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这天我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手机,三木发来消息,说他去了一趟外地,买了三箱当地特产的车厘子,一箱送给啸哥,一箱送给我,还有一箱就留给他自己享福了,大概会在晚上九点送到,叫我注意。
我笑了笑,给他回了个谢谢。
我去吹头发,吹到半干后,门铃响了,我透过监控看过去,是快递员来了,我签收后,将车厘子搬到客厅放下。
我洗了几颗拿来吃,味道不错。我又洗了一大盘,吃了好几个后,看着数量依旧很多的车厘子陷入思考: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如果放太久的话,就会坏掉,给韩眠送点吧。
说干就干,我将一盘车厘子端起,走向韩眠他家。
我按下门铃,十几秒后,门被打开,我刚要打招呼,就被眼前的艳景迷糊到忘记说话。
少年上身**,下身穿着一条黑色长裤,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地滴水,顺着他清瘦的锁骨和显眼的腹肌往下流。
十八岁少年的身材还略显青涩,但已然褪去稚嫩,带有几分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身材是色气的,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气质中的冷感,就愈发撩人的。
真是绝了。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什么事?”
我回神,挠了挠脸,说:“朋友送了一些车厘子给我,我吃不完,给你送点。”
他看了一下我端着的车厘子,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他家里,门被关上,我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冰凉,就问他:“你洗的冷水澡?”
他应了一声,“嗯。”
“时不时洗一下冷水澡是可以的,但不要太频繁,听见没?”
“好,”他说,“我知道了。”
他让我在沙发上坐着,然后接过盘子放到桌子上,给我倒了杯水后,就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打开电视,点开了一个综艺。
这个综艺是室内真人秀,不知是我平时不爱看综艺的原因,还是说综艺本就这样,我觉得这个综艺无聊透顶。
那些人的笑点我一点也无法理解,很想关掉,但想到是韩眠选的,就硬着头皮看了半个多小时,为了缓解无聊,半个盘子的车厘子都被我吃完了。
我以为我会以这种状态看完这一期,直到我瞥了韩眠一眼,我们的视线触碰,我愣住,因为韩眠给我一种他看了我许久的感觉。
他问:“好看吗?”
我头脑风暴,思索最佳答案,最后说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还好。”
韩眠的表情有些失落,“是吗?”
我……答错了?
“浪费我的良苦用心,”韩眠看向电视,“我故意选了一个无聊的综艺,希望你能看我。”
他轻轻地说着,我则无言地盯着他,他的侧脸映着屏幕的光,充满电影感和故事感。
一阵沉默,韩眠再次看向我,“怎么?被我心机到了?”
“不是,就是想要问你……”我扫了一眼他的嘴唇,“你不去吹头发穿衣服吗?小心着凉感冒。”
韩眠凑近我,说:“你真觉得我是忘记了吗?”
我们的距离很近,气氛微妙,我用鼻尖碰了一下他的鼻尖,与他对视,“那你觉得我现在为什么不走?”
他笑了笑,直直地吻过来。
韩眠将我压倒,吻得有些急促,一只手掐着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双手,我动弹不得。
后面他停下,我喘气,一睁眼就看见他袒露**的双眼,他吻了一下我的耳朵,然后低声说:“留下来陪我吧。”
我没抵抗住诱惑,闭上眼,韩眠急雨般的吻再次让我陷入**的漩涡,难以脱身。
当局势有些无法控制时,一阵输密码声让我和韩眠猛然睁开眼睛,我俩对视一瞬,韩眠低骂一句,一下子抱起我,往他卧室里走,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韩眠扔到他的床上,然后懵懵地看他出去。
“妈。”
我躺在床上,听到韩眠在客厅说。
“嗯,”韩意女士应道,“你看起来,怎么这么喘啊?连衣服都没穿。”
“刚刚跑了步,正准备去洗澡。”
“那你日后注意一下运动强度,头发都湿了。”
“好,我知道了。”
“这车厘子是你买的吗?”韩意女士问。
“不是,这是沈医生送的。”
“那她人还挺大方的,你记得买些回礼,毕竟人家帮了你那么多。”
“我会的。”韩眠说。
“我也累了,你赶紧去洗澡睡觉吧。”
“嗯。”
门开门关,然后韩眠才进到卧室。
他一脸如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笑着看他,他松了一口气,走到床上,对我说:“抱歉,我忘记我妈今天会来了。”
“原来如此。”我说,“那我岂不是回不了家了?”
“她只呆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她就会去公司开会,等她走了,你也可以回家。”
“哦,”我看着他,“力气不小啊,抱我走都能这么轻松。”
韩眠抓着我的手腕说,“是你太瘦了,你有好好吃饭吗?”
