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手里重复而无意义的搓着投资方的资料，双眼直直地盯着电脑上的钟表。
离对方约定来公司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而她现在的脑子里像在无意识的敲乱码。
我们项目的主要内容涵盖了？祁柏舟。我们计划资金引入的期限是？广播站。
闪回的梦境画面和现实的工作交错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她早上清醒的方式太突然，这个梦不像以往那些醒了后根本没有记忆的梦，也不像刚起床记得但过了五分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梦。
所有的画面和过程像被高温蒸汽烙印在她的记忆里了一样，她早上洗漱完以为自己缓过来了，结果出门的时候一低头发现差点穿着拖鞋就去公司了。
即使程叙知道，梦境就是不讲道理的，梦到什么都很有可能，就算再混乱无序，只要她问心无愧就好，都是会忘掉的。
但不管怎样，梦到这样的内容让程叙实在有些不太能接受。
因亲密行为而残存的情愫并未完全消散，而她从来都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绪。
程叙只能强迫自己盯着投资方资料一行一行念下去，只要一出现混乱的前兆就默念几遍心经压下去，终于让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了一些。
她一直不喜欢把任何私人情感带到工作时间，这对私人情感不好，对工作更不好。
何况现在所有的私人情感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此刻摆在眼前的项目，程叙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
稳定了自己的心绪，程叙恢复了她对待工作时的从容和镇定，面色淡淡的，勾起礼貌的浅笑，即不会显得太冷漠，也不会显得过于热络。
身边助理通告对方已经到达会议室门口了，程叙点了点头，没有再默背准备的内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就走向了会议室。
“久等了，祁总……？”
想好的招呼词已经脱口而出，程叙得体的公式化笑容却在看到投资方的主要负责人时僵住了。
昨晚在梦中，穿着标准聿川男款校服在广播站和她接吻的男主角，此时此刻穿着版型挺阔的西服站在公司的会议室门口，明明是礼貌的靠近却让程叙感到有一些压迫。
他伸手握住了程叙下意识伸出的手，出于礼仪压下了一点身子，却因距离的拉近阻挡了程叙的视野，遮去了他背后倾泻下来的灯光。
或许是听到她因惊讶而些许有些语调不稳的“祁总”，他薄唇深深勾起，有些明显。
“你好，程小姐。没有久等，抱歉没有提前向贵司通知主负责人的变动，我是祁柏舟。”
他熟悉的目光望过来，一如在程叙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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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自诩危机方案制定和处理都学的很到位，在工作上也懂变通，思维活络。
这也是她能高效汲取经验，成长为新开发项目的总负责人，得到升职机会的主要原因。
所以她并没有愣神太久，非常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像以往对任何合作方一样礼貌得体的接待了祁柏舟。
即使她彼时彼刻其实神思遨游天外一时间拉不回来，也仍然像一个因为写的够多够完整，所以即使在运行时出了10个bug但照样跑起来了的程序。
她非常简明扼要的介绍了项目的主要内容，以及公司目前的融资计划，气场稳定，没有太多外溢的情绪。
会议全程气氛融洽，流程完整，一场下来宾主尽欢。
程叙一向能把她的工作尽善尽美的完成，让人基本揪不出什么错处。
除非祁柏舟能发现程叙其实全程都在尽量避免和他产生额外的眼神交流。
在会议结束后，程叙公司一般都会留合作方来茶水休息间喝点咖啡吃点小甜品，闲聊一些行业走向，市场份额等等诸如此类的商业社交话题。这一次也不例外。
祁柏舟接过了程叙给他递过来的咖啡，倚在了岛台斜角，面对着程叙。
但不知为何，他依靠的角度和程叙背后的墙壁形成了一个视野十分狭窄的区域，使得程叙一时间完全看不到身边的同事们，而房间里除了祁柏舟也没有人能看得到她。
但其实仔细一看，两人仍然保持着很礼貌的社交距离，谁都没有再动。
祁柏舟没有急着喝咖啡，温润的双眸映出关心的神色：“今天怎么愣愣的，是没有休息好吗？”
程叙盯杯子的战术宣告失效，不由得抬起头和他对视。
