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俯瞰,百年长街顺着地势,是一条大约笔直的黑线,河流浅蓝,隔着肥沃的田地与长街平行,奔涌向西。
公路是淡淡的黄色,连接了黑与篮,同古街、河流一起,组成了一个“之”字。
现在,符离和张天爻乘坐的汽车顺着公路一直往下,离开潘镇,去往滇东北方向的多依河。
知道行程将近5个小时后,符离上车就拿了件衣服盖上,窝座位里呼呼大睡。
司机是灵异调查局的同事,张天爻不怕和看不见的金裳聊天会吓到人,“到了罗县,你跟符离先在蒙兴寨子住一晚,我去山里探探情况。”
“你今晚就要去?路途奔波好累的,你休息一天,明早再去呗?”
金裳生命漫长,始终理解不了人类朝干夕惕的活法。
张天爻摇了摇头,“草木妖喜夜间萌动,楠竹生和雅榕的争斗,大概率发生在晚上,白天两者藏匿,很难看出端倪来。”
金裳化作蝴蝶本体,停在挡风玻璃下面,晒翅膀,“要我说啊,两个草木妖打生打死的,那都是他们族内的事,你是人,何必多管闲事呢?”
“这个问题,你不止问过我一个人吧?宋端拱二年,你和先祖到滇西见证盟誓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蝴蝶的翅膀上下扑颤着,“一千多年了,你家老祖宗的骨头都化成灰了,我甚至记不清他的名字,记不起他的长相,又怎会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
金裳的音色还是像小孩子,但话语中掩不尽的沧桑,让人闻之黯然。
“你们人啊,都是些短命的家伙。你爷爷第一次去祠堂见我的时候,他才7岁,一转眼他都70多了,又要老死了。”
“灵异寿数绵长,人在你们面前如朝生暮死的蜉蝣,所以,我才要请你来,让你再做一次见证。你当年以梦境,存下了前一代榕树王和楠竹生的盟誓,也请务必记下这一轮的誓约。”
公路蜿蜒,车子穿山越水而行,张天爻要为夜间的行动积蓄体力,闲聊过后也拿外套蒙了头,歪头睡觉。
金裳透过前排座椅间的缝隙,看着后座上黑乎乎的两团人形,在确定张天爻睡着以后,她问一直缄默的司机,
“你看不见我,但听得见我说话吧?你手机里有《XX之旅》吗,我今天游戏日常还没清……”
没想到这位传说中,曾与庄子结下不解之缘的灵蝶会和自己说话,二十多岁的男司机激动到脸红,“金裳梦主?您是在跟我说话吗?我、我手机里只有《荣耀》,我把车靠边,立马给您下载一个!”
他太激动了,声音属实有点大,金裳赶紧去瞅张天爻,“小声点儿!别把他们吵醒了!"
要是张天爻醒了,游戏就玩不成了!
司机小伙还以为金裳梦主善良体贴,被感动得不行,停稳车子后,立马去捞手机,“您真好!您要玩儿的是《XX之旅》吗,我这就给您下!”
……
车子到达目的地时,张天爻已经醒了,和同样刚睡醒且头发毛燥的符离面面相觑。
“……”
“……”
两个人都睡得有点懵,暂时没有说话的**。
车子在一栋吊脚楼前停稳,张天爻和司机下了车,符离跳下车伸了个懒腰,并好奇地打量四周。
公路上零星的路灯照出沿途茂密的榕树,以及榕树下错落有致的吊脚楼,几乎每一个屋子都带着院坝,院坝的灯亮着,时不时传来狗叫声,孩童玩闹的笑声,还有大人闲谈的声音。
惠风从低处向上吹,撩起他耳边的绒发,婉转飘飞,他在风里,闻到了水的气味。
他指指两栋房屋之间的暗巷,“那后面是什么?”
“河,多依河,下了台阶就是,我们寨子是绕着河修的。”暂住的人家,女主人是个穿蓝青色绣袍、包白头巾的女人,她一边帮着搬行李,一边笑着招呼客人进门。
“快进来吃饭,河白天才好看嘞,晚上黑漆漆的,容易出事。”
普通人看不到金裳,所以她大摇大摆的坐在张天爻头顶的圆髻上,正面朝后,对着符离。
“别跟我说话,听着就行。这寨子最近不太平,司机宗花岫会留下来和我一起保护你,你可别乱跑啊。”
这次寄宿的吊脚楼里,主人家三代同堂,小孩满地跑,符离也就没说话,只是冲走在最前方,同人寒暄的张天爻努了努嘴。
意思是:“她呢?她不在?”
