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锲而不舍在响，林甚刚躺下，无视了几次不管用，拉着一张脸爬起来，走到一半他陡然停了脚步，家里人有什么事都是让他回去，蒋铭齐那货知道密码，孙靳言他们不会不打招呼跑来。
林甚低头瞧了眼自己的白T格子短裤，接着把一边卷起的袖子拉平，抓了两下头发，左手插裤袋，右手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朝他笑了一下，“嗨。”
林甚倚着门框懒懒道:“是你啊。”
清越注意到他有些潦草的发型，“不好意思打扰你睡午觉了。我是来道谢的，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我上午烤的小饼干，你可以尝尝。”
林甚轻轻咳嗽了下，接过她手里的包装纸盒，“...你记得昨晚的事？”
清越难得脸臊，她摇头说是问了蒋铭齐，“没想到我酒量差成这个样子，闹笑话了。”
“是蒋铭齐疏忽，酒馆特制的橘子酒，度数不低。”
“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喝。”
还跟他没关系？
蒋铭齐是造成昨晚一切的元凶。
林甚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让她想起来还是就这样翻过一页。可要让她知道自己被她吃了豆腐，指不定偷着乐。
不行。不行。
绝不能说。
清越不知道他咬着唇在想些什么，抬手看了看腕表，开口道:“饼干我没加防腐剂，只有三天保质期，你别放太久，那我先走了，拜。”
林甚回了个拜，注视着她跑走的背影，米色罩衫，淡黄棉质长裙，白色袜子裹住柔细脚踝。
每次见她，衣服的配色总让人心情好。
倒回床上继续昏昏沉沉地睡，蒋铭齐打来电话商量着去度假山庄玩几天，也算是他们夏天的固定活动了。
林甚眯眼看了看时间，四点十六分，睡了两个多小时，找到遥控器把空调调高几度，“现在？你下个月就进组拍戏了，不应该抓紧时间钻研剧本？”
“玩耍用功两不误嘛。对，就现在，你快点收拾几件衣服带点常用物品，过来接我们。”
“你们怎么不来接我？”
“李源他们开了两辆，但人多两辆车不够坐，我想坐你的车，舒服些嘛~好——”哥哥。
林甚直接掐了电话。
逸园绿树环绕，总体来说要比外面凉快，不过某些地方没遮挡物，太阳直晒，为了最好的出图，清越不时得跨出阴凉地，人又是动着的，没几分钟就热出汗，身上薄纱黏着皮肤。店长见清越形象好，让她上班期间穿利落一点的版型，还让化妆师给她弄了个简单发髻，在园里拍摄时可以吸引顾客。
客人看完照片，表示想加清越的个人微信，说是之后想联系她拍写真，清越自然不会拒绝。
相机挂回肩上，清越露出一个官方微笑，“后面的时间您可以在逸园自行活动，那边有手工艺品店和茶馆，最晚九点需回到杏花春馆，祝您玩得愉快。”
林甚驱车在Mystery门口一停，落下车窗，朝那边聊得正嗨的几个人喊:“上车。”
车发动，韩宁拿手机刷视频，蒋铭齐靠着她说:“我这次带了超强饵料，滚滚我们上山后去抓小龙虾呗，一定有惊喜。”
“上次你也是这样吹牛的。”
“啧你要相信我，那老板信誓旦旦，拍了胸脯跟我保证的。”
......
