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打在苏子沐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书页翻动轻轻晃动，那线条干净得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石，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顾飞心里想着，这转校生的模样，在这钢厂中学属实有些扎眼，就像原本灰暗的画布上，突然出现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物理课下课铃刚响，走廊里就传来一阵骚动。三班的体育委员张强带着两个男生堵在门口，眼神不善地盯着苏子沐。这家伙昨天被无视后咽不下气，特意找了人想给新来的转校生一个下马威。
“苏子沐，出来一下。” 张强的声音刻意放粗，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周围的同学纷纷停下脚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成一圈。李婷婷挤在人群前排，脸上带着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苏子沐正在收拾笔记本，闻言动作都没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淡，像看一只聒噪的蝉，没什么温度，却让张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我让你出来！” 张强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拽苏子沐的胳膊。他的手指刚要碰到对方的校服，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场挡在面前，指尖像戳在棉花上，怎么都前进不了半分。
苏子沐终于抬起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事？”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 张强强撑着面子，“离李婷婷远点。”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跟着起哄，试图营造出压迫感。后排的男生们开始吹口哨，几个女生则小声议论着 “张强太丢人了”。
苏子沐合上书，站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他比张强高出小半个头，微微垂眸看着对方，语气平淡：“说完了？” 那姿态算不上傲慢，却透着一种天生的疏离，仿佛在看跳梁小丑。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张强的脸涨得通红，想发作又莫名胆怯，最后只能撂下句 “你等着”，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李婷婷的脸瞬间白了，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人群散去时，顾飞注意到苏子沐的指尖在桌角轻轻点了两下，那里原本有块凸起的木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光滑平整。他想起昨天那个青铜罗盘，又看了看苏子沐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 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怎么看都不像练过力气的样子，却总能做出些超乎寻常的事。顾飞不禁琢磨，这家伙身上，指不定藏着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苏子沐依旧是全校焦点，却始终独来独往。午休时他会坐在操场的香樟树下看书，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能看清细小的绒毛，路过的学生会忍不住放慢脚步，几个外班女生甚至特意绕远路从他面前经过，假装不经意地讨论着题目。
周五放学时，天降暴雨。顾飞抱着顾淼的滑板，蒋丞背着书包，两人站在校门口看雨幕发愁。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能见度不足十米。“这下完了，估计得淋成落汤鸡。” 蒋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话音刚落就被王旭的喊声打断。
不远处，王旭骑着辆半旧的电动车突突冲过来，车筐里放着个保温箱，看见他们就喊：“顾飞！蒋丞！上车！我载你们一段！” 后座上坐着李炎，微长的头发用根皮筋松松束着，发尾沾着水珠，侧脸在雨雾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抬眼时眼神却清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顾飞刚想应声，就听见身后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苏子沐那张被车内暖光映得愈发清俊的脸。他今天没穿校服，白色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发丝整齐服帖，衬得肤色像上好的冷玉。。顾飞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 这人好看得有点犯规，像精心拍过的画报。
“上车。” 苏子沐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依旧是那种清润的调子，“我送你们。”
蒋丞愣了一下：“不用了，我们……”
“雨太大。” 苏子沐打断他，目光扫过蒋丞湿透的校服，“你感冒了谁跟我讨论物理题？” 他笑着偏过头，对王旭扬了扬下巴，“王旭是吧？我这车能坐四个人，一起？”
王旭眼睛一亮，刚想答应，被李炎轻轻按了按肩膀。长发男生对着苏子沐笑了笑，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多谢好意，我们电动车灵活，先走一步。” 说罢轻轻踹了王旭一脚，“开车。” 电动车吱呀一声钻进雨幕，李炎回头时，与苏子沐的目光在雨里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极快地移开了视线。
“这俩挺有意思。” 蒋丞看着电动车消失的方向，转头对苏子沐说，“李炎看着温和，其实比谁都护短。”
苏子沐发动车子，轻笑一声：“看得出来。”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顾飞怀里的滑板，“放后备箱？”
“嗯。” 顾飞应着，和蒋丞钻进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雨，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蒋丞戳了戳顾飞的胳膊，低声说：“这家伙不光长得好看，情商还挺高。”
