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书瞪完人,晏笙又有些失落,毕竟在他看来这双修之法这辈子恐是都用不上了。
抱着那卷烫手的双修秘法,晏笙眼底的羞恼几乎凝成实质,瞪过殷无暝后又觉颓然,这书于他,怕是此生都用不上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像片被霜打蔫的叶子挪到角落,声音闷闷的:“我这心愿多半是废了,师兄还是去试试吧。”
总不能都空手而归。
殷无暝将晏笙眼底那抹难掩的失落尽收眼底,再瞥向白泽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嘴脸,心下无奈。
也罢,来都来了。
他踱至石盒前,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冰冷的盒盖,语气带着几分到此一游的随意:“我还真没想过要什么,不如——我明天出门就会捡到一千枚灵石?”
晏笙抱着书还沉浸在悲伤里,闻言微微咂舌:“一千枚?不太现实吧?”
那都能堆成一座亮闪闪的小山丘了,还能靠捡的?
不过师兄很缺钱吗?他眯了眯眼,不由得暗自思忖着。
白泽则是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就这么点志向?把逍遥当财神用,你还不如去拜那只丑得冒泡的三足金蟾!”
“好主意?”殷无暝挑眉轻笑,目光却沉沉落回石盒。
心愿嘛。
其实,他还真有个正经的。
只是当盒子打开后,依旧是两件物什:一块其貌不扬、灰扑扑的丑石,以及一条流淌着月华般柔光、精致得近乎梦幻的雪色发带。
瞧着这风格迥异、宛如神君醉酒后随手塞进去的‘“装饰品”,殷无暝先是一愣,随即失笑摇头。
“咱这位神君的审美…真是不拘一格。”
“你这…”白泽探头仔细端详片刻,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意味深长地多看了殷无暝一眼,却未多言。
殷无暝拿起灰石,正欲收起,那灰石竟如先前晏笙的金链一般,瞬间移至他眼前,化作一道纤细银环缠上了他的手腕。
依旧灰扑扑,实在谈不上好看。
他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腕间突然多出的冰凉石镯,暗自感慨这跟个银手铐一样,取都取不了。
至于发带嘛…
他沉默了很久。
殿内千年不散的寂静似乎都凝滞了,唯有那发带流淌的月华在幽暗中无声浮动。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深重的阴影,阴影里,仿佛有什么极亮的东西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怎么了?
晏笙本还在暗自嫌弃那玉镯远不及自己准备的鹤首玉精致,敏锐地捕捉到了殷无暝这反常的沉寂。
正欲上前忽听殷无暝极轻地“啧”了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捻起那条流光发带,不由分说便转过身来。
晏笙只觉眼前一花,微凉的丝滑触感已贴上了后颈,带着那人指尖残余的温热。
待他反应过来,发带已稳稳束住他散落肩头的墨发,月华般的柔光流淌在发间,衬得他侧脸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他下意识伸手去解,反被殷无暝捉住了手腕。
对方指了指自己束着银冠的发顶,说:“你也瞧见了。”
他声音低沉,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我用不着这东西。”
顿了顿,目光掠过晏笙发间的流光,语气带着一种强硬的温和:“收着吧,权当谢你在幻境里助我之情。”
晏笙心想,这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但殷无暝态度坚决,甚至放出话来,若他不收,那便谁都别要了。
索性扔在这神山里喂耗子也罢。
眼见白泽被气了个好歹,他们总不能因亵渎神族遗宝而触怒眼前这尊上古神兽,于是再不想接也只能接了。
晏笙只得勉为其难应下,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便听白泽已经迫不及待地驱赶道:“好了好了!心愿已了,你们速速离去,我要继续睡觉了。”
殷无暝连忙拱手:“可是前辈,晚辈尚有一惑未解……”
“想问我幻境里是不是和现实世界都有对应?”白泽抱着手臂,懒洋洋地倚在神座旁,语调拖得老长,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
“天机——不可泄露。”
言罢,他呵呵一笑,袍袖轻挥便带起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两人登时如断线风筝般被抛出了巍峨神山。
眼前巍峨的神山、缭绕的云雾瞬间扭曲、拉远,凛冽寒风裹挟着细碎冰晶扑面而来,失重感骤然攫住身心,两人如同被巨浪抛出的浮木,在茫茫雪幕与呼啸的风吼中急速下坠。
而白泽那似笑非笑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依旧清晰地回荡在他们耳畔:
“我们还会再见的。”
……
光影流转,意识瞬间回归。
参天古木虬结的枝干在头顶投下斑驳碎影,,筛下斑驳陆离的碎金天光,林间清冽的空气裹挟着草木泥土的气息涌入肺腑。
两人几乎同时睁开双眼。
不灭天之上的过于刺目、毫无温度的天光令晏笙下意识地眯起眼,心底泛起熟悉的厌烦与疏离。
但秘宝既已入手,是该回了。
晏笙抿了抿唇,羽睫低垂,微微侧首,对已走到身后的殷无暝低声道:“师兄,我先告辞了。”
“去哪里。”殷无暝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晏笙眼睫微颤,语气轻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阳关峰。”
是了,与小狐狸有婚约之人在阳关峰,他自然该回阳关峰去,难道还能回百战昆仑巅不成?
