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转眼就到了六月。高一下学期的最后一个月总是格外漫长，期末考的倒计时牌挂在黑板右上角，数字一天天减少，空气里弥漫着试卷油墨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蒋丞每次抬头看到那串数字，指尖总会无意识地收紧 —— 他来钢厂快一年了，从最初被李保国拽着胳膊走进这栋爬满霉斑的居民楼时的烦躁，到现在看着顾飞家阳台上晾晒的校服都觉得顺眼，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听说了吗？张强退学了。” 早读课刚结束，后排就传来窃窃私语。蒋丞笔尖一顿，看向顾飞。对方正低头擦拭相机镜头，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什么表情。
蒋丞转回头，心里却打了个突。张强上次被苏子沐怼过之后就没再来找过麻烦，整天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睡觉，怎么突然就退学了？他瞥了眼斜前方的苏子沐，对方正在刷题，侧脸在晨光里白得像纸，连睫毛颤动的弧度都透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管他呢。” 蒋丞用笔杆敲了敲顾飞的桌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起刚转来时，李保国那个醉醺醺的样子，想起这个永远弥漫着煤烟味的小镇，心里那点对张强退学的疑惑很快被期末考的压力盖了过去。至少在这里，他找到了顾飞这群 “不是好鸟” 却足够真诚的朋友，这就够了。
班级联谊定在期末考前一周的周五晚上。教室里挂满了彩带和气球，讲台上的音响滋滋作响，播放着过时的流行歌曲。顾飞抱着相机穿梭在人群里，镜头扫过王旭被馅饼油蹭脏的校服，扫过李炎被女生围住时依旧淡然的侧脸，最后落在角落里调试设备的苏子沐身上。
“准备好了吗？” 苏子沐抬头对他笑了笑，手里拿着个小巧的投影仪。
“随时。” 顾飞举起相机，对着他按下快门。取景器里，苏子沐身后的幕布还没拉开，他的身影被投影仪的光打在墙上，像个模糊的剪影，莫名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轮到他们上场时，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蒋丞抱着吉他坐在舞台边缘，指尖有些出汗。幕布亮起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吸气声 —— 画面里，晨雾中的铁轨泛着冷光，顾淼踩着滑板掠过镜头的身影带着模糊的暖意，王旭馅饼店的蒸汽在阳光下凝成金色的线，最后定格在三人坐在铁轨上的画面：蒋丞低头拨弦，顾飞举着相机，苏子沐侧头看着他们，白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背景音乐是蒋丞即兴弹的旋律，简单却干净，和画面里钢厂的粗糙形成奇妙的和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苏子沐突然按下遥控器，幕布角落弹出一行小字：“献给所有在钢厂挣扎的我们”。
教室里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蒋丞看着台下顾飞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个他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期末考的前三天，苏子沐没来上学。班主任在班会上轻描淡写地提了句 “苏子沐同学家里有事先回去了，期末考不参加了”，引起一片哗然。
“什么事啊这么急？” 蒋丞趴在桌子上，戳着苏子沐空荡荡的座位，“连期末考都不参加？”
顾飞正在整理相机里的照片，闻言动作顿了顿。屏幕上是班级联谊那天拍的照片，苏子沐站在幕布前鞠躬，嘴角的笑意清浅，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谁知道呢。” 他低声说，心里却想起前几天无意间听到的对话 —— 苏子沐对着电话说什么 “武道大会”“裁判席”，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周末去公园散步。
“武道大会？” 蒋丞凑过来看照片，“他家里是开武馆的？”
“不知道。” 顾飞关掉相机，“可能吧。” 他想起那把紫檀木伞上的云纹，想起苏子沐指尖能让木刺消失的怪事，心里突然涌起些莫名的猜测。
期末考结束那天，天空阴沉得像要下雨。蒋丞抱着一摞书走出校门，看到顾飞靠在墙上等他，脚边放着个熟悉的紫檀木伞。“苏子沐托王伯转交的。” 顾飞把伞递给他，“说下学期还回来。”
“那个开面馆的王伯？他怎么会...”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掌心攥着沾着油渍的牛皮纸信封，还残留着阳春面的香气。
蒋丞接过伞，指尖触到冰凉的木柄，突然笑了：“这家伙，还挺神秘。” 他想起自己刚来时，觉得这个小镇就是个巨大的泥潭，而现在，他居然开始期待下学期的到来。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钢厂陷入了黏腻的暑热里。蒋丞每天早上被顾飞的敲门声吵醒，两人骑着自行车去王旭的馅饼店吃早饭，偶尔能看见李炎随手教训闹事的醉汉。顾淼的滑板技术越来越好，有时会拿着那个桃木滑板，指着顾飞的相机 “咿呀” 叫，意思是要拍照片。
“顾飞，你看这个。”
蒋丞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本地新闻的推送，标题写着 “全国武道大会在我市圆满落幕，苏氏集团总裁苏子安出席闭幕式”。配图里主席台上坐着两个容貌相似的男人：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苏子安透着与身份不符的锐利气场，而一旁同样西装革履的青年苏子沐，作为本次大会的裁判嘉宾，正端坐着翻阅手中的评分表，两人眉眼间的相似性昭示着亲缘关系。
新闻评论区里，网友们正热烈讨论：“这比武大会的招式真帅，跟拍武侠片似的！”“听说冠军奖金有八位数，不愧是商业赞助的大型赛事！”，全然不知，这场所谓的 “比武大会” 实为武者界年轻一辈的巅峰对决。
顾飞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突然想起苏子沐说过的 “家族有事”。他抬头看向远处冒着黑烟的烟囱，心里那点猜测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傍晚的铁轨上，蒋丞抱着吉他弹着不成调的曲子，顾飞举着相机拍夕阳。金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下学期……” 蒋丞突然开口，“苏子沐真的会回来吗？”
顾飞按下快门，把夕阳和蒋丞的侧脸都收进镜头：“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相机屏幕，轻声说，"但片子我们拍完了，挺好的。"
晚风拂过铁轨，带着铁锈和青草混合的味道。蒋丞看着顾飞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暑假或许会很漫长，但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毕竟，他们都在这个乱糟糟的小镇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点光。
而千里之外的武道大会现场，苏子沐站在最高处的观礼台上，看着下方拳脚相交的武者，指尖的灵气悄然流转。他能感觉到，顾飞他们所在的方向，有熟悉的气息在平稳地跳动，像暗夜里的星辰，指引着他回去的路。
“少主，该返程了。” 王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子沐点点头，最后看了眼赛场中央，转身走向私人飞机。他知道，钢厂的铁轨上，有人在等着他回去，继续拍更多精彩的短片。这个认知，让他沉寂了千年的心湖，再次泛起了温暖的涟漪。
后续会写武者界的啦，这里浅浅埋个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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