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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出奇

这日晚意醒来,便听见满宅乱哄哄的,人人纷传“蒙古兵来了”。仆妇奔走,仓惶失措,杯盘碗盏更不知砸了多少个。

她匆匆洗漱,正要出门打听动静,高福却早守在外头,连忙劝住,将实情告知:今晨蒙古兵确已打到锦州北门,大军压境。幸而城中筹备数月,粮药俱全,守军尚未动摇,祁宅里的存粮清水也够用,他劝她安心,不必惊慌。

谁料这“围城尚早”的话音未落,三日内便刀火接连,箭雨不断。北门城头日夜激战,血水自垛口流下,尸身层叠,伤兵涌入城中,无人照应。流民四处哀嚎,有孩童饿死于坊口,有妇人难产街头。

至十月十八日,锦州知府刘晋清亲自张榜于衙前、振臂高呼,恳请城中富户除献粮馈药之外,再开偏院后宅,收容伤者与百姓避难,一句“城是一家,破则俱亡”,叫人听了不忍推辞。

晚意自也听说了官府的号召,她性子仁善,本就有心帮忙。流昭占下的这座宅子虽不是锦州最大,也属头等富户旧居,按原制可容主仆七八十口,如今只有十余人住着,空屋甚多,若能行善自是好事。

可她也明白,自己本是客居,带着双亲已是战时从权,怎好意思开口叫杜掌柜将家宅让出?况且杜掌柜也做不了主,这宅子是流昭动用公款租来的,大件陈设仍是原主人所留,损坏要赔,一桩桩都有账目挂着,实难轻举妄动。

杜和甫考虑的是更现实问题。宅中储粮不过支撑二十人吃两月,若围城拖长,自己人都难保温饱,又怎能分食?再若让流民伤兵入宅,万一冲撞了两位少东家的起居之所、损了重要物什,如何交代?倘若战势逆转、城中失控,富户难免成众矢之的,届时家中再藏一批伤员,怕是连门都守不住。

因此,面对刘知府的恳切劝导,晚意与杜掌柜虽也有心,却实在“爱莫能助”。

可战事发展极快,第七日便传西北角攻势最猛,几度险破,连日炮火不歇,夜半犹闻喊杀之声。街头伤兵越聚越多,军营伤所与几家药铺早就满了,北地风冷如刀,竟有伤员露宿雪中,哀号不绝。有些人已摸到祁宅前,敲门求水、讨口饭吃,叫人实难狠心。

至第八日晚,敲门者竟是李钧宁手下拨来相护军士们的同袍,一身伤,带着令牌前来求援。连李钧宁亲卫都无处就医,可见局势严峻到什么地步。

杜掌柜一见是军中熟面,哪还顾得许多,赶紧开门扶人进来,吩咐人煮热水、腾屋子。霍云嶂等人也急忙上前帮忙,向杜掌柜抱拳施礼,连声道谢。

那军士不过二十出头,一张脸还白净着,却是从头到脚血泥糊成一团,右臂骨折,肋下也中了一刀,整个人咬着牙挺着,疼得连话都说不全,却还死命撑着不倒。

晚意见状,心里骤然一紧,听旁人说起他是随宁将军出城应战时中刀受伤,才被战友护回来的。

“他都伤成这样……那她还……”

这念头才冒出来,晚意就觉一阵发昏,像是有人拽住心口往下沉。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扶着椅背坐下,脸色惨白,指尖冰冷,再也站不起来了。

高福见她这样,连忙好生安抚,何况李钧宁正直仗义、待人极好,他心里敬服,故而也为她担忧,于是问那军士:“宁将军人呢?她福大命大,想来没事?”

“将军她……有伤……不重……”这人说完,就疼昏了过去。

晚意再也支撑不住,咬着帕子大哭起来。她怕极了李钧宁出事,自己也没想过,不过三面之缘的人,为何总这般挂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甚至这些日子她极偶尔才想得起,祁韫同样也在外赴险,生死未卜。如今再想也还是担心难过,却不是撕心裂肺的恐慌,而这恐慌只对李钧宁有了。

高福哄了她半天也不见好,反倒是杜掌柜下定决心似的一跺脚:“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自保!主上怪我也顾不得了!”随即转身出门,吩咐手下伙计准备开门安顿伤兵。

晚意听了这话,抬头愣了一瞬,神情转为坚毅:“是!若阿韫在这儿,也一样不会袖手旁观。”两下擦干泪,起身道:“我给这位小哥熬药、备汤洗伤口。”

于是自第八日晚起,祁家这座大宅便成了伤兵往来之所。大夫进进出出,药材抬进几车,晚意、杜掌柜、留守的军士与护卫尽数动员起来。

有人烧水熬药,有人清洗伤口,有人彻夜守着重伤未醒之人换敷止血。屋子里连走路都得侧身,处处是呻吟与血气,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便是晚意的父母一家也坐不住了。她母亲和嫂嫂为伤兵剪衣敷药、清洗患处,向老头来回奔波于厨房与卧房,一碗碗苦药端来,硬是捏着人下颌灌下去。就连那傻小子牛宝,也不敢再乱动乱叫,有时还愣愣地走到伤兵面前,捏捏他们的手以示安慰。