“去哪里？” 苏子沐透过后视镜问。
“前面路口左拐就行。” 顾飞报了地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这车是你的？”
“家里的。” 苏子沐轻描淡写地回答，转动方向盘的动作流畅自然，“比轿车适合走烂路。”
蒋丞摸着真皮座椅上的暗纹，突然笑了：“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这车内饰，看着比我叔那辆宝马还讲究。”
“做点小生意。” 苏子沐避重就轻，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对了蒋丞，上次那道动量守恒题，你用的微元法挺有意思。”
蒋丞眼睛一亮，瞬间忘了追问家境：“你也觉得？我就说常规解法太麻烦……” 两人一讨论起题目就停不下来，顾飞靠在窗边，听着蒋丞兴奋的声音和苏子沐温和的回应，看着雨里模糊的钢厂轮廓，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奇妙。
车在顾飞家楼下停下时，雨势丝毫未减。苏子沐从后备箱拿出三把伞，递了两把给他们：“拿着，紫檀木柄的那把给顾飞，防摔。”
顾飞接过伞，指尖碰到苏子沐的手，对方的皮肤很凉，像带着玉石的温度。“谢了。”
“不客气。” 苏子沐看着他怀里的滑板，突然开口，“你妹妹…… 喜欢玩滑板？”
“嗯。” 顾飞的声音低了些，“她有点怕生。”
“下次带她去公园？” 苏子沐笑了笑，“我知道个地方人少，滑板场地挺干净。” 他没等顾飞回答，转身上了车，“周一见。”
蒋丞捅了捅顾飞：“这人可以啊，还知道微元法。” 他撑开伞，突然咦了一声，“这伞柄上的花纹…… 看着像古董。”
顾飞握着那把紫檀木伞，伞柄上的云纹硌得手心发痒。抬头时，越野车正汇入雨幕，尾灯像两颗红色的星子，很快就看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顾飞把伞放在苏子沐的桌洞里，附带了张纸条：“谢了，伞很好用。” 等他上完早自习回来，伞又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纸条背面多了一行字：“周日下午三点，城南公园见？” 字迹清隽，尾钩带着点说不出的风骨。
顾飞捏着纸条犹豫了半节课，被蒋丞抢了过去。“可以啊顾飞，约你去公园？” 他挑眉坏笑，“带上我呗？我给你们弹吉他当背景音。”
“弹你的头。” 顾飞抢回纸条，耳根有点发烫。
日子像指间的沙，悄无声息地溜走。苏子沐转来的第三周，学校组织月考。顾飞坐在考场里，看着物理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他偷瞄了眼斜前方的苏子沐，对方已经在检查答题卡，侧脸在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清冷，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优雅。旁边的女生正偷偷用余光瞟他，手里的笔半天没动一下。
考试结束后，顾飞被蒋丞拉着去问答案。苏子沐正被一群女生围着讨论数学题，耐心地讲解着解题思路。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连站在远处的顾飞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步用拉格朗日定理会更简单。” 苏子沐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你们看，这样一转换……”
“用泰勒展开更直观吧？” 蒋丞突然挤进去，指着公式，“余项估计更精确。”
苏子沐抬眼笑了，眼里像落了星光：“你试试？”
两人在黑板上你来我往推导起来，周围的女生们看得一脸茫然。数学老师路过时停下脚步，摸着下巴点头：“两个思路都很好…… 苏子沐同学对高等数学的理解很透彻啊。”
王旭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嘴里啧啧有声：“这俩怪物，说的是人话吗？” 李炎站在他身边，长发用木簪挽着，闻言淡淡一笑：“学霸的世界，不懂很正常。” 话音刚落，有个男生想挤进去看热闹，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动作自然得像只是伸了个懒腰。
顾飞看着黑板前的两个人，蒋丞眉头紧锁，苏子沐从容淡定，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他突然想起物理课上那些奇怪的符号，苏子沐笔记本上的字符，和蒋丞草稿纸上的公式，居然有种隐秘的呼应。
“顾飞！” 苏子沐突然喊他，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过来，你上次说的摄影构图，给她们讲讲？”
顾飞愣了一下，走过去时，感觉后背的视线快把自己烧穿了。苏子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两人的肩膀差点碰到一起。“就…… 黄金分割线呗。” 顾飞硬着头皮说，指尖在黑板上画了条线，“把主体放交叉点上。”
“比如这样？” 苏子沐拿起粉笔，在交叉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像拍日出的时候。”
顾飞的心跳漏了一拍 ——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拍日出？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整个年级都炸了。苏子沐以全科满分稳坐第一，甩开第二名的蒋丞整整四十分。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语文作文，被当作范文在全校传阅，字里行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通透，连教了三十年书的语文老师都赞不绝口。
“你到底是不是高中生？” 蒋丞拿着成绩单，表情像是见了鬼，“这分数能直接保送清北了。”
苏子沐正在收拾书包，闻言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他的指尖划过顾飞的名字，对方排在中游，物理成绩比上次进步了不少。“你这道附加题的思路……” 他突然开口，“很像我认识的一位老先生，用的偏方。”
顾飞愣了一下：“什么偏方？”
“没什么。” 苏子沐摇摇头，“就是解法挺特别。” 王旭凑过来看热闹，指着苏子沐的名字咋舌：“这哥们儿是怪物吧？” 李炎从他手里抽过成绩单，轻轻扫了一眼，语气平淡：“山外有山。” 他的目光在苏子沐身上停了半秒，像在评估什么。
周五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宣布要搞班级联谊，让大家自由组队准备节目。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女生们纷纷凑在一起讨论，眼神时不时瞟向苏子沐。
“顾飞，咱组队？” 蒋丞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弹吉他，你拍照，完美。”
