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甚最近几天没闲着,热播节目当飞行嘉宾,给动漫电影配音,还抽空去助力了一个朋友的演唱会。端午那天不欢而散后,他没有找过她,她也没有联络过自己,在这个手机不离身的时代,网络信息这么发达的时代,他连找个像样点的理由都找不到。
她就是想跟他这么断了。
行啊,断就断,真当他离不开她了?
拍完节目的第二天中午,几个明星朋友私底下聚餐,他盯着面前酒杯里金黄色的液体,数不清的气泡往上窜,像在寻找赖以生存的氧气。
他又想,她有什么资格说断?
许清越没资格。
他一回酒店就给她打电话,没人接他继续打,连打了十几个,皆是一阵忙音。回来路上打好的一堆腹稿没施展之地。
林甚随意找了顶黑色渔夫帽戴上,帽子墨镜,拎起背包就走,“阿凯,现在给我买票,飞逾城。”
“啊?”阿凯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整傻了,“怎么突然要回逾城?”
“买就是了。”
林甚脚步飞快,阿凯下意识跟上他,“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吗?”
“不用。”
踏出电梯,阿凯一边点进购票软件,一边提醒:“明天下午江平这里有一个品牌的线下活动,别忘了。”
“嗯。”
天气热,林甚刚想让他别跟了,却听他语带惊诧道:“诶,那不是清越老师吗?”
林甚脚步一顿,随着他视线的落点望过去,酒店靠近马路的侧边是栽满梧桐树的林荫小道,从那边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拒接他电话的那位,旁边白发男人跟她说了句什么,她满脸的笑,比这八月的天还晃眼。
白毛男偏了半天的脑袋终于舍得转回来了,待林甚看清他的长相,耳中忽地嗡鸣了一下,阿凯的声音像隔着远山浓雾。
“你说什么?”
阿凯:“白发男人好像是网红,拍短剧的,叫丁宇杰。”
林甚轻声重复:“丁宇杰?”
阿凯见他神色不对,"滚滚,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林甚反应过慢,“...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事。”林甚鼻腔酸胀,竭力稳住快要崩塌的表情,“我很好。”
很好?阿凯怀疑人生了,他怎么听出了一点哭腔?
江平怎么比逾城还热,热浪和日光一并笼来,林甚扎在暴晒的石阶上,却好似回到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浸水的心情一片潮湿。
音乐节上的一首《逢清》意外爆火,林甚因此走红签了公司,罗财洋趁热打铁,他的第一个专辑也是那年夏天发行的,他过去对未来的规划正是如此,哪个音乐人不想拥有众多听众,不想自己的歌播放在闹市静巷。与之而来的是生活的不便利,他没那么多时间和清越见面,得闲见上一次,也是装备齐全,“见不得人”的样子。
他靠实力吃饭,无畏恋情曝光,可他不愿清越平静的生活也受影响,就算和自己谈恋爱,她也该是自由的,独我的。
他们的约会尽可能留在晚上。
那时深冬,跨年夜,他们在黑布隆冬的影院看完电影,牵手走去市中心,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半杯热饮很快在冷天里失去温度,他尝了一口,没再让她喝。
清越把双手分别塞入他的外套口袋,半抱着他,“你每年都会来这跨年?”
林甚说不是,“如果是我一个人,这种节日我宁愿在家宅着,这一晚也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但和你站在这一起迎接崭新的一年,我会感觉特别浪漫,特别有意义。”
清越听后朝他肩膀上靠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顺势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把你肉麻到了?”
她的嗓音闷在他的胸膛处,“嗯,你太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我看看。”他作势去掀她袖子。
“冷呐。”
他低低地笑。
城市的灯火丈量着夜色,零点的钟声响起的一刹那,烟花和无数的气球奔向夜空,他们于人潮汹涌中接吻。
回去时,她懒劲上来不想走路,耍无赖跳上他的背,他故意把路走得歪七扭八,她气得动手捶他。
三月二十,春分,清越的生日,那时他们已月余未见,他想给她个惊喜,谁也没告诉,悄悄回去,他存有她的课表,知道她下午有课。时间充裕,他在店里挑东西时不慌不忙,选了又选。
车停逾大门口,买的花束和蛋糕放在副驾驶,他时不时看表,时不时调动一下它们的位置,迫不及待的心情在愈渐逼近的时间里明晰。
想念一词他已有了深刻认识。
而后过去的好几年,当他再记起这幕时才惊觉,这竟是他和许清越这段关系里,最后一次感到幸福的时刻。
连风声都没路过的校门口,渐渐有学生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地往外涌,有人似乎认出他的车子,反复回头看过来,他在车里一动不动,直至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很森系的一套穿着,背着他送的一只棕色水桶包,林甚正要按喇叭,只见学校开出来的一辆车挡住了视野,再开走时,四季常青的树下已不见人,他的喇叭便再没按下过。
载许清越走的人,他知道,学校新来的钢琴教授,年纪轻轻才华横溢,蒋铭齐发来照片,说他某些角度跟自己挺像,他听到后一笑置之,世界这么大,几十亿人口,有几分相似不是很正常的事?
