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里风大,吹得门窗吱吱作响。
敛松玉捏着发簪在乐清脸前示意道:“我是用它代替怀夜在你胳膊上划下的。”怀夜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个黑剑的名字。
他补充道:“并没有划出血,连皮都没破,就像这样——”
在他的演示下,乐清果然有熟悉的刺痛,真的如他所说,在皮肤表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而无其他。
“不对啊,血呢?流出来的血呢?”
“像…这样?”敛松玉手指倒过发簪,掌控上面的白玉珠模仿血液流动的轨迹。“嗒”他把剩下的的白玉珠取下扔到地上,给乐清有血液滴下的错觉。
乐清:“………”上当了,好气啊。
敛松玉:“魇妖制造的梦境里,很多东西都由我们的意识来控制,偶尔还会凭空创造,就像你不该出现的伤口,以及……其实我第二次拿簪子划你的胳膊时用的力比第一次要重,理应出现伤口,却只留下划痕……”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乐清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抽出手,站起身推了一把敛松玉,带点怒气道:“你耍我?!”
他未戴发簪,数根发丝凌乱地遮在眼前,他手撑在后面怔愣片刻,显然未料到乐清如此。
“求证而已,”没人敢这么对他不敬,他本能地整理好姿态,想再绿茶一句“师妹何必”,但察觉乐清脸色不妙,不知怎的硬生生噎了回去,转而解释:
“装入锁妖器的妖不可能逃脱,除非它是直接在里面消失了,而它消失的一种可能就是——我们捉住的只是魇妖分出来对付我们的障眼法。我们从踏入何府的那一刻起就进了魇妖的圈套,处于它精心编制的梦境中。”
“这法子我自己没法验证,求证心切还望师妹见谅。”
好好好。
乐清一通分析后强迫自己冷静,特殊时期不能和小人一般见识。
跟敛松玉待一起久了,她忍耐力提高了不少,恐怕再这样待下去,要么修炼成绝世忍者,要么死。
乐清颤颤巍巍伏在敛松**上,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装的,“我都明白的敛师兄,我刚才只是……只是太着急了,”她满含期望看向他,“我们能从梦里醒来,对吗?”
——很有可能先被自己恶心死。
为了活得更久些,乐清显然不会持续这种恶心的状态太长时间,她也没顾敛松玉如何回应,继续道:
“照你说的,我们在梦中岂不是无敌的?我只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梦,那么杀魇妖时便可以不管不顾些,直取它的命门。”
敛松玉大笑,是颇为真情实意嘲笑,“没你想得那样简单。”
“看不见的伤口更可怕。”
“梦境中的自欺欺人会隐藏你的真实伤口,假设魇妖一剑给你捅了个对穿……”
乐清:“呸呸呸,你什么假设!别说这丧气话。”
敛松玉:“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的。”
乐清:“不行,打比方也不行。”
敛松玉:“那捅我行了吧?”
乐清:“你也不行!”
大哥,拜托你有点团队意识,你要是一语成谶真挂了,我可不敢保证系统还会不会捞我。
敛松玉听不见乐清的心里话,眼前的师妹否定得干脆,眉头紧蹙,像真怕他出什么事。
“他,”敛松玉改口道,“梦里受到的伤害会加以本体同样的伤害,虽然他自认为没事,但未及时采取任何措施或参与剧烈打斗都会加剧生命的流逝,本体很容易死亡,届时他会在梦境中被魇妖完全吞噬。”
“相反地,如果在梦里自以为受了致命伤而死亡,这种死亡只是一个假象,是暂时的,实际上他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是思维暂时被困住了。”
“恰如魇妖划伤我,伤口奇迹般消失了,正因它是伪造的,而我却相信过。”
音落敛松玉眼睫下垂。
乐清顺着他视线望去,果真如他所说,手腕上被他划出血的第一道伤痕正在消失。
乐清打了个寒颤,“太邪门了。”有伤口不行,没有伤口也不行。
说着她捡起敛松玉放在床边的药瓶,打开,把药粉细致地涂抹在第二道红痕上。
-
菡萏院院内。
赵氏随手将敛乐二人安排进一间名叫菡萏院的院子,留了两名婢女守在门外,一个叫阿千一个叫阿万。有什么事可以叫进来吩咐她们。
阿千和阿万守在院子里,不知怎的周围起了凉意,大风四起,阴云密布,月色就这样被悄然遮住了。
嗖嗖的风吹得阿千有些瑟缩,她双手环抱抱怨了一声鬼天气。
阿千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罕见地没有和她一起吐槽。
阿万是阿千的亲妹妹,小时候家里没钱,父母把她们送进了何府,从此两姐妹在府中相依为命。阿千身为姐姐年长些,年幼的妹妹总会在她发表完意见之后附和一两句。
“阿万,你怎么了?”对方没答话,略带不安地频频看向四周,阿千忍不住又问了她一句,“你看什么呢?”
