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苏黎世为中国队而闪耀,大街小巷早被海外侨胞定制的横幅挂满了。
Schweizerhof酒店里,荣耀粉丝齐聚一堂,欢庆中国队的胜利。
张佳乐轻摇着酒杯,看到平日里气定神闲的叶修被连串的敬酒搞得手忙脚乱,不由得噗嗤笑出声。可没两秒钟,就有粉丝注意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他,连带着还有几个眼睛一亮的记者,纷纷朝他走来。
这下糟了!
张佳乐一点也不想应付记者。该说的话今天发布会上他都说完了,此刻还来找他,一定是想挖点什么别的东西然后大做文章。该怎么委婉劝他们走呢?张新杰人呢?待会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霸图和百花的公关部都会很有压力的……
“走吗?”
眼前忽然出现一人,顺手接过他的酒杯放在一旁,又转身抓住他的手腕,重复了一遍:“走吗?”
“走!”张佳乐当机立断,反手抓住来人的手腕,当先朝前大步走去。
他没有去想孙哲平为什么会出现在苏黎世,也没有去想孙哲平是不是在角落里已经盯了自己许久——也许他一直在等这句话吧。
一起走吧。
庆功宴上喝多的人比比皆是,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提前离席。
酒店楼上就有官方为各位选手准备的单间套房。张佳乐拽着孙哲平进了房间,转身关门落锁,这才掏出房卡插进取电槽,可半天也没反应。
手机的光一照,张佳乐这才发现自己插的是账号卡,急忙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他刚伸手想去换掉账号卡,却被孙哲平抢先拿走——手机闪光灯折向掌心里,“百花缭乱”四个字照得真切。
孙哲平的指尖拂过百花缭乱的字迹,却好像拂过他心尖的神经细胞末梢。张佳乐屏息凝神,却只听见孙哲平轻笑了一声:“你又描了一遍?”
和手机SIM卡一样,荣耀的账号卡也会发生因为用久了而读卡不灵的现象。不少选手在转会之后,都会由战队官方出面接洽荣耀总局,重新制发一张新的实体卡。
但张佳乐这张卡依然还是旧的那张,甚至上面的字迹都是孙哲平留下的。只是张佳乐题字的那张已经永远地留在了百花。
张佳乐手里握着房卡,越攥越紧,黑暗中的手机光芒映在两人的瞳孔里,似乎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张佳乐张了张口,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胸腔里似乎有什么涌动的情绪在不断堆积。
听说相爱的人永远无法对视超过三秒。
张佳乐上前一步钳住孙哲平的手腕,甚至不用低头就滑动关闭了灯光。手机被扔下,掉在毛毯上发出闷响。指尖抹过熟悉的下颌线,张佳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凉意:“你还在吃这个牌子的薄荷糖?”
“想尝尝?”孙哲平挑眉,手指捋过张佳乐的发梢,不自觉地将发丝绕在指尖。
张佳乐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周围,巨大的落地窗将昏暗的酒店房间与灯火闪烁的远方隔开,只能隐约看见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星空倒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于是他扯掉了孙哲平系得松松垮垮的领带。
两人拥吻着,愈来愈情难自禁,辗转来到了落地窗旁的椅子上。只是暧昧动作的幅度有点大,下一秒竟是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耳边嘈杂仿佛潮水漫过,眼前似乎只是由暗转明的一瞬,竟是光景大变。
张佳乐眼角余光一瞥,发觉自己竟是置身于俱乐部的训练室——只不过是百花的训练室。
“张副队……有话好好说……”一旁的队友还在神情紧张地劝架。
张佳乐这才发现对方揪着自己的领子……不对,怎么面前的是自己的脸?他惊讶地扭头,旁边电脑屏幕却映出孙哲平的脸——配上自己扭曲的表情着实有点奇怪。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张佳乐”却先一步反应过来,揪着他出了训练室。
“没事,你们抓紧练习。”
追出来欲言又止的队友被“张佳乐”劝了回去,几个人眼巴巴地在门口张望了几眼,直到二人消失在电梯入口。
“真没事吗?”
“但我看张副队刚才明明很生气的,怎么突然一下子……”
“可能是不想给我们留下心理阴影?”