顾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班长喊他：“顾飞，苏子沐说想跟你组队拍短片，还缺个配乐的，蒋丞一起来？”
两人同时愣住。苏子沐靠在椅背上转笔，见他们看过来，停下动作笑了笑：“拍钢厂的日常，蒋丞的吉他正好当背景音。” 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下，确实好看得让人没脾气。
“行啊。” 蒋丞立刻答应，捅了捅顾飞，“走，拍短片去。”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李婷婷的脸色尤其难看。王旭在后排扯着嗓子喊：“给我馅饼店拍个特写！我免费提供道具！” 李炎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他安静，自己则慢悠悠地转着笔，目光落在苏子沐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接下来的周末，三人约好去拍素材。顾飞带着相机，蒋丞背着吉他，苏子沐拎着个复古的摄像机，清晨的钢厂笼罩在薄雾里，铁锈味混杂着早餐摊的香气，有种粗糙的温暖。王旭的馅饼店已经开了门，他正系着围裙在门口支摊子，看到他们就喊：“顾飞！要不要热乎馅饼？给你当道具！” 李炎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正慢条斯理地擦杯子，晨光落在他散落的长发上，美得像幅画。有个醉汉撞了他一下，他没回头，只是手腕微转，那醉汉就踉跄着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
“这里拍一下。” 苏子沐指着废弃的铁轨，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金光，“光线正好。”
顾飞举起相机，取景器里，蒋丞正坐在铁轨上调试吉他，苏子沐站在他身后，白色衬衫被风吹得鼓起，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两人的身影在晨光里被拉得很长，像幅自带柔光的画。顾飞下意识地按下快门 —— 没办法，这画面确实太适合入镜了。
“拍什么呢？” 苏子沐转过头，对着镜头笑了笑。
“拍你们俩。” 蒋丞拨了下琴弦，清脆的音符在雾里散开，“顾飞，给我们拍张合照。”
顾飞嗯了一声，调整焦距。苏子沐很自然地往蒋丞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蒋丞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快门按下的瞬间，顾飞突然觉得，这画面里的两个人，好像真的成了朋友。
“这里的构图可以再低一点。” 苏子沐走过来，弯腰看相机屏幕，呼吸落在顾飞的颈侧，带着淡淡的檀香，“能拍到铁轨延伸的纵深感。”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像这样。”
顾飞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主要是你们俩长得好看，怎么拍都不差。
中午，顾飞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那是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灯光昏暗，墙壁上满是斑驳的污渍，墙角堆着破旧的杂物，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顾飞的家在三楼，两室一厅的房子，家具大多老旧，有些地方掉了漆。墙上贴着几张顾飞拍的照片，画面有些褪色，却透着生活的热气。角落里放着顾淼的滑板，旁边散落着她画的涂鸦。
顾淼正坐在沙发上拼图，看到顾飞带了人回来，立刻缩回角落，抱着膝盖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沙发套。顾飞的母亲从里屋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看到苏子沐和蒋丞，眼睛亮了亮：“同学来啦？快坐。” 她身上穿着件新买的连衣裙，显然是为了约会准备的，和这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
“阿姨好。” 苏子沐对着她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两盒点心，“一点心意。” 包装很精致，一看就不便宜。
“哎呀还带什么东西。” 顾母笑得合不拢嘴，接过点心就往厨房跑，“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路过客厅时，她踢到了顾淼的拼图，却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苏子沐没在意，只是转向顾淼，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过去 —— 那是个用桃木雕刻的小滑板，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
顾淼的肩膀动了动，却没抬头。苏子沐把木滑板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没再打扰，转身去看墙上的照片。“拍得很好。” 他由衷地赞叹，“有生命力。”
“随便拍的。” 顾飞的声音有点不自然，“你们坐着，我去做饭。”
厨房很小，三个人挤得转不开身。顾飞系着围裙切菜，蒋丞帮着洗番茄，苏子沐靠在门框上看，偶尔递个盘子递把刀。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的油滋滋冒泡，窗外传来邻居的争吵声，一切都透着烟火气的琐碎。顾母在客厅里打电话，声音甜得发腻，大概又在跟新男友撒娇。
吃饭时，顾淼始终低着头，却偷偷把那个桃木滑板攥在手里。苏子沐没再试图和她说话，只是偶尔夹些清淡的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蒋丞和顾飞聊着学校的趣事，苏子沐偶尔插一两句话，总能精准地戳中笑点。顾飞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这破旧的小屋里，好像也有了点家的味道。
下午，三人坐在阳台上剪辑短片。蒋丞抱着吉他轻轻弹着，旋律在阳光里流淌。苏子沐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这里加段慢镜头，配蒋丞刚才弹的那段。”
“可以啊。” 顾飞调整着进度条，“再加段铁轨的空镜。”
顾淼趴在旁边的地毯上画画，时不时偷偷看他们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给那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顾飞拿起相机，把这一幕也收进了镜头。
他突然觉得，这个周末，或许是这个秋天里，最温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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