或许边地就是这样,经历战火多了,虽然人粗些、话重些,眼里也多是戒备,但真到了生死关头,却个个知道合力撑一线生机。刁滑愚昧不是他们的错,那是苦寒偏僻养出的本能。耍狠斗勇也不是罪,只是活着太难,没得选。

可就这么一群人,一旦你肯信他们一分,他们便拿命来回你十分。不是心软,是心热,不是天性善良,而是人间从来苦寒,要一同熬过去,才熬得住。

战事连绵十日,大雪又落了一遭。锦州虽非固若金汤,却也硬生生扛下了一**猛攻,几度城门危急,终是险中求生,死守未破。

虽为主将,李钧宁也三次亲自披甲出战,斩首无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已有十余处。她却毫不在意,照常按日程排布,调兵遣将、补缮垛口、清点器械、巡视粮仓,将城防一寸寸绷紧,无半分懈怠。

这份沉定,只因她心中笃定:蒙古南侵倚仗马力,素来只趁秋高马肥、草原水丰之机,长于奇袭,不擅久攻。再过数日,入了冬月,大雪封山,水草尽枯,攻势自然难持。

何况,以她对高嵘的了解,那小子多半已蓄势完备,正等一击封喉的时机。

……………………

此时,祁韫一行已在高嵘部中落脚半月有余。进了清风岭才知道,这里几乎就是原始林,地势险恶,寒风透骨,晚上连狼嚎都听得见。

条件艰苦得难以想象,就算贵为朝廷特使、堂堂祁二爷,也只分得一个挖在山腹里的小洞,还得跟高嵘手下唯一的谋士同住。

那谋士名唤唐及,面皮白净,身形瘦削,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说起话来字字风趣,眼神却沉狠。他是个正经举人出身,精通书算兵略,还能随手画几笔地图,偶尔写副对子自娱,叫祁韫想起她老师何辙,心道:他年轻时多半也是这副模样。

两人共居一洞,夜里风雪大时常被冻醒,便起身烤火说话,有时也谈谈敌情、说说战势,可惜酒早断了,也只能嚼几颗炒豆权当夜宵。

既然和谋士同住一洞,议事时也没避讳特使的意思,久之高嵘甚至会特意叫上祁韫,商讨战术。他自是也发现了,这江南大商虽未深研兵法,却极擅长以小搏大、出奇制胜,两人不过一两个照面就确认的彼此相像气息,确实存在。

锦州城战况日夜不断,皆由暗桩传入林中。围城至第十二日,高嵘终于开口:“是时候了。”

唐及随他出帐,二人分头布置,早有分工、心照不宣。今夜要动的,正是那支久伏不出的精锐奇兵。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的重头戏是那五百配备火器的轻骑。一役定威,便看今夜。

连玦等人自是要随军出战,见祁韫自然而然整装上马跟上,他还笑了一句:“叫你练刀,练了没?别送死。”

祁韫头也不抬,仿佛不打算搭理。只在策马掠过他身侧时,手腕一动,寒光一闪。

连玦反应极快,手中刀连鞘一举正好挡住。那刀势比原先重了许多,依旧利落得很,分寸拿捏得极准。

她这一刀当然也是点到为止,随手收刀入鞘,还笑了笑,故作的云淡风轻里满是得意自信,一骑头也不回地走远。

连玦也摇头失笑:确实找人练了,不过还是三脚猫。

高嵘一千八百人只留三百守营,其余尽数出动。大部早已在设伏点潜好,高嵘亲带五百火器兵出发,夜里悄无声息,自清风岭东北口绕出,趁冰封之势渡过冰河,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蒙古军囤粮的黑水谷。

谁也未曾料到,就在蒙古南下主路旁不过二十里处,藏着李氏家族自大战初起便悄然布下的一支奇兵。

这座粮草大营,正是为弘勒坦前锋即答失剌二万人马所设。高嵘推算日程,今日正逢补给粮草由后方转运至前锋,且大雪封地,行军只能靠夜间作业,不易被侦骑发现,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果然,至夜里二更,黑水谷南口灯火闪动,一支运粮队沿山道而出,牛车骡马交错,载满粮草,前后延绵数十辆,缓缓往锦州方向前线而行。

此处地势本开阔,少有伏击空间。但今夜无月,四野皆是黯淡雪光反射,倒给了汉军隐蔽掩体。

忽地,一声长啸破空,五百骑如电奔出,借地势做掩,声势却故意鼓噪得极大,火把连串而起,金属铠甲撞击、马蹄轰鸣、号角齐响,仿佛数千人伏兵突至,杀声震野。

前方运粮队瞬间慌乱,押送的几百蒙古骑卒还未看清敌人数目,便惊觉对方来势汹汹,竟然不攻粮营、专拦要路,仿佛专为劫粮而来。

队尾一部分仓皇掉头往黑水谷退,却被早埋伏于北侧山口的骑兵冲杀截断,顷刻溃散。另一小股却被故意放过,抱头鼠窜、夺路狂奔,直往锦州方向逃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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