殷无暝抱着剑的手臂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咬牙道“若你不愿,我替你想办法。”
“不必…”
殷无暝不容分说地打断:“你不是说过吗,他们对你…不好。”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艰涩。
晏笙紧了紧袖袍间的手指,低声道:“没事的,我能应付。”
殷无暝哪里肯信他这话,更不信阳关峰上那群道貌岸然之徒。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晏笙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应付个鬼,你给我过来。”
晏笙被他拽得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对上那双写满懵然的清澈狐眸,殷无暝眸色沉暗如夜:“我可不是废太子那么好骗的,别想忽悠我。”
“我没…”
“我带你走。”
晏笙一听,顿时急了:“不行!”
他回阳关峰尚有要事,更不愿节外生枝,尤其不愿自己的恩人反将恩情记在他头上。
心念电转,他指尖在腰间海纳袋上一抹,迅速取出东西一股脑儿塞回对方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掌心:“你赠我发带,我还赠你这个,两清了。”
言罢,他不再多留,周身绯色妖力涌动,两条蓬松的狐尾虚影瞬间裹住半身,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月白的衣袖如流云,从殷无暝指间滑脱,只余下一抹微凉的触感.
殷无暝垂下眼眸,看也未看自己的玉牌,只是盯着掌心里这条挂着鹤首玉的、末端缀着小小玉环的剑穗。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质,久久不动,直到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奈与怅然的低笑逸出。
“笨狐狸,送剑修这个,”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阳关峰的方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你怕是不知道,于剑修而言,这可是定情之物…”
其实他还想问的。
“小狐狸,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幻境里的初见和桃花,和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照应?
可惜,话未出口。亦或是……他终究未能想透,自己究竟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毕竟,他不过是个命如烛火、行将燃尽的将死之人罢了。
像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有情。
流光乍起,殷无暝召出命剑,刚欲乘风而起却又想起什么,剑尖一转调转了方向。
当凛冽剑光划破长天的刹那,殷无暝眼前仿佛再次闪过晏笙离去时,那束在发间的流光发带扬起的一抹惊鸿弧度,如同月华初绽,清冷又夺目。
真好看。
所以,这或许就是他选择放手、转向另一条荆棘之路的意义。
“笨狐狸,我也还你。”对着虚空,红衣剑修无声低语道。
……
一路御风返回阳关峰。
沿途所见,那些亭台楼阁间、花木掩映后,各色警惕、厌恶、鄙夷的目光如同如影随形,交织成一张无形而粘稠的网,将这灵秀山峰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乌烟瘴气中。
晏笙盘坐于柔软的狐尾之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面孔,足尖轻点,飘然落于峰顶庭院。
脚跟尚未落稳,一道饱含怒意的雷霆之吼便已轰然炸响,震得满庭花木簌簌颤抖:
“晏笙,给我滚过来!”
啧,想杀人。
晏笙脚步微顿,面色骤然沉冷,攥紧的指尖因极力压制那喷薄欲出的杀意与不耐而微微颤抖。
可就在那浓烈恨意几乎要冲破束缚、泄露锋芒之际,一股霸道的力量自腕间流遍四肢百骸,如同最坚实的堤坝,稳稳拦住了那即将决堤的戾气洪流。
他心里一紧,匆忙低头看着手腕处衣袖半掩、流转着淡金微芒的金链,眼中掠过犹疑。
这敕令金链…竟在替他压制戾气?
难道这就是白泽说的好处?
然而,奉阳仙尊那如山似岳的威压已然迫近,容不得他细想,只能先用衣袖挡住金链,面上顷刻换回那副温顺无辜的神情迎上去。
拱手行礼,声音清朗:“见过仙尊。”
奉阳站在院里,面沉如水,冰冷的视线如刀锋般剐向晏笙:“你还知道回来?”
此时距离谢时渊与褚九桉被寻回,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