其余人等七嘴八舌的话两人自然是听不到。张佳乐只是循着记忆带孙哲平来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天台上一个需要翻越排水管才能抵达的吹风角落。
“这地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走了以后我会来这抽烟。”
“为什么?”
张佳乐伸手摸了摸栏杆上陈年的积灰:“因为训练室不让抽烟。”
“你不是队长么?”
张佳乐斜睨了他一眼:“是啊,我是队长。”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因为输液留下的针孔,“这是你提出来要退赛的那一天吧。怎么,时过境迁了终于学会好好说话了?你当初怎么跟我呛呛的你还记得吗,大孙?”
看着自己年轻的脸庞质问自己,孙哲平有些恍惚,一如他当初那天推开张佳乐阻拦电梯关门的手,然后在电梯的镜面墙壁上看到了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自己。
“从现在开始,你是队长了。”
就是这句话,生生将张佳乐钉死在这栋他曾经希望百花盛开却爬满绿苔的小楼里。
孙哲平沉默着,却靠近了一步,伸手从张佳乐兜里掏出手机,解锁,然后自拍。
“喂!”张佳乐怒了,“你这时候还有心思拍照?”
孙哲平却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前置镜头咔嚓记录下两人没成功的表情管理:“相机能留下来我们,说明‘我们’就是‘我们’。”
张佳乐一怔,意识到两人确确实实是穿越时空了:“真的回到第五赛季了……”他喃喃自语,原本涨红的脸也渐渐恢复柔白,眼里开始闪烁着一些飘忽不定的光芒。一些未完成的梦想,一些不可能的愿望,一些弥补遗憾的机会……就在眼前!
“所以现在怎么办?”孙哲平问。
“还能怎么办,你这手伤得治,但百花的比赛得打。”张佳乐抱臂靠着栏杆,朝后仰去,视野被蓝天所淹没。百花小楼的爬山虎那么多,却遮不住全部的天空。他曾有许多瞬间忽然很想变作一只鸟儿飞去,但此刻却觉得天空仿佛在为他降落。
“我们还欠百花一个冠军。”他的声音碎在风里。
孙哲平其实想说你不亏欠的,但最终他还是点点头:“嗯,是我们一起欠的。不过你现在也上不了场吧?”
“上不了场?谁说我上不了场?”张佳乐反驳道,“你可别小看穿越人士的智慧!我们可是拿了剧本的人!”
“所以……”
“咱们换号打。真换。”张佳乐一字一顿地说。
“你疯了?”
“怎么?年轻了几岁倒不好意思再疯一把了?”张佳乐下意识地开始揉手腕,“没想到啊大孙,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稳重了?”
看着张佳乐用自己那张脸说着这么嘲讽的话,孙哲平刚蹙眉想提醒一句,却又被张佳乐抢先怼了过来:“不要因为医生说用了药会降低反应速度你就拖,非得拖到不可收拾才突然说要退役。现在我说了算!”
行吧,他认栽。
他早就明白,看似很疯的张佳乐其实理智得要命。他不管在哪个世界线都会选择全力以赴。只不过这份理智有时候是把张佳乐自己当燃料在用的。那这次至少让自己也燃烧一回吧。
谁让张佳乐现在是“队长”呢?
当天晚上在食堂里,百花众人发现队长和副队又开始其乐融融地烫菌子火锅,都惊得又原路退出了食堂的大门。
“队长笑得好那什么……”其中一个孩子打了个寒颤,“有种被副队魂穿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众人纷纷摆手,“别说这种怪力乱神的话——那叫夫妻相!”
其实孙哲平的状态不佳早在两个月前的全明星周末就初显端倪。虽然向他挑战的五位新人都败下阵来,但已有眼尖的家伙看出来他的强弩之末。
可谁也没想到,翻过年关的第一场常规赛,百花不声不响闹了个大新闻——张佳乐与孙哲平居然互换角色账号了!
个人赛三局,他们俩都没出场。擂台赛一开局,张佳乐第一个上场了且不说,系统显示的对战角色竟是落花狼藉!
全场哗然,不少人以为百花是故弄玄虚,这核心选手的角色还能换来换去的?