车驶到山下，蒋铭齐:“停停停，我要去上个厕所，憋不住了。”
林甚:“事多，出门前你干嘛了？”
蒋铭齐脖子一梗，“怎么嘛，人有三急，你不能让我死憋着啊，会憋出病的，你——”
“好了，我没说不停车。”
沈岚:“这附近没公厕吧？”
“逸园里有。”蒋铭齐合上车门一转身，笑了，“哟？你下来干嘛？”
林甚面不改色，“逛逛不行？”
蒋铭齐想捏拳头了，“死装哥。”
死装哥可不觉得自己装。
上完厕所，站在洗手台前，林甚对着镜子理了理刘海，他最多算是有点帅而自知的臭美吧。
自我欣赏美貌时，长镜照出从另一过道出现的身影，林甚下意识撇了眼，两道青涩又直白的眼神透过镜面交汇。
异性之间正常社交时的对视，至多两秒，据说8秒是触发好感的临界值。
没细数具体时间，但他确确实实在她嘴角浮出点笑后，才截停了这次对视。
早该移开眼的。
见鬼。
明明是没什么攻击力的长相，可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呼吸都变得古怪起来。
“真是缘分啊，这里也能遇见你。”蒋铭齐见她古风打扮，惊艳道，“你这样穿也好看。”
清越说:“我在这里兼职。”
“我们路过来借用个厕所，准备去山上玩呢。你工作结束了么，正好一起，去游游泳啥的，这天多热啊。”
“我可以早走。”游泳打动了清越，她今天出了不少汗，“但我没带换洗衣服，明天还得上班。”
“嗐小事，回家拿，滚滚可以骑机车带你上去，明天再送你下来，车程短，费不了多少时间。”蒋铭齐转头跟林甚说，“车我开上山，兄弟你再跑一趟呗？”
“你给我安排这么明白了，我能说不么？”林甚朝清越抬了抬下巴，“外面等你。”
林甚站在园外台阶上等了将近半小时，从墙那边攀爬过来的凌霄花开得正盛，他闲着无聊，逮着一朵花欺负了好几次。
跑到对面小店买了瓶水和一根棒棒糖，他本想着就在店里等吧，空调吹着多凉快，但待在里面看不到逸园大门，站小店门口又挡着人老板做生意。
叹口气，回来继续等。
地上的光影不知不觉挪了位，林甚耐性全无，给蒋铭齐发去消息:[你问一下她在搞什么？就算是乌龟这会儿也该爬出来露个头了。]
好苦恼今天又帅了一点:[你们还在逸园？我们都快到了，你傻不傻，自己跟清越打语音电话问啊，是不是出啥事了。]
林甚忍着脾气没发作:[我要有她微信我会不打？]
蒋铭齐深感诧异:[你们没加啊？]
林甚心想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了，别人追人第一步就是想方设法加到联系方式，她偏反着来，不急着要。
清越抄小道一路快跑，出了园左右张望了一下，最后在凌霄花墙下看见吃着棒棒糖，大剌剌蹲着的少年，两只手臂垂搭膝盖上，微低着头，发尾和黑T间突显的后颈白净清爽。
清越没想到他会等。
一般人不会干等这么久，以他的性子，该早早走了才是。
“林甚。”
蹲着的人仰起脸看她，颇有种“就这样吧，毁灭吧。瞧瞧，天没黑呢，这人咋出来了”的心理活动。
获取到如此丰富信息的清越无措地抿了下唇，她极少有这么抱歉的时刻，当先解释着:“店里一下子来了很多顾客，忙不过来，我不好甩手走掉。”
说完观察了下他表情，迟疑了几秒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改天我请你吃饭好吗？”
林甚想板起脸说不好，可出口的却是:“我没这样等过人。”
清越声音不由放得更轻软了，听起来像是哄人的调子:“是我不对，害你等那么久，你想吃哪家的山珍海味都可以。”
林甚睨她两眼，心头莫名泛起点别扭，催一句:“走了。”
清越跟上他脚步，“你刚在看什么？”
“蚂蚁。我太无聊了。”
“对不起啦。”
“原谅你了。”
等清越带上衣服和泳衣，坐上林甚的机车出发，整个天空已卷入晚霞酿成的盛大火光里，他们穿过熙攘车流，在蜿蜒上行的山路中迎着那片炽热的颜色，山风把两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清越抓着林甚腰侧的布料，上半身往前倾了一点，喊他名字的声音也被猛烈刮起的风浪吞掉。
第三声林甚才意识到她在喊自己，机车刹停在开着不知名小野花的土墙边，他问她怎么了。
清越摘掉头盔，从背包里拿出单反，将夕阳笼罩的逾城摄下，“这样美的夕阳，我想留存下来。”
林甚走到清越身边，她站的位置貌似看得更远。
高处静站着，吹在身上的风也不小，清越手指作梳，撩了几下被吹乱的头发。
有一缕被风捎到了林甚颈侧。
他忍住想去挠一下的冲动，这人好端端弄什么头发，弄得他脖子痒，心也痒痒的。
“卧槽，你俩可算来了。我真怕你俩摔山沟沟里了。”
他们一伙人已经在草坪上架起烧烤架，浓浓的烟雾蹿到树梢，孙靳言、沈岚和一个清越不认识的男生在刷油翻面，蒋铭齐拿着把蒲扇在边上扇风，其余人坐在遮阳的大型八爪帐篷里吃东西。
林甚踢了蒋铭齐一脚，“瞎说什么呢。”
蒋铭齐熟练跳开，“清越，快来吃烧烤。”
