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出云剑提溜着夙念衣领把鱼带回来后，抱狐之人已从殷无暝换作了白攸弥。
没办法，毕竟有外人在场。
二人默契转身，在夙念看不见的角度，一个揉着被狐狸爪子紧抱至僵麻的手臂，一个暗自咬牙按住仍不死心想要扑向殷无暝的狐狸。
养个熊孩子竟是这般滋味。殷白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夙念茫然地幻化出双腿站稳身形，“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来来回回捉弄他，是看他好玩吗！？
白攸弥冷眼一瞥，抱紧狐狸率先登岛，只丢下一句生硬的警告：“跟上，一眼都不要去看岛上的镜子，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殷无暝一踏上这个岛，他的心情就格外差，身后还跟条脑子秀逗了的鱼，更是没什么话好讲。
可惜夙念从小被宠着长大，情商着实不高，看不懂什么叫眼色和氛围，哄不好自己就索性一股脑对外发泄。
一步并作两步，他一把捞住殷无暝的手臂。
他无视了殷无暝冷眼瞪来的视线，自顾自打量这片陌生的岛屿。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海里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来过这里？”
“镜子？那镜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白攸弥走在最前，头也不回就呛他：“废话，你来过这里才是见了鬼了！”
夙念最讨厌陆地上的妖，才不信他的话：“为什么？这里可是我家！”
他扯着嗓子嘶喊，将鲛人天生的妙音毁成破锣。可这回无人理会，连他自己嚷了片刻也蓦然沉寂。
世外蓬莱境。三人以相同的角度仰首，神色各异地望向岛屿中央巍峨矗立的殿宇。
夙念虽反应迟缓，此刻亲临其境也该明白了。
那双本应映照着万古星辰的鲛人眼眸，此刻只剩呆滞与震惊。他抬起无措而又欣喜的手臂，激动地奔向大殿，边跑边喊：“我的天呐，我没看错吧！这里居然是神界！！！”
“爹！娘！！！孩儿出息了啊——！！！”
“神界！！哇哇哇哇啊——这可是神界耶！我的笔呢，我要把这里画下来带回去给族人们看，他们一定会羡慕我能来神界的！！！”
殷无暝：……
看得出来，如果在现代，夙念一定是那种会精心装扮社交网站的互联网达人。
也不知道鲛人搞直播能不能火？
不过能确定的是，如果主播是毛茸茸，比如小狐狸小猫咪之类，那他说不定会砸钱上个榜一？
咳咳…好像想远了？
白攸弥不知殷无暝心中所想，只觉他低头摸鼻的动作透着心虚。但此刻怀抱着软乎乎的狐狸实在惬意，便也懒得讥讽。
今天的他愿意原谅全世界！
只可惜，还有正事待办。
白攸弥：“这岛上有禁制，是你师尊把钥匙给了你？”
殷无暝耸肩颔首：“嗯，你也看出来了？”
白攸弥向着还在奔跑中发狂的夙念努了努嘴：“鲛人族世代栖居海域，身为族长之子，他从未踏足此地甚至也没听说过，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蓬莱岛如此广袤，周边岂会没有海妖栖息？
除非有人把这里给藏起来了。
果然，殷无暝摊起手：“如你所见，他把这里锁起来养蛊用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里据为己有的。”
毕竟他的权限实在有限，能窥见的剧本仅与自己相关。
“你师尊在这儿养蛊？”白攸弥有些听不懂了，“他还喜欢玩虫子啊？”
殷无暝：“…我这个蛊不是在说虫子。”
白攸弥嘶了一声：“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奇怪诶，你怎么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
莫非青丘与世隔绝太久？
三人继续向岛上走去。
殷无暝没忍住，伸出手指对上了晏笙无意识间向他探来的爪子。
“他的状态还是一点都没好。”
白攸弥：“寻常人立誓后，要么无事发生，要么应验了被雷劈死，我也第一次见还有他这种情况。”
说到这里，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殷无暝：“不过…你这一路上半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他呢！”
话是这么说，可他看得出来，殷无暝不是不关心，而是根本没招了。
毕竟心魔劫根本都不算一种病，没人治得了。
可殷无暝摇摇头，当然不是不关心，因为他有后手。
如果事情真的坏到最差那一步，三千引和黑蛇会把晏笙拉回来。
可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耳边好像隐隐传来一道人声。
“…你说这是神界？”
这是晏笙的声音！
殷无暝瞬间瞪大了眼，可循着声音找去时，却只见被牢牢囚在大殿阵法里的恶祟傀儡们。
它们惊骇着彼此撕扯、吞噬，挤破了头也要撞门，撞得血肉模糊、断肢横飞。
白攸弥看见这一幕，终于明白何为养蛊。
“你师尊在这里养祟？”
他骇然指向殿内浴血而立之物——那东西正张大嘴巴，嘎吱嘎吱地吞食着周遭傀儡！
最早跑到殿门外的夙念则是早早就已经跪坐在地，整条鱼都苍白了。他听见白攸弥的话，仓皇回头看向殷无暝。