可接下来落花狼藉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原来张佳乐用起狂剑士是这种风格啊!虽然卖血依旧卖得豪迈狂放,但莫名很有节奏感,往往能抓住一个赛点狂轰滥炸,一鼓作气削完对方的血条。人们乍一看会觉得落花狼藉的节奏被拉慢了,但回过神来才能发现其实比赛用时反而比之前缩短了一大截。
“……非常理智的打法。”解说员点头,“看来张佳乐选手完美克服了孙哲平选手的弱点,发掘出了更高效率的方式……”
镜头切到比赛席,恰好给张佳乐后脑勺的麻花辫来了个特写。众人不自觉地又瞟了一眼屏幕上被砍得支离破碎的擂台地图,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抢先赢得两个人头分后,落花狼藉敲了个“GG”就退场了,接下来登场的是孙哲平——以及百花缭乱?
不是吧,你们来真的?
场内场外的观众都沸腾了。
“……今天孙哲平选手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啊,登场前还朝观众挥手致意。可以看出来今天孙哲平选手新换了个很显年轻的发型……”
真正的孙哲平抬起拳头靠在唇边咳了一声。
这次是客场比赛,两人自然是一起住的标间。一早起来就看见张佳乐在捣腾自己的发型,孙哲平不由得有些无语。
“微分碎盖,男人最低成本的医美。”张佳乐振振有词。
孙哲平气笑了:“你是一直嫌我这个发型难看?”
“倒也没有……但这个发型不能在我头上。”张佳乐固执己见。
“……随你。”孙哲平捏起牙膏,顺手给张佳乐也挤好接了热水,正要踱到一边刷牙,却又被喊住。
“等等别走。”张佳乐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肩膀,“你等我编个辫子。今天的星座运势建议要换发型。”
孙哲平只好在镜子跟前站定,尽量用最小幅度去刷牙,可张佳乐自己却先毛躁地嘟囔起来:“不应该啊。帮别人编怎么这么难!”
好巧不巧,之前张佳乐的小辫子都是孙哲平编的,张佳乐一直觉得是因为后脑勺没长眼睛才限制了他的发挥。可没想到,今天第一次尝试就滑铁卢了。
孙哲平只好飞速刷完牙,再当面示范。可伸手去捋后颈头发的时候,孙哲平忽然也抓瞎了——怎么这头发长在自己脑袋上就那么难以控制呢?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勉强还算光鲜亮丽的麻花辫终于成形了。
结果当天《电竞之家》的头条赫然是“新发型新角色!双花组合另辟蹊径!”
“……还得多练练。”张佳乐瞟了一眼头版上那张记者抓拍的后脑勺,如是说。
“加练全加我头上?”跑步机上的孙哲平反问道。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健身计划。这可是荣耀联盟里头研究老龄化首屈一指的霸图战队的先进经验,我们磨合了整个第九赛季顺便摸索出来的经验,非常有助于延长场上时间……”张佳乐振振有词,“光举铁是不够的,你还得……”
“你敢把衬衫掀起来看看吗?这才过去一个月,你倒是说说我的腹肌还剩几块?”
“我这不是主要得做手操嘛……”张佳乐嘟囔了两句,随手划了一下面前的pad,显然又在研究队伍配置了。他甚至把青训营的名单都扒拉了一遍。
其实早在当初的第五赛季也是如此。别的队伍或许有出名的战术大师,或许有说一不二的队长,或许有资历超前的老人,战术往往是由个别人主导的。可在百花,所有的战术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商量的——他们曾经熟稔到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他们俩分开。此刻不用回头,孙哲平都知道张佳乐在考虑什么。
“你准备现在就让小远他们俩出道?我们家的小孩可没有蓝雨那么自来熟人来疯。”
邹远第七赛季出道,可第四赛季就在百花青训营待着了。孙哲平虽然第五赛季末退役,但之前也见过不少次邹远。更何况后来邹远甚至还打电话请教过他如何跟新来的狂剑士磨合。
“说起来……集训的时候我听说了,王杰希那家伙之前是故意输给了他们微草的小孩。”张佳乐揉着手腕,仔细地把药膏抹在指节处,皱着鼻子吸了两下,“这就是义斩给你介绍的名医?这药味儿跟咱俩刚见面那天煮糊锅的菌子怎么闻起来那么像……”
“小远不是高英杰。你也不是王杰希。”孙哲平放慢了速度,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高英杰那是不自信,小远是不知道往哪走。不过那个药膏确实有那个菌菇的成分。”
“哟嗬,我记得有人说他退役以后压根不看比赛啊。”张佳乐哼哼了一句,“我就是想给他找个狂剑来。你说昊子要是练狂剑怎么样?要不要让他试试?”