清越接了蒋铭齐递来的一把烤好的虾和肉串，分给林甚一大半。
“比在你家烤得好吃。”
“电烤能跟碳烤比么。”
“你会做饭吗？”
“不会。”
清越眸光往他那扫了下。
林甚捉到，“咋？”
“就觉得...”清越找了个稍微贴合点的形容词，“你把不会说得好理直气壮。”
“我会一些简单的料理，煎鸡蛋煎牛排什么的，我煮面很好吃。”林甚顿了顿，“已经够可以了吧。”
清越看得出林甚家里绝不是一般的富有，在利益金钱至上的圈子里少见的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被好多好多爱灌溉，滋养长大的他，活得任性，松弛，不易自耗。
“菜来了。”厨房阿姨端着一大盘处理好的肉串素菜走过来，身后跟着只欢快撒泼的棕色小狗。
“套餐齐了，如果还缺什么过来喊我们一声。”
“好。”最近的沈岚顺手接下，侧身时看见清越弯腰，伸手想去摸小狗的头，“别——”
阻止的话只开了个头，有人当先扣住清越胳膊，将她往后带了两步。
沈岚面色一怔，随后挑了下眉。
林甚提醒：“这狗会攻击陌生人，小心点。”
清越悻悻缩回手。
人多的地方游戏环节是少不了的，有个穿黑裙子的女生喊他们进去玩，格外喊了林甚一声，“来喝两杯啊。”
林甚应了句“OK”，折身往大帐篷走，清越见状跟上，这群人她大多不认识，不假思索选择坐林甚旁边，坐下的时候他微偏头觑了她一眼，嘴角牵起的一点笑不明意味。
清越没有深想。
露营地里的桌子通常不高，搭配的折叠椅矮矮小小的，清越坐上面能抱着膝盖，林甚坐得比她还自在，前一秒松散地靠着椅背，后一秒胳膊搭曲起的腿上回别人话。她没问过林甚的身高，预估该有185往上，穿长裤时会觉得腰部以下全是腿，不知是他人高腿长空间占比大，还是本身的气质风格比较招眼，存在感过于强烈。
应下喝酒，但林甚喝得不多，清越想他是为了保护嗓子，不沾烟，少沾酒。
他们排开了真心话，只玩大冒险，熟人局玩得开，也够损，比如屁股对着空气写自己名字，给暧昧对象发红包又让对方还回来，损招层出不穷。
蒋铭齐这个活宝也很会整活。
林甚掩了下脸，笑得肩膀耸动，大家都在笑，他不自觉看向了右方。支着下巴看人表演的清越似有感应，转头，目光轻轻碰了一下。
彼此的眼里有清楚的笑意，还有说不清的别的什么，他只感觉自己脸部肌肉像是机器卡顿，没有再笑了。
喝空的啤酒瓶不停转动，清越也没能幸免——拍下一个最丑的表情发朋友圈，一天后删除。
她解锁手机递给林甚，“你帮我拍吧。”
他懒塌着身，顺手接过。
等林甚拿起手机对准自己，清越掖了掖耳旁发，龇着牙整出斗鸡眼，很用力地扮丑。
蒋铭齐斜着身子一瞧，乐了，“清越你咋这么实心眼呀。”
林甚弯弯唇，反应过来又极快敛住笑，手机递回去后，他坐姿正了几分，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放松不了了。
一伙人轮流被整，唯独林甚没中过招，蒋铭齐哪能放过他啊，一门心思要拉他下场出出糗，转酒瓶转了个刁钻角度赖他头上。
蒋铭齐:“滚滚这得算你的！”
李源拍手叫好，“快抽一个！”
林甚无所谓挑了——用撒娇的语气跟右边的人说一句话。
“......”
蒋铭齐一把抢过来大声念了一遍，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这个行！”
林甚眸光往右偏了一下，一秒钟做下决定，“我喝苦瓜汁。”
李源首先开腔挑衅:“林甚你很孬诶，今晚可没人选择惩罚。”
“不就撒个娇嘛。”蒋铭齐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你就玩不起了。”
林甚皮笑肉不笑，“我喜欢喝苦瓜汁，清热降火。”
“我怕你等会吐出来，啪啪打脸。”
孙靳言倒了一小杯递给林甚，“你别小看这一杯的威力，想好才喝。”
林甚未有迟疑，仰头一饮而尽，绿色汁液滑过舌苔，涩苦的味道停留在口腔里，靠...蒋铭齐他们心真狠，这浓度估计水都没加几滴。
林甚脸压在胳膊上，苦得额头青筋凸显。
蒋铭齐爆笑出声:“该，一句话的事。”
空酒瓶又开始转圈。
林甚埋着头缓劲儿，没多久，放腿上的左手突然被塞入了一样小物什，雾面磨砂的塑料触感，往下投去视线，是一颗海盐薄荷味的糖。
他攥进手心，从胳膊里露出一双眼看她。
剥着碧根果的清越略有察觉，转过了头。该说不说，林甚的眉眼生得过分出挑，紧凑适中的眉眼距，卧蚕饱满，瞳仁清黑，长睫在眼尾耷下，专注盯人时会让人生出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感觉，很难不因此悸动。
清越告诉他含在嘴巴里解苦。
林甚又盯她片刻，两次眨眼后才将目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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