隐约觉得记忆的画面还在发烫，她轻声回了一句：“是没怎么休息好，不过也有你的问题。”
明明后面有几个字程叙自己都没太听清，只是下意识回了一句，但祁柏舟耳朵好像是真的很尖。
他愣住了，稍微反应了一会儿，随后好看的唇线抿起，笑得幅度大了不少：“那确实是我的不对，前主负责人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只能临时换我来了。还好我和他都是祁总，可以凑合成一个称呼。突发状况，希望没太吓到你。”
程叙听他认真回了这句在意思上只要多想，就能察觉到稍微有些逾越关系的话，回过神来，有些懊恼。
但随后她再抬起头，已经可以回到公事公办的对话节奏：“没有的事，最近因为新项目确实比较花费心力，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希望我们能达成双方都满意的合作。”
本来笑意潋滟的双眸，在听了程叙明显的拉开距离的话后渐渐掩上了一层雾。
祁柏舟看上去不太想继续聊这种话，只和程叙碰了碰咖啡以示回应。
“不过。最近池恒忙吗？”
“想请你们俩吃个饭。”
程叙望着手里没喝几口的咖啡，点了点头。
“可以，等我问问他，你们俩还可以好好叙叙旧。”
“嗯。我们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说过话了。”祁柏舟浅声回复。
程叙想了想，准确来说，从很久之前开始算，祁柏舟和她就没有说过什么话了。
不过祁柏舟和池恒的关系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挺好，也不知道他们俩居然也有一段时间没怎么聚了。
想起池恒最近的状态，程叙不由得心情回落，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两人一时无言，程叙想着后续的工作安排，率先错开一步。
她重新获得了开阔的视野，说话的语气礼貌而稳定。
“祁总辛苦了，好好休息。”
-
程叙没见到真人的时候，梦境中那个聿川高中的祁柏舟确实让她有些神思不宁，甚至因为这个虚无的梦境隐隐约约生出一些背德感。
怎么会明明有长时间没见的认识的人，前一天刚梦到，后一天就见面的状况？
但当真正的祁柏舟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情况，程叙反而能从两人礼貌客套的对话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还是喜欢工作时一切确定的流程和结果，就算偶有突然状况，充足的经验和风险预案也能让她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这让她体会到一种充满余裕的掌控感。
而对于感情，程叙一直对自己认知清晰。她从来都不擅长太过于变化的状况，又因为之前确实没什么感情经验，所以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处理最好。
可能也是最近的池恒让她有些焦虑和不安，她才会梦到这些吧。
程叙回翻着和池恒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她睡去之后对方发来的消息。
【池恒：程叙，我没有想冷战的意思。我只是想你再认真考虑考虑我们之前说的事。】
【程叙：喔，考虑过了，没什么可能。】
【程叙：这个提议很不合理，我不会接受。】
程叙没怎么思索，回复过去了她的想法。
她又踌躇着敲了一行字，但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发过去。她不喜欢轻易的界定一段关系，不论是确定还是结束。
思索良久，她划拉了半天聊天列表，才找到祁柏舟的聊天框。
两个人上一次聊天是祁柏舟今年年初在0点准时祝她新年快乐，程叙在早上8点才有时间统一回复“谢谢，新年快乐”。
【程叙：池恒比较忙，可能近期没办法一起吃饭。】
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祁柏舟的聊天框立刻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祁柏舟：没事，过段时间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祁柏舟：你最近也真的辛苦了，好好休息。】
程叙盯着好好休息四个字思考了一会儿，回了祁柏舟一个小猫睡觉的表情包，因为她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祁柏舟的聊天框一会儿变成正在输入中，一会儿重新变回备注，程叙注意到了，但还是关上手机没再看消息。
虽说之后两家公司合作还会推进，但在顺利的情况下也不会叫负责人这么频繁的开会了，今天已经完美的走完了这个流程。