“他要想试早就试了。”
“那倒也是。”张佳乐陷入了沉思,竟是忘记自己手上抹了药膏,抬手就不小心糊了一下巴,连忙苦着脸去找纸巾。
“想什么那么出神?你是想现在就向呼啸引荐他?”
张佳乐摇头:“……按这个疗程,接下来每周的比赛,我都只能参加一场团队赛了。所以你得把两个角色都练起来。要是直接顶着你的脸走人,对其他队员、对俱乐部还有粉丝都会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做好心理准备,你得加把劲了。”
“你可真够疯的。”孙哲平笑了,“方士谦看到了肯定要骂街。”
“哼,那家伙,拿了冠军就跑,也太不够义气了。”张佳乐嘟囔着,目光依旧在青训营的名单上逡巡。
等他抬起头,才发觉孙哲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怎么了?今天的表情管理我可是有好好完成的。”
“没什么。就是没见过这时候的你。”孙哲平说得没错。原本这个时候他已经退赛了,卷铺盖走得相当利索,就连赛季末退役的手续也是直接寄的挂号信,压根没现身。这时候的张佳乐,他确实没见过。
“可这不是你自己的脸吗?”张佳乐撇嘴,“你可别说你跑路了连个镜子都不往屋里放。”
“我是不敢。”孙哲平却答得相当坦荡,“家里安排我去疗养院,我就干脆什么都没带。那个疗养院在山里,和一所道观很近,我每天就散散步,看道长耍大刀。山里哪有什么镜子……”说到后来,孙哲平的声音却低了下去。
张佳乐却噗嗤笑出了声:“还以为你狂得没边,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当怂包啊。”他说着,一边用撕成细条的医用纱布仔仔细细地裹住手指和手腕,“下山以后发现没一个我打的未接电话,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是不是觉得百花把你的离开压根没当回事?”
看过无数次的缠满纱布的手仿佛从镜子里伸过来,点在他的眉心那么轻轻一推:“命运的逃兵那么多,当个一两回也没关系。至少现在,我们又是共犯了。”
裹满纱布的手攥成拳头,与他笃定地相碰:“大孙,这个冠军,我要定了。”
孙哲平怔愣了一瞬,不觉也笑起来,攥紧了拳头,却最终张开了手心,覆在了裹满纱布的手背上:“张佳乐,你可以想走就走的。直接顶着我的脸走也没问题。”张佳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好像方才听见孙哲平叹息了一声,“对其他人的心理负担你都考虑到了,怎么偏偏不考虑你自己呢?”
“考虑了又能怎么样?倒也不用在这种事上心疼我。”张佳乐手背一抬,甩开孙哲平的指尖却又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笑意如同滇池的湖水从眼眸里倾泻而下,“我想要冠军,仅此而已。”
孙哲平愣了两秒,眉峰终于平缓落下:“那就拿冠军吧,一起。”
随着常规赛后半段进入白热化,百花的变化也让人眼前一亮。繁花血景似乎进化出了另一个次元的磨合程度——从前看似是狂剑以弹药为掩护实则是狂剑引导弹药,如今却变成了真正的双核打法,互为核心,互为主导,互为掩护,节奏感与控场力都达到了另一个巅峰。再借助老将张伟的魔道学者森罗做辅助,霸图转会来的新人周光义与刺客季冷打埋伏,竟是让百花狠狠咬住了常规赛前三甲的位置。
不过如今他们的队长孙哲平只在团队赛出战,让不少粉丝心存疑虑,甚至真有人猜两人互相魂穿了,但他们俩与一个月前大相径庭的打法风格却让粉丝们无法自圆其说。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前后两位队长,百花最灿烂的双核,竟是先后去了霸图和义斩呢?
