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赢喽。”
聊天框里，萧余汶给秦浥发了一条消息，还附带了一张截图。
截图里对面是房东阿姨的头像，另一边则是萧余汶。房东说她要留着这栋房子养老住，所以不打算出售，不过如果想要租房的话可以随时联系她。
萧余汶：“所以我们租了二层。我已经打听过了，杨酲可比你坦诚，他说他答应和你合租，不过你们只住一楼。”
秦浥：“欢迎你们来。微笑.jdp。”
虽说他们成为秦浥和杨酲的楼上邻居，但讲真的他们俩在这里住的时间加起来还没秦浥一个人多。秦浥在心里评价，纯粹是有钱没地方花。
只有一张床，难免不会同床共枕。虽然已经有第一晚的经历在前，但秦浥发现刚开始杨酲还是有些变扭，后来才慢慢适应。不过杨酲还是对他太过于礼貌恭敬，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
没有搬进来之前，每次见杨酲他总是表现得很开心、很热情，十分恰到好处，秦浥却觉得很陌生。
搬进来后杨酲还是很礼貌，他还没完全对自己卸下防备，这种防备不是应对坏人的，而是对身边一切人的、自然而然产生的抵触之情。秦浥很想知道在他不在的这近二十年间，爱人都经历了什么。
是否与上一辈子相同？如果有不同，相差是否很大？只是凭借以往的朋友圈推测还无法确切了解，如果想知道细节他只能听到杨酲亲口说。
他能感受到一开始杨酲看向他的眼神里就有情感，于是他会变着法的逗对方开心，直到对方从最开始的好感到小心翼翼、偶尔闪躲，现在秦浥觉得自己和杨酲之间缺少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那天秦浥下课早，兼职时间还没到，他先一步回到家里放东西。没过几分钟，杨酲也回来了。
秦浥开门，看到杨酲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湿漉漉的，担忧顿时浮上脸色，“外面下雨了？快进来，我给你煮姜茶。”
“嗯。”杨酲微微点头，却什么都没再说。
秦浥在厨房捯饬，出来时发现对方一个人去院子里坐着了。他坐在小院的屋檐下看雨逐渐下大，溅落的水花沾湿他的鞋尖。
玻璃门被推开，秦浥捧着两杯姜茶在他身边坐下，也没说话。
茶香浓郁，寂静的白色热气向上升腾，雨光里映着它的路径，好像火焰在燃烧。雨滴打在枝头，风愈发强劲，却没有裹挟走任何一根枯枝，它们就像是和树干完全融为一起，任何外力也无法分割。
就在这样的雨前，秦浥不着痕迹地关注着杨酲的神色，直到听到他开口，说出那个能让秦浥记到永远的话：
“今天，我被通知妈妈去世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又难以掩饰地透着忧伤，就和屋檐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一样，淅淅沥沥的，像是无休无止。
“她去捷里别尔卡前先到了摩尔曼斯克不冻港，那天早上她还与我通了电话。后来抵达目的地后，她兴奋地和我发消息说自己追鲸鱼和极光的故事，还说回来要给我带照片，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我以为是她玩得太开心，今天才知道第二天下午她就失踪了。”
“她消失在捷里别尔卡的无人区。”
秦浥静静地听着他讲。
那天突发暴风雪，当地居民通知他们不要离开居住处，但穆林想要去追捕暴风雪，于是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徒步进入了封锁的公路。
她走前像是知道自己会离开，于是在床头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说：
“这次旅行我完全没有规划，想到哪里就去往哪里，在很多地方浪费了很多钱和很多时间，但我收获了富足的快乐，这是此前没有的。”
“前天我看过了巴伦支海，那里真的很美。这里是世界尽头，连风雪都彻亮而直白，一切都是坦诚的，我爱这里。”
“我要去追逐一场风雪，也许追不上，也许我会死亡。如果我活了下来，哈哈，那一定是被风雪拒之门外了，不过我不会灰心，因为我已经计划好下一站要去往挪威索马诺伊岛，据说那里废止了时间。”
“如果我没有活下来，那一定是被风雪带走了。请开心一些，因为我看到了时间的尽头。活此一瞬，即达永生。”
“我想念我的儿子，如果有朝一日他也来到此处，他会听到我在风里留有余音。风一定会说：我爱他。”
杨酲在说起那封信时一直盯着院里的枯树。眼前这棵枯树是棕黑色的，北极圈里仅有不多的树木是否也有这样的色泽？
那一刻，巴伦支海的水流像是漫过无边岁月从遥远的北方来，在这座城市上空撒下如今的雨露，它在祭奠一个终于自由的人的离去。
那天秦浥调换了排班，他一直望着杨酲的双眼，里面是说不尽的悲怆。
雨里像是真的有一簇火舌，它恣意张扬，却又好像纯洁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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