触及绝望灰败的眸光，殷无暝对他挑眉一笑：“所以说，出去之后最好闭紧你的嘴，关于遇见过我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否则我不一定杀你，弄云仙尊却不是吃素的。”
-
另一边。
“这里是神界？神界竟然在天上？”
夷康对同样飘来空中的晏笙晃了晃两把刀，“是的，你面前的镜子就是神界法器之一——因果三面镜。”
晏笙似懂非懂：“先不说别的，你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好的，他进来之后只能靠自己吗？
骗他？
还是说，现在的这对刀也是假的？
他的怀疑含着十足十的杀意，吓得夷康两把刀立即在空中比划起大大的叉：“我是真的！”
晏笙：“如何证明？”
夷康：“对哦，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呢？”
他两把刀都愣住了，疑惑地垂下来：“魔界都没了，主人也死了，我怎么证明呢？完了，原来我是个可有可无可真可假的存在吗！？”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主子，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看得出来，他很想他的天狐主人。
被夷康的大喊莫名其妙吓了一跳的晏笙：……
本以为是个靠谱沉稳性子，没想到，比出云和三千引都离谱。
这夷康显然是个缺心眼啊！？
晏笙一时无言，待夷康平静后方尴尬地轻咳一声“前辈，您还好吧？”
夷康抖着刀身噼里啪啦抖到晏笙眼前：“你现在信我是你前辈了？”
晏笙无奈，“即便是我的幻想，也从来都没想过您会是这个性格，所以不得不信啊。”
夷康感觉自己被深深鄙视了，莫名感到尴尬，但还是凑到晏笙身边用自身的魔气替晏笙重新捏起人身。
“这就是个用魔气凝出来的架子，你做什么事都要慢点，否则可能还会散。”
晏笙新奇地握了握拳头，半点没感觉到骨骼的存在，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可以扭来扭去的蚯蚓？
软软的，一按一个坑。
但至少有个人样了。
晏笙站稳身子，眨着好奇的眼睛对夷康问：“所以您怎么进来的？”
夷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外头有人把你的狐狸原身带上蓬莱岛了，我没躲开，被岛上的因果三面镜认出来，这才被照进镜子里来了。”
这实在是个意外，他和三千引谁都没想到。
晏笙却陡然蹙起眉头：“师兄去蓬莱了？！”
蓬莱，据晏笙所知，上一世的师兄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所谓的屠杀，第二次就是受奉阳长老诬告后被押解上岛指认罪责。
如今算起来，应该是师兄在这一世的第一次上岛。
他算着日子，怎么算怎么都不对，“是他师尊让他上岛的吗？”
夷康：“从他与那只白狐的谈话来看，似乎如此。”
所以时间真的提前了！？
那他要快些出去了！
晏笙忙又问：“前辈说的因果三面镜就是这个吗？被它照到就会进镜子，那为什么师兄和白攸弥没有进来？”
夷康：“因为他们是活人，而我是器灵。”
“那为什么三千引也没进来？”
两把刀又比划起一个叉：“他现在在忙别的事，一时走不开。”
晏笙点点头，把自己入天劫后经历的事都告诉了夷康，问：“依前辈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为什么隐咒会显示我在一千五百年前还有记忆！？”
夷康从听见隐咒的事后就停住了一直在空中飞舞的两把刀，直到最后，才犹豫着开口：“嗯…你刚才照了镜子吗？”
晏笙皱眉：“照了，有什么问题吗？”
夷康沉下语调：“最左边的镜子照出来的是什么？”
晏笙仔细回想着：“一块石头，但它被雕成了狐狸的模样。”
夷康：“原来是这样……”
晏笙听夷康这好像恍然大悟的语气，急急追问道：“什么？前辈可以说详细一点吗？”
夷康转来转去，想明白后倏然大叫起来：“我还奇怪呢！出云剑与三千引都说你养了块玉要送人，但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将太初玉养得如此之快！即便在神界，也唯有将玉浸于天池方能赶上你的速度！“
晏笙：“这…或许只是我天赋异禀？”
他一直这么以为的。
一个有些用，但仔细论起来又什么用的天赋。
“天真！”夷康飞到三面镜前，戳了戳最左边的那一面，“三面镜照过去现在和未来，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晏笙的瞳孔缓缓放大。
夷康仿佛听见了他的震惊，噌噌跳到他面前来，“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狐妖，而是一块是补天石！所以你养玉能养得很快，因为你本身就是地脉的一部分！”
就像晏笙自己雕刻出来的鹤首玉。
狐妖，也只不过是玉被雕出来的一个形状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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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补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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