孙哲平开始明白,霸图教会了张佳乐不需要独自背负。张佳乐也开始明白,义斩教会了孙哲平什么是放弃和坚持的统一。
比起这些,队内的人倒是对张佳乐会主动去健身房更为吃惊。
“还好没有强制要求我们都去。”张伟感叹道,“你之前在霸图的时候大家是必须去健身房吗?”
周光义摇头:“其实只有张副队雷打不动地会去,其他人都比较随机。”
张伟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身旁发愣的邹远:“小远,队长下午喊你是什么事?”
“啊……队长就是说……”邹远面露难色,似乎依然没回过神来,“队长问我,现在的繁花血景是不是我想看到的繁花血景……”
“你有说过什么构想吗?”张伟和周光义都好奇了起来。
邹远摇头,瞥了一眼隔壁桌闷不吭声扒饭的唐昊,眼神里的疑惑甚至又多了三分:“他说是昊昊提的。”
两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眼神。
“所以你为什么要问小远这个?”健身房里,孙哲平追问道。
张佳乐下意识抬手想捋自己的小辫子,可只摸到了扎手的板寸,于是又讪讪地放下手:“集训的时候昊子说的,说小远之前聊天时提过,说这辈子要是还能再看到一次我们俩新打法的融合就好了……”
“够格拿冠军吗?”孙哲平静静地望着他。
够格?怎么不够格?荣耀的无限可能就在于此,况且再上一层楼的繁花血景未必就不能挡得住全联盟的攻击,如今就算是对上一叶之秋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脚的了。
但张佳乐明白,这其实是之前百花粉丝们想问的。在个人赛里代表霸图出战的他击败了代表百花出战的邹远,而大孙又在手伤未能好全的情况下甚至击败了叶修那家伙,如果他们俩还能重回百花再现繁花血景,冠军会不会唾手可得呢?
可是在那个世界线,张佳乐并不愿意多想这件事——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过于残忍。而且他也深刻明白蝴蝶效应的存在,即便是自己当初答应叶修的邀请,也未必就能在兴欣拿个冠军。自己能做的只有奋勇向前,剩下的交给命运定夺才是。
但来了这个时间线,张佳乐倒是情愿满足一下小远“曾经”的愿望。
更何况,难道他自己内心就没有某一刻曾经这么幻想过吗?
没有选择回百花复出的孙哲平,某种意义上选择成为了他的共犯,却也是向他刺来一柄带玫瑰的刀。
“够不够格那就走着瞧吧。”张佳乐擦了擦眼角,笑起来。
常规赛快要落幕了,百花竟以甩开第二名20分的超绝状态领跑榜首。而且后半段百花队长孙哲平很少出席比赛,倒是副队长张佳乐扛起了大旗,两张账号卡随机切换,没有人能在他角色载入地图前猜中他这场比赛用哪个角色。
是的没错,继微草出现一人双职业之后,百花出现了个更离谱的,甚至都不是一个谱系的双职业打法。
当天《电竞之家》的版头赫然是一行大字——“双卡双待!百花副队实力上位!”
孙哲平的指尖在屏幕上一划,放大了版图,长按想存图,却又顿住了手——如果他们俩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线,这些照片还能一起带走吗?
“0817患者孙*平请进诊室……”广播叫号了。张佳乐急忙下意识地伸胳膊肘捣了捣孙哲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理论上只需要自己进诊室就够了。
“还是一起去吧,万一中途忽然换回来了呢?”张佳乐还是拽着他一起进去了。
医生看了看影像图片,眉毛略微有些舒展:“恢复得不错,但还是不要剧烈运动。忌烟酒,其他照常……”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小雨。张佳乐把来时装奶茶的保温袋往头上一顶,就招呼孙哲平快点跑:“我们还去吃那家米线吧!”