“姐,你不感觉这院子很渗人吗?”
阿千被她的神情和语气吓到了,寒冷的秋风吹进她的衣袖,她声音发虚,“又在胡说了。”
“我没有在胡说!”阿万反驳道,“我方才看到了暗绿色的亮光在院子里到处蹿,那发光的东西,很像……很像……一个小婴儿。”
大风吹得很疯狂,有想把院子连根拔起的架势,阿千并没有所说的亮光。
但妹妹口中的小婴儿激得她一身冷汗。
是了,这里是菡萏院,那位先前就住在菡萏院里。
阿万瞧她四处张望,明明那幽绿色的亮光此刻就悬在院子中央,“姐姐,你看不到吗,它就在那。”她给阿千指着,阿千还是锁定不了目光。
阿万面如菜色,颤声道:“姐,会不会是小少爷?瞎夫人带着小少爷回来了……?”
阿千瞪了她一眼,低斥道:“闭嘴,休得胡言!”
“我们除了老夫人外就只有赵娘子一个夫人,哪来的其他夫人,赵娘子未孕更没有什么少爷!”
“再胡说,小心你我的脑袋!”
这一声训斥训得两人都不说话了,阿万紧紧盯着前方的亮光咬牙不出声。
大风吹得窗户直打颤。
“呼啦”里面的人打开一小节窗户。“天冷,要下雨了,二位先回吧,我们不用守着了。”
窗户开得小,露不出人脸,但听声音是那位请来的女仙师。
阿万早待不住了,迫切希望阿千赶紧带她走,可她没发现的是——窗户遮住的部分在暗暗发着碧绿幽光。
阿千其实同她是一样的心理,“是,仙师。”
两姐妹朝窗台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菡萏院。
狂风刮过,长廊上灯笼摇晃,映照的影子地面来回荡漾,没多久雨滴砸在房檐,大雨倾盆而至。从这里到房舍不远,穿过一条长廊即可,那里灯火通明,也无需担心突然的暴雨。
一开始是阿万着急忙慌地走在前头,走了半段她脚步放慢就变成阿千在前。
阿千有心事,也没在意这一小变化,等骤雨被风卷着打到她身上,丝丝凉意浸透时她才觉察——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没了。
“阿万!”她回头叫喊,入目徒有忽明忽暗的灯笼。长廊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黑。“妹妹!”
阿万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去哪了?为什么不和她打个招呼?
阿千只得往回找她。
返回走了几步,后边突然跳出来个声音,“我在这呢。”惊得阿千浑身冷汗。
短短几秒阿千虚惊一场,责怪道:“你去哪了?一回头人就不见了,这段时日府中蹊跷事颇多,最好不要乱跑。”
阿万嘿嘿笑,一副得逞的样子,“姐我没乱跑啊,我跟你身后寸步不离,怎么样,我藏得深吧?”
阿千冲她翻白眼,这才明白,什么绿色的光什么小婴儿,不过是阿万故意吓唬她的,这丫头从小到大爱捉弄人的毛病改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玩了,我困死了,可没时间陪你。”防止妹妹再恶作剧,阿千让她走前面。
阿千余气未消,抱胸监督阿万从身旁走过去。
阿万抻着脖子保持嘿嘿笑的模样。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的妹妹虽性格顽劣,平日里却最注重仪态,走路向来姿态挺拔,像伸脖子弯脊背这种把人衬得丑的是不会在她身上看到的。
以及……阿万从后往前走时,她的头像是会旋转般,无论哪个方位都是正脸朝向她。
“你……”
正当她想问时,一道闪电蜿蜒爬行半个天空,阿万的脸毫无遮挡地被照亮。
阿千看着那张脸,呼吸陡然加快。
——阿万双眼无神,天上的紫电一照,她眼睛处显现一双灰绿的小手,小手覆盖在上面,大量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她脖子上骑了个婴孩,挖出了她的眼睛。
阿千一瞬间懵了。
鬼婴感受到有人盯着它,于是笑嘻嘻从阿万后脑勺探出头,荡着肉腿,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着阿千说:
“你的眼睛也好漂亮呀。”
紧接着阿千脖子一沉,冰凉的小手覆上她的双眼。
她还没来得及将它扔出去忽然双眼刺痛,“啊——”她疼得赶忙捂着眼睛,却满手黏腻,再往上摸眼皮疲软地挂在眼眶,眼眶里空荡荡只摸到些细小的碎肉。
阿千终于意识到什么,“轰——”伴随着远处惊雷,她发出惊恐和疼痛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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