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灯的朋友非常多,且绝大部分都是有利益交换的。过完年还联系不到人,叶平川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她自己的手机在岛上被摔坏,后来一直没有补办新的。叶平川知道她不想应付外面的事,就全部拦了下来。
由此他也才知道,云灯回去救人的心思确实没有酝酿很久。因为有些工作甚至是《胜春朝》快拍完时才接洽的,证明到那个时候她都还在正常生活。
还有大把更早就安排好的项目。叶平川全部代为处理,找同级资源置换,不行就照违约赔钱。只有代言比较棘手,他亲自见了几个品牌方,最大程度地保留合作关系,为云灯之后的复出铺路。
他拍戏只是阴差阳错的兴趣,云灯才是真正有天赋的人,但凡跟她合作过的导演都会说,她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专家会诊的结果不容乐观。但即使她自己都说已经不想干了,叶平川也还是尽可能地给她留着后路。
加上他自己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工作,还有叶鸣泽毫不留情的人情压榨,他每周在家的时间都很少,常常出差到半夜才回家。
云灯不和他睡一个房间。他会自我安慰这样正好,半夜回家不会把她吵醒,但是心里知道,云灯只是单纯不想理他,不想跟他说话。
她的房间门也是不关的。她很少下楼,阿姨上去送饭送药都是放在房门口,不好意思进去给她。因为她上厕所洗澡都不关门,好像一直都在神游状态,每天不穿衣服走来走去,不在乎什么**暴露。
叶平川担心她哪天会这样直接走到家外面去,里里外外装了十来个监控,连着他的手机,一有空就会打开看看她在做什么。
转眼云灯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进组了。
太久没有消息,邓晓琼打电话来找她,几次都是叶平川接的。很难不令人怀疑。
过去几年里云灯拍戏几乎都是无缝衔接,前后两个组不超过一周,中间还塞着各种广告代言和节目邀约。连结婚和蜜月都是工作里抽空解决,任谁来评价都是当之无愧的劳模。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完全撒手不干了?这又不是几天,是足足几十天没有音讯。邓晓琼怀疑她是被叶平川关在家里搞什么法制咖play,电话里强烈要求必须见到本人,否则就报警处理。
虽然以她过去对这两人的了解,被囚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宁愿相信是叶平川变异变态了,也不相信云灯自愿躲在家里当金丝雀。
叶平川无奈,只好安排她来家里跟云灯见面。提了两三回,云灯勉强才同意。
来做客时,邓晓琼甚至还带着录音笔和新剧本,试图应对各种情形。
“是这样的,最近在尝试走娇妻赛道。”她一本正经地说。“超爽的呢。”
“……”
邓晓琼认真地观察了她的状态,确实没有看出被强迫的迹象,但精神也算不上好,眼睛里雾蒙蒙的,看人都不聚焦。
“是不是生病了?你这手上忙活什么呢。”
桌上放着她的药,大大小小被阿姨收拾得很整齐。
“睡不着觉。”
云灯简单回答,举起手上的平板展示了一下。是正在进行的游戏,她说话时也还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我最近沉迷种地,要加个好友一起玩吗?”
“……我哪有这闲功夫啊。”
邓晓琼叹气。录音笔没派上用场,剧本也没拿出来,“也行吧,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等什么时候想接新项目了,再来找我。”
“好。”云灯说。
差不多到她吃药的时间了,阿姨过来提醒。看她沉迷游戏,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趣,邓晓琼就没多停留。
吃完药没几分钟,叶平川的电话打过来,她敷衍了几句,丢开手机继续玩游戏。
月前叶平川给她请了专家会诊。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精密地检查身体,还有很多量表测试,她脑子钝钝的转不动,题目都是乱做的,对诊断结果也不是很在意。抑郁焦虑之类的,总归都是那套。
在第一次逃回内地时,她觉得很不舒服,曾去看过医生。那时的诊断报告里就有一项症状是人格解离,但她觉得反而更好,可以切断自己对痛苦的感知,没有让医生介入治疗。
反正有病她也能把戏拍好。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时间紧迫,不允许自己被痛苦的情绪击溃。
现在她完全没有想做的事情了,更不需要那么配合治疗。药是不会好好吃的,要骗过叶平川和家里的保姆阿姨很简单,她虽然有病,脑袋里那些小聪明却还没有消失。
她知道吃了药脑袋会更沉,完全是宕机状态,连最简单的游戏都没办法玩。那活着更没意思了。
最近她喜欢玩的游戏叫“桃源深处”,是田园模拟经营游戏。她每天一睁眼就在种地,等农作物成熟,加工成各种食品卖给村民,有了钱就再开垦更多的空地,接着种更高级的农作物。
不同的农作物成熟需要不同的时长,有的是五分钟,有的是十分钟,半个小时,两个小时。如果没有别的剧情任务要做,她可以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两个小时,安静等待植物成熟。
叶平川有时候看她抱着平板发呆,觉得她也变成了一棵会眨眼,会呼吸的植物。
他不放心去咨询医生,医生听完描述说或许是好事。通过微小的成就,逐渐积累对生活的掌控感,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游戏里的玩家可以加好友互相串门,赠予需要的物资。叶平川就也注册了一个账号,不过几乎没时间玩,只有在工作间隙才能登上去,看看自己山头的空地,再去云灯的山头转转。