医院的旁边有一家米线店,小小的甚至连招牌都是别人废弃的黑板,只写了“米线”两个大字。但是张佳乐很喜欢吃这家,有时候吃冷饮吃坏肚子了来医院,走的时候都要来这里吃一顿。
哦对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那天煮菌子火锅煮糊锅了又吃坏肚子了就是来的这家医院,最后也是来这里吃的米线。
见是他俩,老板甚至都没问吃什么就迅速端来了两碗米线,还给张佳乐那碗多加了个蛋:“早日康复,给我家小孩多搞几个签名。”
“没问题!”张佳乐笑着应声。
“飞机是23点?”孙哲平看了一眼时间。
“对。你真要和我一起去?”张佳乐问。
“你真不想我去为什么还买两张票?”孙哲平反问。
当晚,两人一起坐上了前往重庆的飞机。下飞机时已是凌晨一点,重庆的主城区依然灯火通明。两人直奔越云电子竞技俱乐部,果然在青训营的训练室里找到了正在帮越云战队抢野图BOSS的孙翔。
发现眼前这两个百花战队近期风头无两的大人物竟是特地来挖自己去百花的,孙翔激动得脸都红了,却没好意思直接一口应下,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战队经理。其实他也才来俱乐部三个月,成绩很靠前,但要说确定的出道位置,目前越云还不能给。如此看来,百花战队的邀约倒是天降甘霖了。
张佳乐双手插兜,瞥了一眼在旁边打转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的孙翔,不觉有些好笑,觉得对方真像一只走来走去的小企鹅。这个时候孙翔还没有出道季那么耀眼夺目的成绩,还没有被嘉世以重金挖去接手斗神角色,倒是一点不显嚣张,反而有些小心翼翼的萌感。
孙翔见“孙哲平”看他,也有些发懵——这和他以为的那个“一柄狂剑砍翻全联盟”的孙哲平不像啊,怎么看着自己笑得这么慈祥?倒是那个“张佳乐”,很有些莫名的狂野之气,此刻站在那就仿佛一柄骇人的重型兵器。
最终,越云战队答应了这笔不能算得上转会的转会,孙翔也被打发回去收拾行李。
张佳乐便拉着孙哲平往洪崖洞去,准备尝尝当地的火锅。
“两位要微辣中辣?”
“微辣吧。”张佳乐看了看菜单,正要点单,却忽然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吴雪峰?”
挎着吉他往火锅店中央小舞台走去的,可不就是吴雪峰吗?
“你们俩怎么来了?还有三天不就要季后赛了?”吴雪峰也很惊奇。
“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张佳乐问道。
“本以为杭州那么难吃,留学肯定没问题。结果勉强撑完一年拿了个文凭就赶快回来了,这五脏庙真是受不得一点苦。索性回老家开了个店。”吴雪峰笑着打趣,“听云秀吐槽你们俩简直像互穿了,这一见面,果然像。”
于是吴雪峰欣然给自己放了假,和他二人一起坐下吃饭。
“你倒是好命,拿了三冠就跑,怎么不多打几年?”张佳乐问。
“不服老不行了。”吴雪峰叹息着把吉他放到一旁,“人到25岁之后走下坡路的感觉格外清晰。你想让我再打几年?十年吗?十年都不知道联盟还在不在了……”
“肯定在的,而且有些老家伙可都铆足了劲儿要打十年呢。”张佳乐信誓旦旦。
“这么说,你们俩要在百花也打满十年咯?”
张佳乐和孙哲平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谁知道呢。要是可以,打个十年也无妨。”
“那等十年的时候,再来我这吃个饭?”吴雪峰举起杯子。
“一言为定!”
吃完饭已经快天亮了,洪崖洞的灯光依然未熄灭。张佳乐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看向眼前眼花缭乱的建筑物,忽然推了推孙哲平:“要是咱们留在这里,你会打十年吗?”
微风吹乱了深红色的发丝,孙哲平伸手捻着小辫子的发梢,不紧不慢地说:“你不退役,我不退役。”
“当真?”