所以按理来说她和祁柏舟除了和池恒一起吃饭的行程之外，估计也没什么见面机会了。
程叙在工位上晃悠着，看着项目组群里大家热热闹闹讨论等项目结束的庆功宴要怎么办，只觉难得的心情轻松，专注的摸了一会儿鱼。
短暂的思考后，她下定决心奖励自己今天卡点下班去逛商场，专门去挑挑给桑葚的回礼，挑好了再去清吧喝一杯。
-
相比周围人来说，程叙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相处起来很有趣的人。
她的情绪状态往往都不太明显，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大多时候反应不即时，有些迟钝。
这个性格给她社交圈带来的影响从初中就初现端倪。
程叙在学校一直作为主持出席各种大型活动本身就有不小的知名度，加上她又生得清冷漂亮，在学校里出名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初高中的青少年正值青春期，心思活络，导致程叙从小到大没少被明里暗里的表露好感。
但大多时候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这种好感就因为她的不回应而慢慢消退了。
她那时候实在不知道怎么表露和接受好意，只能将这类人际关系滞留在朦胧的阶段，就连在交友上也一直比较被动。
但拦不住高中的桑葚是心思敏感又特别高能量的类型，她总能察觉到程叙细微的变化然后和她沟通，以此确定她的感受，两人顺利度过了程叙的滞后反应期，关系就这样变得黏糊起来。
挑好了给桑葚的回礼，程叙坐在清吧常坐的位置，问熟悉的调酒师要了一杯甜一点的特调，想了想又加了一杯shot。
等酒上的期间她难得放松的仰靠在卡座上，手中翻阅着聿川国际电影展的重映片单。边翻边圈圈画画，翻完一看真是一点没少圈，程叙失笑，习惯性的把图片转发给桑葚。
【程叙：图片.jpg】
【程叙：人生中最贪心的时刻：只想看电影不想上班＞＜】
程叙在社交中一直不是喜欢表述和剖析自己的人，所以知道能勾起她比较大的情绪起伏的爱好的朋友几乎就那么两三个。
而在这些爱好其中，看电影算一个，喝酒也算一个。
聿川国际电影展从下周六开始，会持续一个月，但是只有在首周会在展会主厅重映一些比较经典的片子。
而VIP票可以不用现场抢座，直接能线上预定观影包间，还会有一些和参加展会的电影人和演员交流的机会。
聿川的大型展会本身就出名，电影展的受众面也非常广，本来门票就已经竞争激烈。
虽然程叙早早有意向，但偏偏VIP票卡点放的两次她都在开会，她也只能在会议结束后叹气安慰自己，展会开的时候她应该还在忙项目，可能就没有碰上合适的时间。
但现在桑葚送来了她近期最喜欢的礼物，程叙就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了。
不仅如此，因为想看的电影太多，她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下周时间错不开的时候直接用上年假，反正她其他时间也没什么需要休假的时候。
程叙放任自己贪杯了一些，在保证自己还留有足够的理智安全散步回家的情况下才和调酒师告别。
照常在微醺的状态上洗漱完舒服的躺下，程叙才迟钝的察觉到一点奇怪，桑葚不忙的时候基本都是看到她的消息就回，今天倒是好久都没有回信。
程叙酒量真的不错，但是今天因为心情愉悦实在是喝的有点放纵，此时此刻整个人都很晕乎。
四处点点把聊天框打开，程叙努力研究了一会儿才突然清醒了一点。
坏了。
原来最新联系人是下午刚刚回消息的祁柏舟，她手快直接转发过去，连名字都没看清就继续喝酒去了。
现在也撤回不了，对方也还没回复，程叙本来就昏沉的大脑又要开始高温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发了两句解释的话，然后撑着最后的清醒确认了窗帘在上床前已经关好，伸手把台灯也关掉，给手机充好电倒头就躺好。
她镇定的安慰自己，反正以后和祁柏舟也不会见面了，线上沟通不会让她有压力，不要太在意。
然后果不其然，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工作专业从容但一喝酒就会大脑短路的萌萌小人机！我搓搓搓搓——
饮酒要量力而行~
最好还是要和信得过的朋友亲人一起，可以放心享受和平常不太一样的思考感受（？
祁柏舟正在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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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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