“她今晚要出去调查一些事,明天才回来。”
前方,被老婆婆塞了一把桂圆的张天爻若有所感,她回头冲符离招手,“快过来吃饭了,人家一直饿着肚子等我们呢。”
人太多了,主人客人围桌而坐,孩子没有了位置,几个小萝卜头抱着碗夹了菜,三五个笑闹着跑去院子里吃。
饭菜丰盛,符离坐在司机小伙旁边,挑自己能吃的,遇见敬酒,他就抬起石膏臂,笑着摆手,“不了不了,谢谢,我手上有伤,医生叮嘱不许沾酒。”
而司机宗花岫也摇头,“不行不行,我明天要开车,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不好意思啊!”
于是,甘冽的酒水朝着张天爻敬去。
她面前摆了个敞口的白瓷碗,好客的老翁斟酒的手很稳,满满一碗白酒,几乎满到要溢出来。
茶满气人,酒满敬人,张天爻19岁开始在外行走,人情练达,她并指敲了敲桌子,谢过酒,便一边吃菜,一边就着玩笑,从容饮酒。
主家4个成年人挨个劝酒,她碗里的酒渐渐见底,她也就脸色泛红而已,眼神清明,话语间条理清晰。
符离看得咋舌,跟同样埋头干饭的宗花岫说悄悄话,“那么大个碗,得有一斤多酒吧?”
宗花岫想替张大佬分担一下,又有点怂,“这种农家自酿的粮食酒,50度往上,烈的很!我喝啤酒行,喝白酒容易歇菜……”
“她今晚上不是有正事,这么喝能行?会不会喝醉了撒酒疯啊?”符离个坏小子,见张天爻吃亏,有点幸灾乐祸。
桌上有一盘火腿片蒸香菇,咸味适中,肉香浓郁,又有腊鸡腊鸭,蒸南瓜等,符离拌饭吃了一大碗,又让宗花岫帮忙添饭。
他碗刚递出去,隔壁张天爻的空碗递到了他面前。
“干嘛?”符离不明所以。
张天爻抬手点了点自己耳朵,“说悄悄话小声点,再者我心里有数,不会喝醉,更不会撒酒疯。”
她说完,不耐烦的看他一眼,颇有点催促的意味。
还是宗花岫有眼力见,他接过大佬的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啊,天姐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不能再喝了,来来来吃点饭,吃完饭还有事儿呢!”
他又眼疾手快的把主家老翁阿苦和男主人的碗里添了饭,“哈哈哈,伯伯,大哥,吃饭吃饭,天姐他们还要住好几天呢,有的是时间坐一起喝酒!”
张天爻倾身去接碗,靠近符离的时候,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学着点,别光顾着吃!我喝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符离扒饭的动作一顿,他目光在桌上逡巡,盯上了一盘凉拌青笋丝,那里面1/3都是折耳根。
他夹了一大筷子,飞快塞进张天爻碗里,体贴笑道,“来来来,天姐姐,多吃菜,吃菜身体好!”
他险恶的用心让张天爻侧目,两人对视,一个人拧眉恼火,一个人扬眉吐气。
“你小子等着!”张天爻在女主人的招呼声中收回视线,结束了这场小小的对峙。
……
吃过饭,圆桌上酒碗换成了茶碗,阿苦老翁点燃烟斗,砸吧砸吧吐着白烟,满脸愁苦,而张天爻坐在他旁边,问起来了正事。
“阿苦大叔,你们寨子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次来滇东,最初选定的落脚地,并不是蒙兴寨,灵异调查局恰巧上报了一桩蒙兴寨的案子,所以她顺便过来看看。
“鬼游街!村里好多人都被鬼迷了!以前寨子里从来没有梦游的人,可是最近,好多人大半夜爬起来,闭着眼睛跑去河边烧纸钱!”阿苦老翁说着,捏烟斗的手抖了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膝盖。
阿苦老翁沉默下去,他的儿子接上了话头,“现在天气冷,大家睡的都早,最开始没人发现这个怪事。还是苟金富的女婿半夜打麻将回家,遇见他老丈人提着箩筐出门,闭着眼睛啊!人闭着眼睛怎么看路?苟金富闭着眼睛,直溜溜往河边走,他女婿怎么叫都叫不醒,路上有沟有坎,他都知道让!这不是鬼在给他指路吗?!”
“他去河边,就大水车那边,那里的水急得很,以前摔死过一个娃娃!他蹲在那儿烧纸钱!嘴里念念叨叨肯定在喊鬼的名字!喊鬼来吃香火嘞!”
阿苦老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以为,我以为只有别人会被鬼迷住,没想到,昨天半夜,我的老伴也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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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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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多依河之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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