“家里穷,吃上顿没下顿,少爷要是心疼,就多给点钱呗。”
韩眠失笑,“你家还穷?楼下那房是给狗住的?”
我掐他,“去你的,你才是狗。”
沉默,这其中的意味,我们都心照不宣。
我先勾住韩眠的脖子,用力一拉,他倒向我,撑着床,我看着他,说:“睡觉吗?”
他眨了眨眼,慢慢靠近我,我自觉地闭上眼,但那吻并没有在我的意料之中落到唇上,而是落到额上。
他轻声说:“晚安。”
一夜无梦。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有过一面之缘的房间,我的意识逐渐清醒,那腰上的重量也愈发明显。
我想伸手去拿韩眠的手机看看时间,刚挪动几分,还没拿到,就被腰上搂住我的手臂拉回去。
我的后背紧贴着韩眠的前胸,他胸口的起伏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手又收紧了一些,好似要将我融到他的身体里,他的气息扑到我的后颈,莫名灼烧。
“再睡会儿,”韩眠的声音沙哑,“求你了。”
我没再轻举妄动,因为我知道,对我们这样有睡眠障碍的人来说,好好地睡一觉,几乎是个奢望。
我没有再睡,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在这期间,我思绪万千,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我的大脑再次被韩眠占据,我想着,韩眠睡着了吗?做梦了吗?
要是梦到我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应该是韩意女士出门了。
我艰难地转了个身,看着韩眠,他的骨相极佳,每一块皮都紧紧地贴着他的骨,没有一丝赘肉,哪怕是侧躺,他的脸仍然是赏心悦目的。
他的眉眼凌厉,却在此时,露出几分乖巧。
现在他的脸近在眼前,我发现他的眼皮褶皱处有一颗淡淡的痣。
我不禁感叹,长得真好啊,像根据我的审美长的一样。
韩意女士和陈伦先生伟大的基因,感谢你们二位生出这样的帅哥来饱我的眼福,这辈子见过最合乎心意的脸就是韩眠的了。
我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果然人在无聊时,什么都会想。
“笑什么?”韩眠开口道。
“在感谢你父母。”
“什么?”韩眠睁开眼,笑了笑,“为什么?”
我没回答,而是坐起身子,说:“你妈走了,我也要回家了。”
韩眠盯着我看,然后笑了,这次换我问他笑什么,他起身,说:“在感谢你父母。”
我无言,看着韩眠,他虽然才睡醒,但眼中仍然清澈如水,这样的眼神我从未在我身上见过,我问他:“你觉得你爸妈爱你吗?”
“嗯,”韩眠很笃定地回答,“他们都爱我,虽然那场车祸让我家支离破碎,但你也看的出来,我妈她还是很关心我的。”
“那你爱他们吗?”
“废话,我爸妈对我那么好,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的都给我,每一个接触他们的人都很喜欢他们,何况是我。”韩眠在谈及他父母时眼中闪烁着光芒,令我这个旁观者看到后都不禁心中发软。
难怪呢。
像他这样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眼睛才会如此清澈。
韩眠见过人间真情,所以在与我的相处中,他才知道怎么讨好我,取悦我,也因如此,他才能发觉自己的心意,知道什么是爱。
好羡慕。
说是羡慕,更多的是嫉妒。
是的,我嫉妒韩眠,嫉妒他清澈的眼睛,嫉妒他有爱的家庭,嫉妒他那些我应有却未曾拥有的东西,可也因我的嫉妒,显得我的嫉妒无力。
嫉妒是无用的,要想改变现状,就要付出行动,可更讽刺的是,我曾试着改变,但无济于事,如此可笑。
我看着韩眠,笑着说:“那真好,有人爱你。”
我准备下床,蓦然看见床头柜上的相框,我拿起来一看,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孩和女人不难看出是韩意女士和韩眠,那这男人定是陈伦先生。
我举着相框,看了看陈伦先生,又看了看韩眠,对比了一下,说:“你长得可真像你爸啊,眉眼和轮廓几乎一模一样,但你爸的气质比你稳重,论整体……”
我看向韩眠,“你爸更胜一筹。”
韩眠抢过相框,没好气地说:“明明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话说你爸看着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记不得了。”
韩眠好似知道我的眼熟从何而来,就说:“我爸妈跟我们是一个高中的。”
“哦,”韩眠一提醒,我立马就想起来了,“你爸来过学校演讲。”
“所以你得到了我爸的真传,也考了个状元?”韩眠笑道。
“谁知道呢,我只觉得你爸很优秀。”
“见过我爸的人都这么评价他,”韩眠说,“我爸他各方面都无比优秀,无论是作为学生还是总裁,父亲还是丈夫,他的一生无可挑剔,他是我最敬佩的人。”
韩眠垂下眼睛,应是想起了过往而心生感伤吧。
陈伦先生就是韩眠所说的那样完美的人,他来学校演讲那次,我从他的一言一行中,能够感觉到他的魅力。
当他说他有个孩子时,我就一直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会教出怎样的孩子呢?
