摸他是不是和刚才一样热。
“李……”我这样叫她。
她没有应,一动不动。
“抱歉……很抱歉……”我慌乱地环住她的脖子,想要把她抱起来探明情况。
把她翻过来的一瞬,我突然被一双怨毒的、着了火似的眼死死盯住,我想退,却被她一把抓住。
“李!”我惊叫,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她用一个锋利东西穿进了我的喉咙!
那东西贯穿了我的喉咙后还继续向前,直到她完全坐起来,欺身将我钉在床上为止。
好痛……
我脖子上的创口里流出大量的血,将周身染得黏糊糊湿漉漉的。我感到那血正在不停地流,不停止地流,很快我的口鼻被淹没了,然后是我的视线。
我再也不能看见她了……
我快要窒息了……
不!
我猛地睁开眼,并没有血,我正被泡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中,容器里充满不知名的巨量粘液,我奋力地向上游,想出水,脖子却被一条来自容器底部的黑红色管子拴住,上下不得。管子似乎勒进肉里,动一下,我的脖子便涌出殷红喂给液体,同时还有割肉似的剧痛,我的脖子仿佛被凶兽的牙齿给咬住了。
我不明白这种境况的来由,但我知道,鱼落到旱地,我落进水里都是要死的,我尽我所能在粘液的密闭容器中扑腾着,妄图打碎屏障。
却是徒劳……
屏障分毫未损,我的肺已经要爆炸了,剧烈的疼痛从胸腔扩散至四肢百骸,口鼻涌出一点嫣红,我已至濒死边缘。
突然,容器前方传来嗡的一声巨响,响动在液体里凝成一把大锤,为我发昏的头脑送来剧痛,紧接着,液体裹挟着我朝响动发出处极速流去。
准确地说是,我同粘液从容器破口倾泻而出撒在地上。
有一个人扑上来,从我的脖子的血肉里抽兽牙,痛得我一阵痉挛,她把我粗略地检查一遍,然后怒吼道:“你也太不负责任了!药都用完了也不给她换,你是要弄死她吗!”
“那根管子因为药水回流吸掉她一点血而已,哪至于就死了呢,她的身体锻炼的很强壮,不会那么脆弱的。倒是你,我的仪器就这么被你砸烂了,你又欠了我一笔帐。”一个男人说,声音有点耳熟。
“你特么的可算好你的帐吧,别被人把账本偷了去!”抱着我的女子很恼怒,还有一点不甘不愿的悲愤。
悲愤?
我记起来她了。
这回你哭了吗……瞿溪……我默默地想。
“这账本只关系你我,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关心你了,谁肯为你偷账本呢,靠你自己又不太行。”那男人又说。
是瞿霖,我终于想起来。
瞿溪气得发抖,拥着我背向瞿霖不愿再看他,我的手恰巧搭在一块玻璃碎片上。
“放开她吧,再把你沾湿了呢?感冒可不是好受的。”瞿霖看着瞿溪的背影说道。
瞿溪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搭理他。
“干嘛,真生气了?”瞿霖上前两步,想碰一下瞿溪的肩,却看见了杀机。
瞿溪怀里的人定定地看着他,手里握着一块玻璃碎片正抵在瞿溪的脖子上。
我抵着瞿溪的咽喉艰难地绕到她身后,然后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好让对面的瞿霖清楚地看到,我很轻易就能把这块碎片插进她的喉咙里去。
“我要出去。”我说。
“去哪?”瞿霖冷哼一声,嗤笑道。
“反正得离开这座……精神病院。”我说。
瞿霖很惊异地望着我,笑道:“你竟然知道这里是精神病院?”
“别特么废话!”我猛地攥紧碎片扎下去,瞿溪痛呼一声,鲜血瞬间在她衣服上晕染开,有她的,也有我的。
“好!好!我这就放你,跟我来!”瞿霖一副很怕瞿溪受伤的样子,慌忙道。
我一路挟持着瞿溪,因为嫌硌脚我要了她的鞋子,她光着脚走路时一直在哭,可能是硌痛了。不过我身为挟持她的匪徒,无暇顾及她痛与不痛,只当没看见。
到了青山医院的门口,我让瞿霖启动一辆车后就走的远远的。看着门外通向外界的道路,我欣喜若狂,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回归正常社会了,但就这么**着亮相可不太好,于是我对瞿溪说:“把你的衣服裤子脱给我!”
瞿溪一面流着泪,一面顺从了我的指示,因为我还要挟持她,所以只要了她的外套和裤子,套头的半袖就没管。我拎着她的外套和裤子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正准备给她一脚就向车子那跑,谁知她突然抓住我挟持她的手,颤声道:“能不能……再想起来一点呢?”
我眼皮一抖,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瞿溪攥紧我的手,指甲嵌进我的手背,被我握住的碎片也更深地扎进我的手心里去,钻心的痛……
我听见她说,“哥……我是你妹妹啊……”
钻心的痛……
“做回你自己吧……别这么糊涂的活着了……”
痛……
“她早就死了……”
痛!
头好痛!
痛的想死啊!
短篇合集,持续更新,敬请期待……
1.《恶犬之死》
简介:全员恶人,女主疯批,黑暗系复仇文,十二章完结。
2.《七仙女是事业批》
简介:仙人不会因为丢了衣服而被迫委身,四章完结。
3.《邪灵五世》
简介:恶有恶报,五章完结。
4.《嫦娥的故事》
简介:还没编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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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恶犬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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