“当真。”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张佳乐伸出小拇指,有些松动的医用纱布被风吹得掀起了一个角。孙哲平却光速从兜里摸出来一枚戒指给套了上去——
“一百年不许变。你说的。”
张佳乐瞪大了双眼:“不是,你这……你这犯规了吧……”他低头看向纱布上套住的戒指,这不是原本世界线里自己在苏黎世街头看到的那款戒指吗?自己是陪苏沐橙楚云秀逛街时看到的,随口夸了几句,准备比赛结束再去仔细看看要不要买的,可孙哲平又是怎么知道的?甚至在这个世界线都还能不声不响地买到了同款。
他惊疑地抬眼看孙哲平,对方却还是微笑着重复了一遍:“一百年不许变。”
感动归感动,可是对面顶着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张佳乐嘀咕了一句“怎么抢跑呢”,却没舍得把戒指摘下来,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纵横交错的道路:“有些路是绕了些,没想到还能到同一个地方……”
“到哪?”孙哲平明知故问。
“到我心里,行了吧!”张佳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奶茶店走去。
回程的飞机上,孙翔也在。孙哲平扫了一眼孙翔的pad锁屏,居然是自己的比赛截屏,此外还有一堆自己看不懂的火星文。再一看,张佳乐已经靠着自己陷入安眠。明明这家伙嚷着要看风景,特地把靠窗位置给了他,没成想竟是睡着了。
孙哲平还听见他在小声呢喃——“百花会有自己的路。”
没错,百花会有自己的路,不管他们俩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到的强力核心。但他们此刻在这里,仍然打算为百花奉献一切此刻他们拥有的东西。
这不是亏欠,而是赠与。
孙哲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离开张佳乐的身体也好,离开这个时空也罢,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当张佳乐执著寻找狂剑士人选时,他没有反对。孙翔能和邹远形成什么火花也不一定,唐昊会不会融入这个战术核心也说不定。
至少在此刻,一切夏日的预言都还未降临。
虽然不知道命运兜兜转转会不会发生别的变故,但至少他们努力过了。
张佳乐一直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拼尽全力。孙哲平觉得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曾经自己做了个迫不得已的逃兵,如今他想做个挥剑向命运的狂剑士。
百花俱乐部开始花大力气给尚未出道的孙翔、邹远、唐昊定制角色制作银武,似乎有意让他们第六赛季就出道。这三个孩子也陆陆续续在百花谷的野图BOSS战中崭露头角。百花的声音开始不再只围着孙哲平和张佳乐他俩,有更多的人被看见了。
“我想无论能不能回得去,无论我们俩能不能换回来,至少也给这个时空的百花一点交代。”
再次登上那个吹风的天台,张佳乐望向天空。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百花小楼的爬山虎了。
期待的目光如同山岳,有时候真能压人五百年。这份苦他早已吃够了,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了改变。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一点交代?”孙哲平意有所指地问,一边刻意地屈起指节敲了敲栏杆。
这一刻,原本游刃有余的队长大人忽然踟蹰了:“……难不成第五赛季你就已经……”
“你可以想得再大胆点。”孙哲平答道。
“要多大胆?”
“从遇到你的那天。”
张佳乐的耳朵尖噌的红了。他瞬间撇过脸去,声如蚊呐:“等打完季后赛……”
第二天,百花击败蓝雨,第三天,百花击败嘉世——百花即将和微草在总决赛相遇。
清风依旧,晚星依旧。两人并排靠坐在栏杆旁,看向墨蓝色的天空。
“紧张吗?”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走到这里反而觉得心情很平静。”张佳乐伸手去抓天穹里的星星,“至少有些事得偿所愿了。”
不知不觉,两人靠在一起,于晚风中陷入安眠。再次醒来时,入目却是Schweizerhof酒店的巨大落地窗。
他们俩回来了。
不知道那个时空的结局如何,但是第五赛季的夏天,想必是个没有后悔的夏天。
“不知道百花有没有拿到冠军……不过第十一赛季,霸图会站上总冠军的舞台。”
“义斩也会和你们相逢。”
两人并排躺在地毯上,哈哈大笑。接着孙哲平掏出了一张ID空白的账号卡,递到了张佳乐的手里:“那么现在世界冠军有空帮我签名吗?”
这张卡还没有布满细小的划痕,显然是孙哲平后来换的那张新卡。
“签什么?再睡一夏吗?”张佳乐问。
孙哲平却笑着摇摇头:“不用睡了。我已经醒来了。”
于是张佳乐接过那张账号卡,拿起笔,一笔一划——
那就再醒一夏吧,做一场关于执念的清醒梦,关于理想,关于人生,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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