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只是深秋,但山里已有了明显的寒意,一早一晚更甚,寒意裹挟着山林间独有的凛冽,穿过稀薄的晨雾,阴冷湿寒。
推开堂屋的门,江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山里的空气很清新,夹杂着泥土与落叶的芬芳,又混着晨雾的冷冽。
顾清远见他还穿着旧衣裳,微微皱了皱眉,“山里冷,你受了凉还没好利索,别再染了寒气,去换身厚衣裳吧。”
江云应下,往屋里走,心里却有些犯难,他的旧衣裳都还在秦家,那日跳河,他是存了必死的决心,因此什么都没带走。
没想到会有了新的际会,那日顾清远要把他送到医馆,他身上穿的还是出嫁时的喜服。还是孙阿嬤看他可怜,给找了身旧衣裳换上,总比穿着湿透的衣裳强。
如今,他除了身上的这身旧衣裳,便只剩顾清远昨日买给他的那三身新衣裳。料子是上好的细软棉布,颜色也全是清雅的浅色。这样好的衣裳,穿着做活儿,总觉着有些可惜。
可要是冻病了,又要抓药,更是一笔花销,这样想着江云将身上的旧衣裳脱了下了,换了一身石青色的,这也是三身里边颜色最深的了。
石青色本就鲜亮,江云生的又白,一袭石青色衣衫,衬的人纯净又温婉。若隐若现的薄雾,淡淡的洒下来,似是罩上了一层轻纱,仙气又灵动。
顾清远站在不远处,目光不由得落在江云身上,竟看愣了神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出口的话却不吝夸赞,“好看,赶明再去镇上,给你再买几身。”
“不用,已经够穿了。”过于直白的夸赞,让江云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目光,唇角却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成衣不便宜,怕男人哪天真的去买,连忙又补了一句,“下次我们直接买布料,回家自家做,能省不少银子呢,给你也做两身。”
顾清远身上的衣裳都旧了,手肘处早已洗的发白了,袖口还有几处磨损,一看就是穿了有些年头的。昨日见他只给自己买了衣裳,便记在了心里,日后若是有机会买了布料,定要给他多做上两身。
好一会儿,对面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偶尔拂过的山风,搅动着四周有些安静的空气。江云有些疑惑,正欲抬头,就听见一个“好”字,声音很轻,语调却微扬。
他闻声抬眸,便撞进一双璀璨的眸子里,似蕴含着万千星光,熠熠生辉。顾清远性子冷,两人相处时虽一贯温和,却也没像现在这样外放,看的人心里也暖绒绒的。
想着要修缮房屋,好有不少活儿要干,早饭便做的略微简单,依旧是顾清远下的厨,顺带将药给熬上了。大夫一共给开了五副药,如今还有两副,夜里江云还有些咳嗦,想来是没好全。等着两副喝完了,还得再去医馆瞧一眼稳妥,省的落下病根。
正是落叶的时节,山里树木又葱郁,仅仅一夜,院里便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江云拿扫把这些叶子都扫在一处,又去后院给兔子添了草料,回来时见早饭已经差不多了,帮着一起端到堂屋里。想起一早上都没有看见,大黑和二灰了,便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大黑和二灰?”