现在我知道了,他的孩子也同样很会爱人,若是没有那场事故,他们的人生都是繁花似锦,光芒万丈的。
韩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韩眠没有沉浸在回忆里太久,这时他看着我,问:“你明天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
“我要去学校报到了,”韩眠说,“未来半个月都见不到面了,送送我呗。”
“原来都到这时候了,你去的哪所大学?”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问我,”韩眠掐我手背,“青博大学金融系。”
青博大学是我们省里最好的大学,也是国家综合实力前列的大学。
“为什么?”我问。
“其一,首都太远了,很难见你一面,其二,这样我们就是校友了,其三,直博这个条件太吸引人了,怎么样,不亏吧。”
“也是。”我下床,伸了伸腰说,“那明天见。”
次日我准备就绪,去找韩眠,却见韩眠两手空空地倚着墙等我,我问他:“你东西呢?”
“早叫人帮我搬到宿舍了,”韩眠笑了笑,“花了点小钱。”
韩眠在我面前没有架子,害得我都快忘了他是个少爷。
“那走吧,我载你去学校。”
青博大学离得不远,开了十来分钟的车就到了,校门口人山人海,我正准备和韩眠进去报到,我的手机就响了。
我在接通电话,“三木怎么了?”
三木那边沉默良久,我刚要问他怎么不说话,就听到他说:“孟境他母亲病逝了,你要来参加葬礼吗?”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将妆全部卸掉,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到孟母葬礼。
哀乐低回,我站在人群末尾。
我抬头,看见了孟母的遗照,她的眉眼和孟境很像,柔和无害,眼中似乎有光,他人望上一眼,心情便会变好,能被这样的眼睛注视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可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因流泪过度而失明。
孟母很爱孟境,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年在孟境的葬礼上,我没敢看向孟母失去光亮的眼睛,只敢在葬礼结束后,匆匆地跟她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再没见过她。
这是我第二次再见到她。
三木和啸哥跟孟境是发小,和孟母很熟,所以他俩主持整场葬礼。
啸哥站在人群前,跟我们宣读孟母的遗书。
“请各位不要为我伤心,我认为我这一生是有意义的,我实现了我的理想,也有幸与我的爱人携手一生,生下孟境这个优秀的孩子,虽然他们都在我之前离开了,但是他们也教会了我许多,我学会怎样豁达地面对死亡,怎样勇敢地生活下去……我时日不多了,我有很多想要感谢的人,谢谢以啸和小森,谢谢你们两个一直以来对孟境的照顾,陪他长大,还有谢谢我的老师……最后我想跟一个姑娘再说几句话,希望你有在听。
“你在葬礼上说的那句对不起,我听见了,但我从未怪罪你,你无须自责,在那场事故中谁都没错,他是你的谁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记得他,亲爱的姑娘,真想见你一面,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不过真可惜,这辈子没机会了,来生我愿与我相识吗?”
真是一个温柔到骨子的女性啊。
今天我第一次知道,也会毕生铭记,这位女士名为连灿。
葬礼结束,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因为我想起了孟境。
他的眼睛,仿佛含着光,永不消逝。
孟境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记忆之外,也是如此。
就因如此,我才痛心疾首。
他那么好,却为一个并非真正爱他的人,不惜付出生命。
孟境,如果你听得到,你能否告诉我,这就是爱吗?
若是的话,那你的爱太过伟大,我无法承受。
我很幸运,遇到了你这样好的人。
我心乱如麻,复杂的情绪充斥在我的胸腔,我被闷得有些呼吸困难,我已然分不清那是内疚还是遗憾,焦虑还是慌乱……
我该将孟境放在怎样的一个位置,才配得上他的爱与死,他的付出与前途?若是能够真正爱上他,我也不会这样矛盾至极、不知所措。
我忽地想起韩眠,他眼中的遗憾与不舍令我惶恐,我十分害怕——他要是步入我的后尘该怎么办?
我又很快打消我的顾虑,不会的,我不是孟境,韩眠也不是我,不同的情况是不会有相同的结果的。
我看着不断颤抖的双手,我快速回了家,因为我意识到,我的抑郁症又发作了。
再等等,等过了这个夏天,等过了那个冬天,我就会解脱,我就不会孤独失落,也不会失去什么。
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哪怕他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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