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再一次被轻声叫醒，意识混乱，只觉得一直有声音萦绕。
还没分辨出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她一抬头看到身处的环境，没反应过来。
浅灰色的装潢，大理石岛台，和一个好熟悉的看不清脸的男人。
原来是公司茶水间，她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喔对，她刚刚和对方负责人介绍完项目，对方很满意，她照常留了工作人员来茶水间商业社交一下。
但是她又隐约察觉到不正常，程叙的眼前分明只有面前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公司往常的闲聊声和茶水间的机器工作声都没有，连其他员工都看不到一个。
程叙被斜倚在岛台的男人困住了，她又开始有点挪不出步子，感觉四肢很沉重，只能困惑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说实话，这场面看起来真的不太正常。
程叙不是喜欢轻易下定论的人，但是这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些小时候寒暑假电视上就会反复播放的古早偶像剧，那种主角和同事或者上司在茶水间私会的情节。
气氛凝滞的仿佛下一秒，男人就会掐着她的腰对她说：“别离开我，把命给你。”
程叙皱眉，这真的不能怪她。
主要是这个对方负责人看上去真的没安什么好心，要不来谈业务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挺阔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搭在岛台边缘，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在她公司的暖灯照射下透透的白衬衫。随着他缓慢的动作，程叙甚至能窥见一些他因衬衫过于贴肤而若隐若现的薄肌。
程叙的耳朵开始渐渐泛红，她不想多想，但是这个场景真的……很符合她的喜好。
她不再想着脱身，破罐破摔的睨着他的动向。
这次男人的脸在两人还没怎么动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清晰了。
程叙不掩饰自己的目光，颇有探究精神的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嗯，眼熟，长得特别好看。
好消息：这次她没和他离得太近，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
嗯？为什么要说这次？
坏消息：他好像开始脱衣服了。
程叙有点想伸手阻止他的动作，但是意识不足以克服她大脑的高温，只觉得这个画面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他温润的眉眼这次不同于以往，眼尾氤氲，充满了惑人的神色，但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程叙，像是在等待程叙做出什么反应。
而他骨节分明又筋痕明显的双手看上去本应适合做写字正确姿势示范，或者抽血项目最受欢迎手模。
此刻却十分从容的一颗颗从上往下解开他白衬衫的衣扣，他时而会仔细抚弄一会儿因为做工良好而难解的扣子，却让一直观看这个场面的程叙生出在被他一点点磋磨的既视感。
程叙想出声说些什么，但他的动作和视线如有实质，让她凭空觉得呼吸困难。
他衣服下的皮肤跟平日露出来的皮肤没什么色差，是男生中不太常见的白皙，有些骨节突出处隐隐透着粉。
因领口下耷而向她敞露开的锁骨平直，肩颈线条流畅，有些许训练痕迹，但又不会显得过于夸张。
程叙看到这个画面，此刻只觉莫名的安详。
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要被迫看这种场面。
但她没想到，他在她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真的向她走近。
就像她刚刚想象中否决的那样，男人不断压缩程叙的活动空间，直到程叙只能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双手无处安放的抵在他手臂上，神情紧张。
而这种接触让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一只手在程叙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松揽过她的腰，使力让她往自己身上压，这使得程叙的上身几乎紧贴着他，没有间隙。
这样的距离让程叙轻而易举就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在她以往认知中的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
而他的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卷了卷程叙的头发，觉得有些好玩，随后从发尖一路攀上，最终摩挲上了她因发热而通红的耳垂。
程叙的耳朵很敏感，所以平常很不喜欢被别人触碰或者被拉着靠近说话。