本来是想着她需要什么,他就种点什么送过去。但很快他就发现,支援云灯的想法纯属多余。
她的资源大部分时间都是溢出的,因为几乎不睡觉,每天玩二十个小时,肝得明明白白。
好不容易有一回,叶平川才回到家,看她躺在沙发上,深更半夜种地把自己累到睡着了。她很少在自己房间以外的地方活动,叶平川脱了外套,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陪她待一会儿,还顺手帮她收了个土豆。
云灯就被这一点点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说,“我还要做豆浆。”
这是近半个月时间里,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可豆浆不是用土豆做的,她大概是困得脑袋糊涂种错了地。叶平川没说,趁她去洗澡的时候把大豆种出来,氪金加速做出豆浆把她的仓库填满。
就这样明里暗里,和她一起养活着整个村子。
但没有好好吃药的后果也很明显。她的躯体化症状越来越严重,总有奇怪的幻听,吵得她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总是在往下坠,被溺水的窒息感包围,根本无法正常呼吸。
每天盯屏幕的时间太久,她眼睛发干,总是用手揉,有一天早上起来左眼肿成了樱桃。
医生来家里检查,说是麦粒肿,还好不是很严重,给她开了药。精神科那边也要定期复诊,她偷偷把药吐进马桶的事还是被叶平川发现了。
果然很生气。
她本来想认错的,可是被骂了几句,心里不很高兴。又没力气吵架,回到家就上楼,打算绝食自闭。
可是叶平川真的很坏,居然提前让家里阿姨提前把她的房间锁上了。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坐在门口默默流泪,恨这个世界不围着她转。
等叶平川来拉她,也死死地抱着门把手不肯起身。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连阿姨都过来劝和,叨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她脑子里很乱,实在不想听见有人在耳边这么念经似的讲话,只好放开了手。马上被掐着腰抱起来,又去了下楼。
与其说生气,其实是后怕。叶平川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不是睡不着觉才玩游戏,而是为了玩游戏故意不好好吃药。
他自责不该这么些天才发现,说话声音就大了点,回到家立刻夹着嗓子道歉,“不是故意凶你的。”
云灯不太相信他。余光里发现阿姨在倒水备药,更是不愿意说话。
“别生我的气了。眼睛还痛不痛?”
叶平川先给她眼睛滴了药,动作很轻柔。但是紧接着就勒令她以后每天玩游戏不能超过五个小时,又亲自监督她吃完了所有处方药。
还被他捏着下巴检查舌底,确认真的都吞了下去。云灯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更重要的是,这次她没有找到机会搞小动作,不得不统统照做。
检查完,她盯着叶平川看很久。看得人心惊肉跳,又不敢移开目光。
她忽然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很轻地说,“讨厌你。”
动作没什么力度可言。但叶平川听出她说的话不是反话也不是撒娇,表面很有原则不为所动,心里难受得大半夜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自己有点死了。
失眠到后半夜,云灯竟然抱着枕头过来找他。
他是面对着房门侧躺的。云灯一进来他就看到了,还以为她在梦游,大气都不敢喘,怕把她吓醒。
云灯摸索着走到床边,把枕头甩到他脑袋旁边,掀开被子爬上床,躺在他旁边,找到他的手握住了。
“……睡不着?”叶平川才敢确定她是清醒的。被她碰碰手指心就软成了水,手也自动搂过去了,全身上下只剩嘴硬,“谁说讨厌我来着。”
“嗯。”云灯小声说,“明天再讨厌你。”
他的心脏又开始跳动。在暂时获得赦免的夜里,静静地注视着她,享受这份难得的依恋。
她脸小小的,下巴瘦得快看不见了,眼睛还盖着纱布,露出的另一只眼眶也泛红,不知道是自己揉的还是偷偷哭过。好可怜的。
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是结婚时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别的都好,就是太大了,有好几层,很多房间。有时候一整天过去了,两个人连面都见不上。
他想等云灯好一点,可以换套更小的平层,最好只有一个卧室。这样以后就算再怎么吵架生气,伤心难过,也得在一张床上抱着睡。
窗外雷声隐约传来,外面下了雨。他后知后觉,这才是云灯半夜过来找他的原因。
云灯往下滑,藏进了被子里,额头使劲儿抵着他的胸口。像是想把自己整个都钻进去,埋起来。
她以前从来不怕打雷的。
叶平川把被子拉到头顶,捂住她的耳朵。
他决定从此讨厌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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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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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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