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呢！但谁说睡衣不是衣服呢，穿得好好的。
“是啊，怎么？”他光明正大，没有甄歌眼神表现得那么不可言说。
甄歌本来就不太能睁开的眼睛，眯得十分意味深长：“因为他跟你说，他是帮妹妹追星，所以你就原谅他了？晚上他酒店不能住，你带他回家了？”
“嗯。”钟离正点头。他也很无奈啊，总不能责怪凌遇礼想当个好哥哥吧。但这些他不好跟甄歌说，“反正他保证以后不会再跟朱子昱有来往，我盯着他。”
甄歌瞪大了一双泛血丝的眼睛，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你还打算让他长住？”
钟离正觉得“长住”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再一想，十年监牢，怎么也算是一种长住。
他勉强点了头：“差不多吧。”
甄歌惊讶过后倒是笑了起来，又开始刻意地打量他。
“看什么？”钟离正问了好几次，甄歌都没有回答。
一直到两人停车上了楼，钟离正奉送上了所有请罪的包子，还殷勤地把豆浆杯的盖子都开好，插上吸管，服务周到地递给甄歌。
甄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美美地吃上喝上了，才抹了抹嘴唇。
一开口，他问了个石破天惊的问题：“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凌遇礼？”
“啊？”钟离正愣在当场。
“啊什么？”甄歌一副洞穿事实地问，“你想否认？”
“@#￥@#%……”钟离正的舌头打了半天结，“不是！”他一脸惊恐，头摇得像一片挂在风中凌乱的叶子，“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怎么不可能？他这算才貌双全吧，新晋男神。你看网上多少粉丝为他疯狂？”
“你在说什么！”钟离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男的怎样？”甄歌一副要他不要少见多怪的神情，“他喜欢男的，你就不能喜欢？”
“他不喜欢！”钟离正沉下脸严肃起来，“我也不喜欢！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甄歌笑了起来，“又不是我说的。”他把桌上的手机朝钟离正推了推，“你网上搜下你俩的名字，看是不是我说的。”
钟离正都不需要看，只要想到网上那些谗言都是怎么来的，脸都黑了，“那是他骗人的！”
“他骗人有什么好处？”甄歌越发地老神在在，慢慢品尝着包子，吃到一个荠菜馅，他表示十分满意，“你最好先回答我，是不是喜欢他。这样我好站稳立场。”
“不喜欢！”钟离正想也不想地否认。
“不喜欢你还让他住你家？”甄歌不满意，反问他，“你怎么不让我住你家？”
他是在住牢房！
钟离正解释不了画地为牢的事，毕竟说来话长，就懒得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有别的原因，总之我不喜欢他！”
“什么原因？”
“不能说。”
嘴还挺牢。“可惜了，我得多讲讲他的坏话。”
钟离正产生了好奇，问：“那如果我喜欢呢？”
甄歌说：“那我就多说说他的好话呗。”
“那你还是先说好话吧。”
“还说不喜欢他？”
“不喜欢！”钟离正坚决地否认，“你说他的坏话吧。”
“行吧。”甄歌笑着，一口喝完了豆浆，从背包里拿出了电脑，“坏话就是，他把朱子昱钉死了。”
钟离正不高兴：“怎么是他钉死的？明明是我们发的帖子。不对，这怎么是坏话？”
甄歌打开了网页，“光只有我们的帖子定不死，我们也就算传个球助攻。”
钟离正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凌遇礼之前发的粉丝认证帖赫然被顶上了热搜。
朱子昱的粉丝们疯了，纷纷引用论证，说两人就是纯洁的粉丝家属和爱豆的关系。
就连凌遇礼的粉丝也热闹起来，建了超话不说，粉丝数都直接涨到了五位数。
但是黑粉不买账。如果嫌疑犯说无罪就是无罪，那要法院做什么？有本事拿出证据！
粉丝们有了爱豆背书，信心大增，欣然接受挑战。他们除了在网上呼吁凌妹妹出来认亲，还开始四处寻找证据。
钟离正嗤之以鼻：“不可能找得到。”
“不，找得到。”甄歌刷着帖子，看着网上贴出来的各种牵强附会的蛛丝马迹。
这与其说是在寻人，不如说是一场狂欢派对，派对主题就是cos侦探。
钟离正问：“他们要是真找到，不正好帮朱子昱澄清了吗？”
“澄清？”甄歌笑了起来，“等他们找到的时候，就是朱子昱原地爆炸的时候。”他看向钟离正，“看来凌遇礼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钟离正一脸莫名：“告诉我什么？”
“很多。”甄歌随意快速地滑动屏幕，视线却没聚焦在屏幕上，“比如说，他妹妹给朱子昱的后援会写过求助信；比如说，朱子昱早年时，给网贷公司做过代言；再比如说——”