此时却被他摩挲的浑身轻颤，一时间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她不由得借力深深呼吸，继而又嗅到那股冷香，然后终于听到男人说得很清楚的一句话。
他说：“好好休息。”
-
程叙悠悠转醒，手不自觉抚上了脸，才发觉她睡梦中竟沁出几滴泪。
长叹一口气，她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向洗手间，处理了一下在她身上实在不太常见的状况，然后坐在马桶圈上开始凝重的梳理思绪。
那样的气味仿佛还包裹着她的神思，迟迟不散。
在和男友出现一些感情问题之后，她已经连续两天和男友的好朋友梦里相会了，怎么听都很恐怖吧。
程叙很小的时候就被学校老师普及了性教育，妈妈在她成年后也专门找她聊了这件事，让她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大胆尝试。
但她对这件事的兴趣却好像随年龄增长而逐渐减少，高中和大学的时候还多少有些偷食禁果般的期盼和幻想，开始工作之后就彻底把自己定性成了性冷淡。
有时她想，可能真的是工作之后无暇顾及这些，就算仔细想想也根本提不起劲。
她和池恒作为情侣在热恋期间也因为好奇一起尝试探索过，但后续在程叙的冷淡反应之下池恒也不再主动提了，两人近半年的亲热频次为零。
程叙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委屈自己的类型，她实在没感觉不喜欢就会直说，因此她慢慢察觉自己应该不是在这件事上热切的性格。
但是出现在她梦里的祁柏舟，昨天的青涩亲吻还可以说是纯爱，今天的脱衣服磨耳朵直接就往有些限制的方向一路开走了。
本来反复梦到男友好友就已经很奇怪了，其中具体内容更是让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祁柏舟。
更危险的是，程叙足够了解自己，她并不抗拒这样的状况。
也不抗拒这样的祁柏舟。
程叙站起身，看着镜子中因这场梦境仍微微泛粉的脸，心绪不太平稳的接受了祁柏舟现在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事实。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目前这种乱成一锅粥的状态她实在不能承受。
程叙将脸浸入冷水中，郁闷的吐出了一串气泡。
-
不论在梦里经历了什么，起床的程叙仍旧是要打理好自己出门上班的。
工作期间的人们大多像流水线车间里拧好的螺丝钉，对于同事的个人意志不是完全不关心，只是大多时间实在脱不开身也有心无力。
程叙少有的卡着8：28的时间顺利刷上自己的员工卡，刚要往茶水间去喝点东西顺顺气就听见有人叫她。
往声源处一看，是她们同组的组员Chloe坐在会客室门外的小沙发上，面前摆了两盒包装十分精致的小蛋糕。
她和Chloe从进公司实习开始就待在一个组，转正之后被分到的还是一个组，平日里抬头见低头也见。
虽然下班之后两人秉持着私人时间少些打扰的职场原则不会频繁联系，但是在工作中和各种公司的衍生活动中建立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有部门聚餐和团建的时候基本都坐在一起。
Chloe推了绑着青色蝴蝶结的小蛋糕给程叙，程叙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巧的巴斯克蛋糕。
“这几天下班为了解压在琢磨做巴斯克，没想到手感还不错，刚好给你捎一个尝尝，这个是海盐奥利奥口味的。”看程叙听的眼睛都亮了，她继续介绍，“之前看你总吃奥利奥麦旋风，还只喝有奶盖的饮品，感觉应该会喜欢这个口味。”
程叙利落的坐下，把巴斯克揽了过来，环望了一下四周：“非常相信孔师傅的手艺，但是还没上班就开始摸鱼小心被Josh抓到。”
Josh是和她们同一层楼办公的人事部大魔王。
平常还好，一到换季和年底的一段时间就非常敏感，忙完自己的一大堆工作还有余力专门抓考勤和巡查工作状况，导致她们这层楼的员工都非常注意季节和月份，基本每个组区门口都挂一本月历。
其实就算单纯摸鱼被抓，Josh也不会直接定性扣工资或者打报告，只是会被抓去他办公室聊聊天，但程叙还是从中久违的感受到了高中教导主任巡查的压迫感。
“Josh今天请假了。”Chloe得意的笑着看她，“而且今天下午公司提前放假。”
程叙有点震住：“老板最近有喜事？”
不怪程叙惊到，虽然她们公司环境好，待遇不错，相比大多数其他公司在人文关怀方面也做的很前沿，但是忙起来的时候公司该压榨还是照样压榨的，除了顺节假日规定放假以外还没有过这种突然通知的假期。
Chloe神神秘秘的跟程叙通气：“咱们组那个合作不是正式开始推进了吗，听说咱们老板和对方公司有点渊源，这次他们估计反馈不错。老板让我们下午自行组织下午茶，不算今天的下班考勤，其实意思就是放半天假。”
程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今早她手机的提醒忘记开了，一条工作群里的消息都没看着，不过现在被Chloe亲口通知到也算是意外之喜。
但是突然不用上班，她还有点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Chloe：“给你带小甜点其实也是想贿赂你一下，下午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唱K？就我们俩。”
程叙一愣，仔细一想感觉可行，点头做了决定：“陪你唱五个小时的。”