可为什么偏偏,许清越认识他。
林甚驱车回家,在黑暗里坐了很久,听了很久的时钟走动,估摸着清越回了,带着鲜花和蛋糕上去。
她开门看见他时亮亮的笑眼不似作伪,心定了定,他把蛋糕放桌上,没去点蜡烛,因为清越跟他说过,她自从母亲走后就不许愿了。
他切了一块有完整花型的给她。
清越:“你吃吧,我不知道你回来,已经吃过饭了。”
林甚平静地捏着塑料小叉子往奶油里裹了下送入口,绵密微甜的口感,接着又弄了一点递到她唇边,“就吃一点。”
清越瞧一眼他,抿入嘴里。
林甚用叉子把那朵花一下下搅开了,说话像网络故障时不流畅的滞涩音:“陈致和是你什么人?”
闷在楼下那么久,让自己冷静那么久,问出口的一瞬间还是选择了一个最不合适的切入点。
他太想知道了,疑虑一旦形成,脑子就像福尔摩斯一样忍不住对过去的一切进行抽丝剥茧,初见时她为何出神盯着自己,弹钢琴时沉默为的谁。
“你长得像我梦里人。”她醉酒后的呓语究竟是哪种含义。
屋外的天几道雷滚过,雨唰唰而下。
气氛安静到极致。
雨水爬满玻璃窗,电闪雷鸣的天空像会吞人的野兽。
他和她之间,似乎总是雨天。
清越心头打鼓,简述:“我爸再婚,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林甚视线依旧落在雨中,笑了下,又好像没有,“你喜欢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问出这句话的,后来回想多年也无果。
清越抬手压了下眉间,缓了口气说:“林甚我们别——”
“是不是?”他强势打断。
清越闭紧嘴,不肯再说一字。
她这难以启齿的模样如利刃,把他的心脏割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林甚艰涩地干咽了下,呼吸生疼。他想说走吧,别问了,再问下去有何意义,无非自剖伤口,白白叫人笑话,可他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所有真情不就是笑话一场么。
“你和他没可能,所以找我?”林甚竭力忍耐着,没让自己泄出太多情绪,可话一说完,眼睛却被不断冲上来的涩痛逼出潮意,明明是在质问她,自己倒先红了眼睛,他别开脸,死撑着,不愿再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笑。
“对不起...”清越徒劳地说。
搬离西岚还有个原因,她喜欢上了一个最不该喜欢的人,那通越洋电话她虽不信,但也突然意识到,陈致和迟早会交女朋友,带对方回家。她和他母亲的关系永远不可能破冰,再加上身份障碍,本就是一个死局。她来到逾城,何尝不是一种躲避。遇见林甚,是意外。
“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后来只是把你当朋友...”
她没说完的话,他一语道破替她补上:“你察觉出我的心意,顺水推舟。哈,倒是我自作自受了。”
从一出生他就是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成长路上没有半点波折,多少人围着他转,如今却被人当替身。
她怎么敢这么对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林甚胸口起伏,眼眶已经完全红了。
清越见不得他这样,罪恶感翻涨,在心里掀风作浪,但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许清越,你真是好样的。”
这是那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是漫长空白的七年。
林甚把自己关在家里个多月,混混度日,自我厌弃,把屋里所有关于钢琴的东西收了起来,他一度看见海盐味的薄荷糖心都绞着痛,想骂脏话。
哪也没去,也没再回过云升,处理那边的某些物品也是蒋铭齐代劳。
对不起...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都不愿抱他一下。
分手后的一段时间,林甚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她,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想她。
许清越那么坏,那么差劲的人,他不认为自己犯贱到还在乎她,他只是经历分手期该有的情绪反扑罢了,等时间一长自会淡忘。
某天翻到手机里关于她的照片,拍下那时他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一回想只觉得自己蠢得可怜,也就在一起一年八个月,他怎么拍了那么多,删也删不完。往后两年,想起她的次数就很少了,偶尔,天空出现漂亮的晚霞,入秋后落叶纷飞的流金湖小道,抱着花的女生经过,寂静沉黑的夜里,独自待着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简惜月约他出去吃饭,他照旧两个字:[不去]
简惜月:[不去、没空,你什么时候能换个拒绝我的说辞,听蒋铭齐说你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你是不是还想着她,想和她复合?]
怎么可能?回到许清越身边摇尾乞怜,求她施舍一点爱给他吗?
林甚手下极速打字,像某种不服输的较劲:[地点]
他随便套了件衣服赴了约,看着被费心装点过的包厢和对面的漂亮女人,他心口漫上来的只有窒闷的酸楚。
食不下咽,笑容也逞强,简惜月亲上来时,他脑子里除了许清越,还是许清越。
仓惶避开,倒在了身后的榻榻米上。
不该来的。
不来他就不会知道。
心里那场雨从未停过。
还有一篇完结了。
感谢追文的几个小天使。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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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反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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