甄歌顿了顿，看向钟离正，“他妹妹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是自杀。”
啊？又是——
有那一瞬间，钟离正的大脑空白了。
……自杀？
半晌，他才艰难找回声音：“为，为什么？”
“你想啊。”甄歌又冷笑了一声，“爱豆代言，粉丝不得帮着冲业绩？十年前他妹妹多大？能冲多少业绩？冲的业绩背后，对她来说是什么？”
钟离正努力想了想。
早些时候明星代言没人管，只要给钱多，什么代言都能做，其中就有不少私人信贷公司。
朱子昱刚出道时，也接过这种代言。后援会要给爱豆冲业绩，同借贷公司合作，借钱给粉丝做应援。有小粉丝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利害关系，真的去借了钱，惹了不少麻烦。
钟离正那时候是朱子昱铁杆粉丝，也知道一点。他还记得闹得最严重的一起，是有小粉丝借了钱还不了，不敢跟家里人说，写信向后援会求助。
不知道怎么的，求助信被公开了，在网上引发了极大的争议。那是朱子昱出道以来遭遇的第一场公关危机。
后来后援会站出来反黑，保护了朱子昱。他们说小粉丝是对家的黑粉，目的就是破坏朱子昱的名誉，同时申明借贷行为是粉丝与借贷公司之间的业务，与后援会无关，更与朱子昱无关。
那时候钟离正年纪小，是非对错比较模糊，觉得后援会说得对，再加上那个小粉丝后来也没了信，十年过去，他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不是甄歌今天提起，他都想不起来。
“求助信……那个小粉丝……”
“对！”甄歌点头，“就是凌遇礼的妹妹。叫凌知仪，是他妹妹吧？”
钟离正懵住了。他不记得那个小粉丝的名字了。如果他记得，那遇到凌遇礼时，说不得能联想到一点点的。
凌知仪，凌遇礼。这名字，怎么会不联想到亲缘关系呢？
“要查到这些可不容易，好多记录都被清空了，费了我的老大劲。”甄歌用力闭着眼睛，揉着额头啧啧感叹，“凌遇礼这波操作简直超神。他的二专不会是《三国演义》吧？现在复仇王子的人设一贴，全网谁能跟他比啊。”
钟离正没理会，他还在想，事情好像不对劲。
凌遇礼的妹妹……是真粉丝啊！临死都念叨着希望哥哥能帮他要一张朱子昱的签名照。
她一定是信任后援会，才会给后援会写求助信，结果被后援会打成了黑粉，说她破坏爱豆名誉。
“如果我有一天能见到朱子昱，她希望我能帮她向朱子昱道歉。”脑海里忽然想起凌遇礼的话。
道歉……
会不会是——
“后援会逼死了他妹妹！”钟离正不敢置信地喊了出来，喊完把自己都给惊住了。
后援会逼死了妹妹，公关水军逼死了父母，凌遇礼上辈子是刨了朱子昱的祖坟吗？为什么一家人都跟朱子昱有关系。
钟离正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凉起来，没来由地有些悲怆。
“可以这么说。”甄歌没有任何惊讶，随意划拉着热搜页面，“现在不知真相的网友们都在找凌妹妹，只要当初那封求助信能挖出来……”
后援会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所有鲜血将会撕开在众目睽睽之下。朱子昱给私人网贷代言，引导未成年人网贷，纵容后援会逼死小粉丝，绝对在劫难逃。
“那封信在哪里！”钟离正嗖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从甄歌腿上抢过电脑，“我来找！”
“不需要你找。”甄歌放开手任他抢，撑着头坐在旁边，“朱子昱那么多对家和黑粉，现在都守着这个坑等着他呢，他们自然有人找得到。”
钟离正不理会。多一个人多一分贡献，更何况，他有十个，不、十一个账号呢。每一个都是一片小雪花，每一片都能勇闯天涯，给朱子昱那根枯树枝上添重加压。
甄歌看他抱着键盘敲得噼里啪啦，问：“你不好奇凌遇礼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有什么好奇的，他不知道呗。”十年前凌遇礼还不到十六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书呆，钟离正最清楚不过了。
甄歌结结实实地噎了好一会儿。眼看着钟离正忙着切换账号，没空一心二用，他终于是笑了：“你居然认为他不知道……”
这可真是有趣了。
他把钟离正的手从键盘上撕下来：“我之前说过，我们发帖黑他们，是他的‘苦肉计’吧？”
钟离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甄歌当下又给他讲了一遍昨天翻出的《三国演义》的章节。
这故事三岁小孩都知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打得曹操信以为真，等着黄盖来投降。结果，黄盖在大雾掩盖下，趁着东南风，驾火船一把火烧了赤壁。
钟离正当然也知道这故事，但他不知道这跟凌遇礼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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