她也想不带脑子的放松放松，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Chloe听了拍了拍她，笑得不行。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一起出行，但不是第一次提到唱歌。
程叙实习时期少有的团建都不太爱说话，对同期的实习生也没什么印象，而真正和Chloe是从转正开始熟起来的。
她们的项目组也不包含外贸工作，但是人事那边硬是让转正员工每个人取一个好记一点的英文名报上去，也没说原因。
转正之后她们项目组的第一次团建在饭店，每个人都要做自我介绍，但是程叙当时还没想好自己的英文“代号”。
“我叫孔青千，可以直接叫我Chloe，我不太习惯被叫全名。”这句话不知道为何把大家都逗笑了，Chloe继续解释：“被叫去全名有时候实在感觉很像上学的时候被上课点名，有点害怕，还是Chloe好念也好记一些。”
结果程叙的称呼喜好刚好和她相反：“我是程叙，方程的程，叙述的叙。我的英文名还没有想好，不过大家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很方便。”
做完自我介绍大家就各自吃饭成团聊各自的话题了，程叙平淡的应付了同事之间的礼貌寒暄，在散场之后才和Chloe有了单独交流。
“程叙。”Chloe叫住她，和她并排站在饭店门口。
“谢谢你刚刚帮我调风。”程叙愣了一下看向她，没想到会被道谢。
房间里人比较多又闹腾，空调设置了送风，温度开得偏低。
程叙因为不主动和人搭话，在应付完社交之后就一直认真吃饭和偶尔观察同事们，结果发现了显得不太舒服的Chloe，她挡着脑袋挪了挪位置。
程叙一看，她的位置好像正对着空调出风口，起身去问外面的服务员要了空调遥控器，把风向调成了不会直吹到人的下风。
“没事，我看你坐在里面不太方便，一直受风身体会不好受的。”程叙礼貌的回复。
Chloe看程叙也没挑起新的话题，一时间除了道谢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她搜刮了一会儿程叙自我介绍的信息，半天蹦出了一句：“你想取个英文名的话，感觉可以想想和自己中文名有关的单词什么的。”
程叙听着思考了一会儿，简短的念了想到的关联单词。
“Python？Java？R-code？”
然后看着因为这几个单词笑得有些站不住的Chloe，陷入沉思。
“你说话好有意思。”Chloe笑得脸有些红，手不自觉搭上了程叙的手臂，维持了自己的平衡。
“谢谢。”程叙突然收到这样的评价，愣着点了点头，迎着这还不错的气氛，主动提了一句：“我听他们说下一次团建可能定在KTV。”
Chloe：“这个不错，我很喜欢唱歌，一个人能唱五个小时。你呢？”
程叙：“还行，我比较喜欢听人唱歌，自己唱的不多。”
Chloe下了结论：“感觉我们在这上面还挺合，下次团建可以来听我唱歌。”
后来程叙和Chloe就慢慢熟悉起来了，但是她的英文名还是没想好，在人事部的催促下她直接打了个Cheng过去糊弄掉了。
事实证明这是明智的，因为后续她们组除了Chloe很少有人被叫英文名，大家一般用职务或者姓氏来称呼。
但Chloe后来偶尔会用那天的对话调侃她，有时候偷偷叫她P老师，就为了看她不同于平日的有趣反应。
两人忙完了上午的工作，一到午休点就拎包下楼了。Chloe真的定了一个五小时的畅玩包间，有小舞台带自助餐的那种。程叙之前也来过这家店，不过印象里只有自助餐品质不错了，歌倒是是没唱几首，所以不太清楚音响和麦克品质怎么样。
Chloe声线明媚，条件也好，练的各种类型的曲子都能驾驭的很好，听她唱歌一直是一件挺舒心的事。
不过连唱了五首还是太耗费体力了，她刚结束一首R&B，看着一味的拿自助餐餐食的程叙，强制她必须点两首歌。
程叙点了歌，但是也没准备唱。
她在控制屏把模式切换到原唱选项，转而从自助餐盘里分了一碗卤肉饭给Chloe：“他们家卤肉饭挺好吃的，你尝尝，补充完体力还能继续唱。”
Chloe哼了一声，知道她在因为不想唱歌转移自己的注意，但还是把卤肉饭接了过来：“我到现在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她装作生气：“我以为只有我们俩你会自在一些，不会像团建的时候那样。”
程叙：“挺自在的，我现在就是真的饿。”
一句话又把Chloe笑倒了，她做了一个放下心来的动作，两人一起听着原唱背景音吃起了饭。
天降的假期使得满室氛围明快，但程叙的脸色却随着她收到桑葚信息，准备点开信息栏后变得非常难以形容。
Chloe还挺喜欢程叙露出这种平时没有的表情的时刻，但是随着程叙显然震惊又难言还缓不过来神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她有点担心了。
“怎么了？”Chloe小心地问，有点怕是什么很不好的突发情况。
程叙看着自己昨晚睡前回给祁柏舟的两条消息，理智里只剩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只要一写到梦就完全不卡文（望天）
淡淡的小橙：头顶冒“危”.gif
（再次敲黑板）醉酒容易对身体不好，要确保自己的理智在线，保证安全然后不要因为冲动行为第二天社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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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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