“出去玩了,不用管它们,它们认识路的,玩够了就回来了。”顾清远一边答,一边掰了半张饼,往里面夹上菜,卷好后递给江云。
早饭做的葱油饼,知道江云早饭吃不太多,他便简单的炒了一盘鸡蛋,一盘秋笋肉片,这个时节的笋子最为鲜嫩,等再过段时间,口感就没这么好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葱油饼满满的葱香,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再加上里面满满的菜,咬上一口,很是满足。顾清远做饭的手艺很好,才短短两三日,江云觉着自己都吃胖了。
“吃完饭我进山一趟,我把大黑留给你,你把院门关好,没事儿不要出去。”顾清远想起一会儿要出去,特意嘱咐了一句。
这两日江云还在养病,也不宜太过劳累,他还没来的及带着人在附近熟悉熟悉。虽说这周围并无野兽,可到底在山里,四周都是树,不熟悉的人瞧着哪里都差不多,要是迷了路可就遭了。
“哦,那需要准备什么吗?”虽然知道顾清远是猎户,但听见他要进山,江云心里还是一紧,“山里凶险,还是让大黑跟着你,我在家里一定把门关好,不会有事的。”
顾清远见刚刚还面带笑意的人,瞬间便敛了神色,眼中也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不禁心里一暖,以往他即便是出去三五日,都没人惦念,如今也是有人牵挂了。
“不用,不往老林子里去,就在附近打些草,晌午也就回来了。”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如今有了家室,日后也该学着交代的仔细些。
听说只是打些草,江云提着的心才落下,想到后院的草料虽然还有些,可天越来越冷了,也该多备些,便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也能快些。”
他虽做不了什么重活儿,但是打草这些活儿还是会做的,便想着两个人一起去,再过过就该入冬了,后院还养着好几笼兔子,是该多备些草料,要不然等入了冬,草料便没处寻了。
他正琢磨着一会儿还是换上那身旧衣裳,左右一干起活儿来,身上就热了,也不会觉着冷,要是把新衣裳弄脏了,就可惜了。就见顾清远摇了摇头,顿了片刻,似是在思量着该如何让开口。
顾清远没料到江云会这么说,才迟疑了一瞬。见人颇有兴致,直接回绝怕扫了兴,紧着换了个说法,“不用,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在家里做饭,等我回来,咱一起吃。”
山里荆棘丛生,蛇虫鼠蚁又多,被咬伤一口,可不得了。再说割草的镰刀锋利,也有些分量,他一个大男人这点儿活儿,半日也就够了,哪用得着夫郎做这些重活儿。
果然,听了前半句话时,江云的一张小脸,立时垮了下来。直到听到后半句,脸上才重新染上了笑意,一双弯弯的眸子,亮晶晶的,格外讨喜。
把夫郎哄开心了,顾清远也高兴,自从江云来了,家里似乎都多了人气,不似以往那般冷冷清清。
饭后,江云抢着洗碗,顾清远也没同他争,准备去收拾一会儿要用的东西。刚要进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两声犬吠,料想着是大黑和二灰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就瞧见了一道灰白的身影,嘴里还叼着一只毛色乌亮的竹鼠,看个头还不小。一见主人,二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尾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大黑虽一贯沉稳,此时也没忍住兴奋,亲昵蹭了蹭顾清远的腿。
江云看的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两只犬就是帮着探探路,平时看看家。没想到这么出息,自个就能出去捕猎。顾清远揉了两把狗头,又给水盆里添了水,才道“一会儿给你们烤着吃。”
这两只犬明显是听得懂人话的,喝够了水,便寻了个太阳晒的着的地方趴着,那只肥嘟嘟的竹鼠就这么扔在地上,似是在等着主人烤给它们吃。
瞧见夫郎一脸震惊的样子,顾清远拿布巾给人擦了擦手,才解释道:“大黑和二灰从小便跟着我打猎,野惯了,我在家的时候,它们也闲不住,自己会跑出去玩,赶巧了也能抓只山鸡、野兔。”
手上还残留着温热,青天白日的,虽然知道没人瞧见,江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躲开,任顾清远将他两只手都擦干后,才夸赞道:“大黑和二灰真厉害!”
知道夫郎脸皮薄,顾清远只笑笑,并未再有其他亲密的动作,转头去处理竹鼠,闻见血腥味,二灰急得围着他打转。大黑倒是依旧趴在原地,没有上前。
这两只犬被养的极好,皮毛光滑发亮,一看便知主人没少下功夫。见大黑这么乖,江云揉了揉它的脑袋,才进了屋。找出装水的竹筒灌满了水,西屋还有两包糕点,他一个人哪里吃的了这些,便挑了几样不易碎的包好了,与竹筒一并放在一起。想着给顾清远带上,干活儿消耗体力,若是饿了,也可以垫垫肚子。
为了好熟,顾清远特意将竹鼠分成两半,因着是给狗吃的,也不需格外腌制,直接驾在火上烤,等个七八分熟时,撒上几颗粗盐粒子,有点咸味就成。
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嗞嗞”的声响,伴着阵阵香气,只急的二灰叫个不停。怕火星子溅到它身上,顾清远呵了一声,耳边才得以清净。
二灰呜呜的低叫着,到底不敢再往跟前凑,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开。江云出来,恰巧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
受了呵斥,又被笑话,二灰的叫声立时染上了几分可怜,江云摸了摸它的头,又去灶房拿了骨头,这才哄好。
大黑性子沉稳的多,叼着骨头,也不往远处去,就趴在江云脚边。顾清远见江云和两只狗,相处的挺好,也少了几分担忧。
那日他见人吓得只往他身后藏,还以为江云是怕狗。山里清寂,他又总得出去,就怕江云一个人无聊,有只狗陪着,能做伴也能看家,他心里也踏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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